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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与共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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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动手吧。一祯淡然地说,一双眼睛无力地望着小玫,充满了疲惫。

    “出手吧,咱俩玩!”鬼稚五老蹦跶到了一祯身前,探头探脑地挑衅。

    突然,一祯绕开鬼稚五老,朝小玫飞奔过去。小玫心里一惊,却不料,一祯竟然重重跪了下来,说:“我没脸出手,你快杀了我偿命!”

    “偿命?”小玫如被五雷轰顶,耳中嗡鸣,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不知道到底呆立了多久,她越来越恨,越来越怒,扑上去双手扯着一祯前襟喝问:“你做了什么,苏钦宇呢!血鹰呢!”

    “我没种!”一祯大吼,如裂怨雷,整片林子嗷呜一声风咽,断枝死叶簌簌飘零。小玫愣住了,心头渐渐蒙上一层阴翳。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自己警惕着眼神,审问面前那个来历不明,却又实在是仪表堂堂的公子哥。那时候,自己最是着迷他的一双朗星明目,深邃摄人,包藏志气。

    “我负了他们,自己逃命了!”一祯喊道。小玫心脉一颤,苏钦宇的模样,脆生生地裂了缝。

    小玫就觉得,胸口死死系了个疙瘩,阵阵气紧,每说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可即便言语会让自己憋得头晕,小玫还是执拗地说:“你讲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一祯看着小玫的眼睛,他的眼底涌动着异样的神色,抑或是恐惧,抑或是悲痛。而他的话音,也开始哽咽,缓缓地,吐出六个字:“血天宗,杀罚使。”

    小玫猛然想起,三天前在落墨轩,听过薛昆和华容提到生杀二使,还亲眼见到了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生赏使。而这杀罚使既然与生赏使齐名,定然也是一个不寻常的狠角色。

    “把话说完,把话说完!”小玫强忍着怒火,她恨不得立马就把一祯千刀万剐,可是,又不得不忍到问个明白。

    一祯低垂了头,幽幽地说:“其实,血天宗与我有血海深仇。你那两个朋友,劝得我心服口服,我觉得不该再窝囊下去。可我大意了,低估了生杀二使的本事。刚刚表明了心迹,不到半日,杀罚使就真的来了!我蠢,我糊涂!这么多血的教训,我怎么就记不住!我说的话,做的事,杀罚使都能听见,都能看见!是我害了他们俩,你要报仇,你杀我啊!”一祯越叫越疯狂,撕烂了胸前的衣裳,挺着胸膛迎向小玫。

    小玫怕了,腿脚酥了,眼里一祯的胸膛,千疮百孔,光是露着白骨的创痕,就有五处之多。除去三四成是陈旧的伤疤,其余六七成,一眼就能看出是新近添上的。而且,每一处都是那么骇目,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些会集中在一个活人身上。

    “我就想知道,苏钦宇怎么了。”小玫问得有气无力,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似乎就算用光自己一生,也难有稍许排解。

    “你说的苏钦宇,就是那个小哥儿吧……”一祯面无表情地说着。小玫默然,她奢望着,能从一祯那里听来和自己的预料截然相反的回答。

    “他死了,我亲眼看见,被杀罚使砍了脑袋。”一祯冰冷的声音,如掺着冰渣的雪水,泡透了小玫的整个身子。彻骨的严霜,侵蚀了每一道血脉,每一根骨头。小玫觉得自己越陷越深,充满死气的泥潭,没过了她的头顶。耳中听到最后的声音,是冷逸云的惊叫。

    “姐!”冷逸云赶紧扶住小玫,但小玫已经耷拉了眼皮,面如死灰。可恨两仪续命散和仙芝培元露都留在了定安,不然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秦谱名也三两步赶过来,扶着小玫,元力灌进她体内。

    “老娘,你咋了?”鬼稚五老抓了抓头皮,迈步到了小玫身边。抬头丈量高度,两腿一蹬,胳膊圈住小玫脖子,吊在了她身上。

    “小孩儿,别跟你娘闹了!”秦谱名就觉得,刚刚灌入小玫体内的元力,经鬼稚五老这么一折腾,竟然全都反冲回来。且不说小玫有没有事,就连秦谱名,也被这股子劲道震得身子一晃。

    可鬼稚五老却嘻嘻一笑,对秦谱名说:“娃娃,换我来!”话音刚落,整片林子猛地阴暗。像是又大白天,突然变成了漆黑的夜晚。谁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刺目的阳光再次出现,照得所有人眼睛生疼。这几人里,数秦谱名修为最深厚,率先明白过来:刚才的黑夜,全都是水元力漫成的,毋庸置疑,又是这个神鬼莫测的小孩儿。

    这鬼稚五老善使水元力,恰好与小玫五行之属相符。如此雄厚的灌输,让昏迷过去的小玫,很快转醒。

    “老娘,你怎么就晕了?”鬼稚五老松开了胳膊,吧嗒落在地上。

    小玫身子凝固着,甚至脸脖子也没转动。只有一对精光不再的眼睛,咕噜一下瞥向了一祯。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张合合:“那个杀罚使,他在哪。”

    一祯沉默了好久,才道:“想找到他,上了血天宗,肯定能行。”

    “血天宗是吧,”小玫脱离冷逸云的臂弯站直,“那是个什么地方?”

