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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完整个上午,启蛮灰头土脸地回了家,倒不是因为打柴疲惫,而是因祝宛熠的话惴惴不安。进远门之前,启蛮看了看自己的扮相:浑身上下衣服东破西露,肩膀上烧了个窟窿,背上背着斧头和柴担,还抗了一条死狼,着实滑稽。好在启蛮向来沉默寡言,在家中没什么存在感,穿门过院,一路回到了自己房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过问他怎么弄得这么落魄。
启蛮换了身衣服,又在家里干了一下午的杂活,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和妹妹孟启玫碰了面。小玫是全族的希望,整天被长辈们督促着修习水诀,这天小玫容光焕发,肯定又学到了高深的诀法。
“哥,你脸上怎么了?”还是小玫心细,瞧出了启蛮脸上没消下去的红肿。
启蛮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小玫仔细看了看,问道:“是谁打的?”对于小玫,启蛮从来藏不住话,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小玫气恼地说:“好个祝宛熠,我倒要见识见识,她有什么能耐欺负人。”
启蛮生怕妹妹回去找祝宛熠动手,忙劝:“可别动气,其实祝姑娘人挺好的,还说要教我本事。”
小玫不容分说地挥挥手,说:“哥你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夜里,启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小玫去找祝姑娘,要是把祝姑娘打伤了可怎么办?”
“祝姑娘好像也很厉害,要是把小玫打伤了怎么办?”
“小玫一动手,祝姑娘肯定能猜到我是孟家的人,会不会从此把我当仇人?”
“可要是小玫不帮我,我万一再惹着祝姑娘,真被她烧熟了喂狗怎么办?”虽然在家一直不受待见,还整日做重活,但启蛮很是看得开,吃得饱睡得香。这一晚,是他第一次失眠。
“昨天贪睡,今天又起不来。懒驴子驾辕,不打不走!”启蛮失眠的后果是第二天又起床迟了,被大伯乱棍赶出了屋子。与昨天一样,启蛮只得再次空着肚子去干活。出门前,小玫满脸歉意地说:“哥,爹和伯伯们催我去修诀了,改天再帮你出气。”
启蛮知道长辈们逼得紧,体谅地说:“不碍事,你别太累了……”但没等他说完,小玫就匆匆地跑开了。
一路上,启蛮忐忐忑忑,生怕今天又会被祝宛熠刁难。可让启蛮欣喜若狂的是,当他来到约定的地点时,四下里根本没瞧见祝宛熠的影子!启蛮浑身不知轻松了几千斤,不禁脱口喊出来:“祝姑娘把这事忘了,老天开眼!”
“乖孙儿,你就这么不情愿跟姑奶奶学本事?”头顶上传来一句冷冷的质问,启蛮心里凉了半截。循声望去,祝宛熠坐在高高的树杈间,悠哉悠哉地荡着双腿,雪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启蛮。
启蛮不敢吭声,祝宛熠有些焦急地说:“你个野小子,我这当师傅的先考考你,有胆量上树吗?”这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启蛮虽不擅诀法,但凭他一身力气,上树下水的手艺可谓炉火纯青。
启蛮憨憨一笑,约摸了一下树杈的高度,垫步凌腰猛然跃起,眨眼就坐在了祝宛熠身边。近了看,祝宛熠神色惶惶,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也不知在怕些什么。见启蛮上来了,祝宛熠喜形于色,牵起启蛮的手说:“快走,咱们下去吧!”
启蛮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牵手,不觉涨红了脸。祝宛熠不耐烦了,催促说:“快走啊,还傻呆着干嘛!”启蛮应了声,抽了抽手,却被祝宛熠死死牵着抽不出,只好拉着祝宛熠,一起从树上跳了下来。
微风拂面,启蛮不经意转头一瞥,恰巧与祝宛熠看了个对眼。祝宛熠一双明眸眼波闪动,像极了溪水映出的月色,微微嘟起嘴带着些惊慌和嗔恼,让启蛮怦然心动。
落地之后,祝宛熠连忙甩开了启蛮的手,还带着一副嫌弃的样子拍打着手说:“身手不赖,孺子可教!”
启蛮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你是自己不敢下来,才让我上去接你的吧!”
“啪”!
