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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求教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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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均愿听王师之言,请王师教我。 ”

    “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只要大王愿意,为时还不晚。”甄传庭扶她起来,命家僮煮来热茶。

    元灵均点头,握在手中温热的杯盏让她迅平复下激动的心绪。“那眼下该怎么做?”她问。

    “效越王卧薪尝胆!”

    是一个“忍”字,忍字头上是利刃,君父要她忍,王师也说要忍,究竟是怎么个忍法?元灵均敛,咬牙道:“王师教我如何忍?”

    “为师为何让你忍?主君在朝堂上毫无根基建树,亦无威信,这种时候不宜与贵嫔翻脸闹僵,要的是如何保全自身,再在暗中扶植心腹势力。”甄传庭顿了顿,继续说道,“和氏璧韫于荆石,随侯珠藏于蚌蛤。主君这些年一直在收殓锋芒,做得很好,虽然是为了打消贵嫔的猜忌。如今也还是一样,主君万不可被有心人激怒而丧失理智……”

    甄传庭望着映在隔扇上的人影,噤了声。

    符飘在门外唤了一声“主君”,紧接着隔扇推开,符飘在门外向两人揖袖,神色略显仓皇,他道:“贵嫔的车驾朝这边来了。”

    樊姜定然会亲自来的,毕竟她是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离开王宫,谁又敢故意欺瞒贵嫔。只是她此次回去,与樊姜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的相处,她们之间就如摔在地上的药碗,裂开缝隙便再也无法复原,更何况,这道缝隙深渊下有两位她视作亲人的人。

    几上置着笔砚竹简,元灵均膝行几步,倒茶水在砚中研磨,探身取过一支竹简,蘸墨提笔,几笔挥就,待墨迹稍干,她搬开一只书箧,将竹简置于其中。

    甄传庭不解其意地看着她。

    “贵嫔怕是猜到我出宫来的缘由……王师,我和她走到今日,母女情分算是尽了,如果有朝一日她秘密挟持我号令群臣,我会想法设法向王师传达讯息。”

    樊家权势煊赫,樊贵嫔太阿在握,挟持君王不是没有可能,以樊贵嫔的谋划胆略,格局气魄,在目前看来或许根本就避免不了。

    巩氏垂手立在石阶底下,面若冰霜。她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护卫在马车前后的侍从无几,身姿却昂然挺拔,气势非同一般。

    见主仆三人自庭轩出来,巩氏快步迎上,请元灵均上车,说是贵嫔在车中等候。

    旦时天将大明,百官要上朝,里门必须准时开放,今日却与往日不同,国君大婚,里门提前开放。

    元灵均撩起帷裳一角,张望着四周。居民已6续出入里坊,不过片刻,人便多了许多。

    马车平稳地驶在巷道上,周围安静得只闻见车毂滚动的辚辚声,一直驶入宫城。从王师府到王宫的这段路程,樊贵嫔一言未,元灵均心中忐忑不定。

    “主君!”樊贵嫔把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箧塞在元灵均手中,怔怔地看了她一阵,似有许多话要问,许多话要说,最终一句话也未说出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金箧里装满了她平日用药后常吃的蜜枣,元灵均拈起一枚放在口中,辗转咀嚼,昔日香甜,此刻竟食之无味。

    她这是做什么?企图掩盖杀害保母阿楣的真相,打消她的疑虑,还是自内心深处的愧疚,亦或是在她心上狠狠捅一刀,再给她吃一颗蜜枣哄一哄。

    元灵均咬着牙,牢牢地握住金箧,遽然扫向地面,蜜枣溅落在殿堂四隅,侍女宫人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她的额头绯红滚烫,全身刺痛乏力,眼前黑影重重,仿佛有狂浪暗潮奔哮袭来,将她无情淹没,一种无法自控的恐惧感迅占据了心腔和大脑,让小小年纪的她束手无策。

    守值的内侍高喊,报更的声音拉得老长,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天边的启明星彻底隐去,东方一轮金乌缓缓升起。

    正门从两侧推开,内侍、宫女、老内人井然有序地进入主室。

    元灵均盘腿坐在几后,问道:“……爷爷来了吗?还有老将军、甄王师、林相……”

    “都到齐了,正在偏殿候传。”内侍回禀。

    鲲娇打开绸绢,取出白玉鹿为元灵均戴上,当冰凉的手指触到她滚热的脖颈,大吃了一惊:“怎的如此灼烫,小婢去唤太医诊治。”说着便起身出去。

    元灵均及时喝住:“孤还没死,何须太医诊治?鲲娇休要惊扰,过来为我更衣。”毫无疑问,她说的便是她所想的。

    “……是”鲲娇强忍住眼泪,取来内服。

    嬷嬷宫女各司其职,打水、梳洗、更服,室内室外进出无暇。元灵均更好内服后,持盥漱之物的宫女退出。

    鲲娇和几名小侍女查验妆奁和婚服,内侍打开一抬抬金箧,内呈八宝钗钏、凤头钗、挂珠钗、白玉环、紫瑛簪、夜明珠、玉璧等珠饰珍宝,雕龙饰凤的箱子里摆的是珊瑚山、蓝田玉、赤水珠、玛瑙石、南番猫睛石、云霞石、红靺鞨等器玩。

    小侍女捧着头冠,攒着丝绢仔细擦拭金箔制成的瑞兽金凤,玉石珍珠相间点缀,红琉璃穿成的串珠充为簪珥。

    宫女展开礼服服侍元灵均穿上,一名宫女跪在脚边佩戴整理蔽膝、宫绦和几组杂佩。

    “髻和冠饰会不会太重了?”鲲娇问掌巾栉的内人。主君高热不退,若不胜衣,她担忧主君撑不到婚仪结束。

    嬷嬷不禁一怔,道:“盘髻和头面都是贵嫔的要求,贵嫔没有话,妾人不敢做主,主君也无需步行,出行有车马内人代步。”

    捧起元灵均齐膝的长,嬷嬷暗暗称赞。云云鬓,不用桂花油和胶青,义髻也完全用不上。嬷嬷栉后,心里手巧的侍女往髻上插簪戴冠。

    元灵均摇摇晃晃地坐在褥垫上,眼睛望着窗外。

    吴茱萸叶上点缀着晨露,几只喜鹊从窗前轻盈掠过。

    时辰快到了,张宝不停地擦着汗,腰上的肉被紧缠的革带勒出一道圈,6遥雪瞪他几眼,又漫不经心地摇起麈尾。

    内侍通传,主君请老臣晋见。

    着冠弁礼衣的几位老臣趋步进去,了福的岑老将军岑勉走在最前面。

    “爷爷,你来了。”元灵均笑道。

    “既然大王叫老臣一声爷爷,孙女大婚,爷爷岂会不来。”

    这位历经两朝的老将满面喜色,腆着肚子走到元灵均面前,行过礼后慢慢坐下。其余几位老臣也紧随其后进入主室。

    “呼延老将军,林相,……甄王师。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绷着脸?”元灵均把沉重的头冠向上顶。

    “局势如此严峻,让老夫如何笑得出。”甄传庭冷哼道。

    师徒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