    看着小玫神神叨叨的样子,冷逸云慌了:“姐,你别吓我啊!血天宗啊,你是知道的啊!”

    “我知道?我哪会知道,这么个恶心的地方!”小玫的声音还是那么疲乏,像是从破碎的心间,好不容易才飘渺出一丝气力。这根本不是用喉咙能发出的音色,而是孤独无依的魂魄,才能汇成的控诉。

    “你!不是说,想要杀了血天宗吗!”小玫胳膊一甩,指尖狠狠戳在了鬼稚五老的额头上。恼怒之下,指力蕴含元力,鬼稚五老被戳翻过去,跌倒在地。

    “姐你干什么!”冷逸云拉着小玫要逃,天知道,这个鬼稚五老发了怒,得是怎么一副模样。可是,猛地拧了下身子,把冷逸云抛开,还是死盯着鬼稚五老。

    “老娘,我想啊。”鬼稚五老爬起来,不气不恼,他的眼里,狂热地期待着。

    “带路。”小玫对秦谱名说。

    秦谱名舒了口气,说:“姑娘,你可想清楚……”

    “我!说!带!路!”小玫陡然凄厉了声腔,一字一顿地打断了他,又道:“秦谱名,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我不要你还,只要你告诉我血天宗在哪。”

    “怎么,姓秦的就这么招人看不起?”秦谱名扭头便走,朗声说:“我就想告诉你,待会儿交起手来,我可顾不得别人!”

    “好啊,可算能去了!”鬼稚五老兴冲冲地一路小跑,乐不颠地随在秦谱名身边。

    冷逸云见势不妙,忙劝道:“姐,你可别昏了头,咱们去了有什么用!那孩子自己去就够了,咱们还是等等启蛮他们吧!”

    小玫转回头来,她脸上总算有了些神情,但也只是苦涩。

    “妹妹,这是我的私事,你别跟着我送死了。在这里等着,找到我哥,还有嫂子他们。记住,别跟我哥提钦宇的事!”说完,小玫抬脚要走。

    “站住!”冷逸云的手,紧紧抓住了小玫的肩膀。小玫使劲一挣,没能挣脱,回身一掌打了出去。却不料,平地刮起旋风,把她两腿一托,卷紧了撂倒。

    “你大胆!”小玫顿时火了,站起来就要再打。

    “你混蛋!”冷逸云再次施展疾风诀,把还没站稳的小玫又一次掀翻。接着,风刃擦破了小玫的脖子,在地上洒下几滴血。

    “凭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能报得了仇?不是我留手,你的脖子就已经断了!”冷逸云鄙夷地说着,小玫无言以对。

    “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对付华容的。你也忘了,咱们缩在桌子后面一起打哆嗦。你甚至也不记得,这三天里咱们都干了些什么!从咱们姐妹相称的那天,两条命就系在了一起。你要想送命,凭什么不把我也带上!”冷逸云嘶喊着,拿袖子去擦止不住的眼泪。

    小玫愕然片刻,却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别骗人了,这可是去送死。我不用你可怜,也不用你帮忙。什么姐妹,都是闹着玩的,说真的,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冷逸云蹲下来,指尖在小玫脸上划了一下,捻了捻,透心的冰凉。小玫撇开头,却还是能听见冷逸云的质问:“我什么都不是,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玫犹豫着,眼睛慢慢转了回来,和冷逸云对视在了一起。顷刻间,所有伪装出的冷漠和坚强,都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妹妹!你帮我啊,我求你帮我!”小玫哭喊着。

    “咱们姐妹俩,要是得用求的,传出去丢不丢人。”冷逸云呲牙乐了,把小玫扯了起来。

    风瑟瑟,却撩拨不动拧结一片的枝叶。泉潺潺,却冲刷不散堆叠一起的碎石。青阳山上,虫鸟野兽,都出奇的安静。有种陌生的威慑,从山脚,慢慢爬升到了半山腰。之后,穿过层峦叠嶂,主峰的阴面,几人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血天宗。”秦谱名严肃地说着,可他面前,只不过是一块半人高的青松。

    小玫急躁地说:“这里哪像是有人!你这么糊弄我们,难不成反悔了?”

    “咱们现在,就站在血天宗的诀壁外,不信你看。”秦谱名附身捡了颗石子,轻轻往前一抛。就在石子快要打在青松上的时候,却像是敲击了湖面,激起五色涟漪。与此同时,那颗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灰飞烟灭。

    “诀壁?”这东西,小玫和冷逸云谁都没听过,但就从那颗石子的下场看,可想而知,若是有人不慎撞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冷逸云道:“那咱们怎么办,从哪进去?”

    “就从这里!”秦谱名一声喊,紧攥右拳,巨剑长鸣显形,阵阵龙吟虎啸。

    但是,有人和他说了同样的话,而且还冲在了他前面。鬼稚五老那矮小的身子,正朝轻松奔了过去。

    “孩子快回来!”秦谱名忙要劝阻,对于血天宗的诀壁,他也得小心谨慎,才能打破缺口。

    可为时已晚,鬼稚五老的两手已经抓向了青松。五色涟漪,成了斑斓的波涛,翻滚着嗡嗡的刺耳之声。其间,还夹杂了鬼稚五老那快活的笑音:“血天宗,我来找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