那还没完全消肿的半边脸,现在肿成了原先的三倍,启蛮被打懵了,良久没回过神。
“要你多嘴!”祝宛熠瞪圆了眼睛,那样子恨不得要把启蛮吃了。可转眼间,祝宛熠又眉开眼笑地说:“得了,既然你通过了考验,姑奶奶就传你一个‘炽业炎’的诀法,你可得勤学苦练,别丢我的人!”
启蛮悄悄嘟囔:“女孩的脸,六月的天。”
“你说的啥?揍你信不信!”
“信,”启蛮赶紧应声,“信是信……可我还得打柴呢,没空学啊。”
“瞧你,有我这做师傅的,哪还能再让你干苦活?”祝宛熠往旁边一指,又说:“替你砍好了一担柴,只多不少!”启蛮惊喜不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肯帮他干活。
“行了,你听着!”祝宛熠有模有样地说了起来:“火曰炎上,性温热,升腾,明亮。我祝家火诀单取温热一性,将对头烧得屁滚尿流。这个炽业炎是祝家火诀的入门诀法,通过凝聚火元力,化成有形的火焰,千变万化,招式无穷。”说到这,祝宛熠一拍脑袋,问道:“野小子,你知道五行元力吗?”
凡五行诀法,都要借元力施诀,启蛮的孟家水诀就要借助水元力,他当然晓得五行元力是什么。正要应承,启蛮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暴漏了自己也会诀法?万一被猜出是孟家人怎么办?所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成了矢口否认。
祝宛熠皱着眉想了半天,眼睛一亮来了主意,随手捡起几根树枝,拿手指一弹,树枝无端烧了起来。祝宛熠把树枝递给了启蛮,说:“初学乍练,还是用凡火吧。元力的感知没个三五月练不成,以后再慢慢教你。”
“这招炽业炎,靠的是将诀法与心中怒火相照应。对头越让你愤恨,诀法威力越大。”祝宛熠的眼神慢慢冷酷起来,冷不丁推出一掌,滚滚热浪蔓延开,带出了一堵一丈宽的火墙,七八颗树转瞬被烧得焦枯。
祝宛熠说:“练这个诀法,脑子里想着自己最厌恶的人,肯定事半功倍。”
启蛮想着,这招看起来不差,学到手回家烧火用也好。于是攥着燃烧的树枝,感知到充足的火元力,模仿起祝宛熠的样子,对着火苗用力推出一掌!半点效果都没有。
祝宛熠不满意地说:“笨蛋,说了让你想着自己厌恶的人,再试试!”
启蛮犯了难,说:“可我不知道厌恶谁啊,让我怎么想?”
祝宛熠的眼睛睁到了原先的四倍大,不敢置信地说:“你活到这么大,还没有厌恶的人?看你憨憨傻傻的,没人欺负过你吗?”
经祝宛熠这么一问,启蛮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确曾被人欺负过几次。那些人看启蛮憨厚,时不时就在背后推上一把,踹上一脚。可启蛮皮糙肉厚,不疼不痒,而小玫总是气不过,每每都要给哥哥报仇,今天掰折这个人的手腕,明天又打断了那个人的腿。几次三番下来,人人都知道启蛮有个心狠手辣的妹妹,就没人敢再欺负他了。
想到这,启蛮摇头说:“可我根本不厌恶那些人,我挺可怜他们的。”
祝宛熠算是明白了,这野小子是个傻子!
上午一晃就过去了,启蛮总算能推出几簇火苗。祝宛熠略有喜色,说启蛮别看人傻,学起诀法倒也不慢。长到这么大,启蛮听到的从来都是家里人骂他榆木脑袋学得慢。头一次有人这么夸他,启蛮简直欣喜若狂。
两人约好以后再来此地见面,启蛮扛着柴回家了。来到柴房,启蛮心想,不妨点上灶台,顺便试试刚学来的炽业炎。掰好了柴火塞进灶眼里,启蛮在掌心聚起火元力,轻轻打出一掌,柴火立马烧得炽盛。
启蛮心说,以后就用这炽业炎生火烧饭,可比点火折子省事多了。但没容他高兴多久,门口一声厉喝:“小蛮,你用的什么鬼把戏!”
大伯孟显伦三五步赶进屋,随手捡起根干柴看了看,怒道:“这是祝家‘疾火刀’斩断的,快说,你和祝家人有什么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