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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争执一片,肃宗左右拿不定主意。
就在大臣们莫衷一是之时,宝亲王萧焕沉吟片刻,出列一拜,缓缓道来,嗓音沉重,“臣弟以为,陛下所忧者,兵乱已起,社稷将危,天下将倾,四海将乱,此四者国家已然之兆,圣虑不可不深思。眼下黄恺挟兵锋之盛,一路大捷,士气正猛,我大梁士兵多颓疲,官吏又毫无战意,只知夸大,委实难以抵挡。臣弟以为荣、成二位亲王所言有理,下旨令李克宇为将,可稳扎稳打,坚守城池,与黄贼对峙,待得其兵威逐减,粮草渐乏,便会暴露短处,尚可破之,而后招安为上,危机得解。”
不得不说宝亲王亦是胆略过人之辈,他一眼便瞧出黄恺之部,乃是布衣百姓临时拼凑,大多是为了活命而效力叛军,毫无训练,缺乏兵器,内部不稳,更谈不上令行禁止,作战有方。且那黄恺不通兵法,论起运筹帷幄,怎可与众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相提并论。只要朝廷等待时机,暗中积蓄力量,待得其士气稍泄,得意忘形之际,重兵围困,分而剿之,再加以官位钱粮诱惑,恩威并施,必能平乱。
宝亲王一席话,有理有据,难以反驳,然而却着实令群臣惊讶,倒不是为这番分析之语,而是宝王爷居然赞成荣亲王的意见,要知道这两位王爷平日里多有矛盾,时常针锋相对,难有共商大事之心,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宝亲王萧焕静静伫立,毫不理会大臣们的诧异。
局势已然明朗,几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王爷都一致赞成李克宇出征,肃宗当下不再犹豫,一道敕令,封武毅侯李克宇为平叛大将军,全权负责戡乱之事,两州兵马竟归麾下,赐御牌,有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众位爱卿必是乏了,且回去将息吧。”肃宗摆了摆手,正欲起身回寝殿,门外却是传来一阵公鸭嗓音,“启奏陛下,邶国七皇子遣使宫外求见。”
言讫,肃宗大惊,这般时辰,穆索尔所谓何事
思及此,这位帝王不禁产生一些不好念头,心下难安...
这一头,群臣相聚,商量对策,另一边,萧暄却是焦躁不堪,只因她不得不饶了沈贵这厮。
天香居顶层,厢房之中,单璃、萧暄相对无言。
单璃坐在榻上,凝神而视,只细细打量对面小童,尚还白皙的小脸隐隐有些刚毅的痕迹,剑眉斜飞,英气十足,眉心郁结,苦苦思索,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虽难掩稚嫩,却更见风骨,心中暗暗喝了声彩,长成了必是俊朗无双。
“可有想好?”单璃淡淡一笑,这会该有主意了。
“算是吧”
萧暄答得不情不愿,话都说到这份上,可还有他法,左右不过是狼狈收场,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忍耐的滋味,很不好受,却又不得不尝。古今欲成大事者,无外乎两个忍字,一曰‘残忍’,二曰‘隐忍’,你且时时记得,将来总会有所感悟。”单璃眼也不抬,微带着警示,格调倒是像极了教书育人的夫子。
偏偏萧暄还真吃这一套,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受教了。
随后两人各自缄默,一时之间,房中微有些尴尬。
“你可知...”,萧暄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眼下邶国威逼和亲,萧灵曦处境十分危急,而单璃与皇姐乃是熟识,若是告知于她,心里必是不痛快的。唉,她一个皇商后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奈何他人,此事不提也罢。
“你是想说你皇姐之事吧?”单璃终究是个极聪慧之女,能让未谋几面的萧暄难以开口,愁肠郁结,必是与自己二人都亲近,且近日又摊上麻烦的,除了萧灵曦,可还有其他?
“你省得?这...是我唐突了,你祖父乃是万国宴筹备者,得到些风声,倒也不奇怪。只是苦了灵曦姐,被那些不知耻的恶人盯上,也不知皇伯父、父王等作何决断。”萧暄轻轻揉着因过度拧结而发疼的眉心,眼底带着淡淡的绝望。
“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作为公主,生在皇室,哪会一帆风顺,少不了深宫之争,国利之交。命中皆是定数,岂会因人愿而变?你且看开些,莫再执著于此。”单璃清眸一凝,有些不自然,稳了稳神,语气里多了一丝劝慰。
“大道理谁人不晓?可真落在头上,又怎能不憋屈,那穆索尔是个甚德行,狗一般的混账,礼义廉耻,屁都不知,一味好色,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难逃其掌。而皇姐天仙一般的妙人,实打实的天之骄女,少有男人配得上。这样皇族出来的姑娘,那里受得这样的委屈况且曦姐姐是个柔软尽孝的性子,向来念着家国,常常甘愿牺牲,偏偏儿的遇见这样没人心的中山狼,竟一点儿不知道女人的苦处!”
萧暄愤懑不已,一时口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落,直震得单璃不可思议,这哪是个六岁男孩口中说出的,不明缘由的,还以为是哪个未出阁的女子为自家姐妹遇人不淑,跳着脚直骂着世道不公呢。
“这...这些话都是...平日里听母妃念叨的,我也一知半解,方才只顾着嘴上利索,讲得没了分寸。”望着单璃一脸惊讶,萧暄这才后知后觉,耳尖有些泛红,嘴角一咧,尴尬不已,低下头,吱吱呜呜,声若蚊蝇。
“无妨”,单璃晃了晃神,又恢复波澜不惊的做派,她清心寡欲的性格,倒真是没有心思深究。
萧暄暗暗庆幸,还好没有说出更出格的言论,不然解释起来颇为麻烦,少不得纠缠一阵。平生自个儿挺警醒的,怎么每每到了心神荡漾之际,总是收不住这张倔嘴。
“家国大事,以你的年纪,插不上手的,勿要再给你父王寻事端,若真想为这天下做些实事,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需省得,韬光养晦之人更能成大业。眼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府去吧,想来你母妃必是等得急了。”
言讫,单璃背过身去,轻轻在架子上拾起一本古籍,而后端坐在了锦榻之上,不再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萧暄愣了愣,苦笑一声,明显的送客之意。
正欲提襟离去,微变的目光,却投向了角落中,那轻轻翻动着书籍的恬淡少女身上。月光从门窗缝隙中投射而进,刚好将少□□雅身姿包裹其中,远远看去,宛如在俗世中盛开的青色莲花,清净优美,不惹尘埃…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忐忑不安的心境,略带紧张的望着少女,良久才吐出一句,“万国宴结束,你可还要与单老爷一同回扬州?”
单璃划过俊逸字体的纤纤细指猛然一顿,抬首对视,一抹疑惑跃然脸庞,连带诸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额,没有...我就顺带问问,没...没别的意思”,迎着少女审视的眼神,萧暄只觉得摔进了红酱泥坛里,给糊得满脸赤色,结结巴巴,无地自容一般。
“谢这位姐姐的好意点拨,我先告辞了...”,
话还没抖利索,人已经仓惶逃离,见不着影了...
单璃望着这好笑的一幕,却是皱起蛾眉,若有所思。
却说萧暄急急忙忙下了楼,一路小跑,面皮臊得慌,刚刚自己是怎么了,如中魔了般,全失了尺度,这下松了口气,脑子里竟然全是单璃的模样,也是邪门。
身后的萧风一阵无语,小爷见着自家漂亮媳妇儿,怎么这般手足无措,照这下去,以后少不得落个惧内的名声。
使劲甩了甩胡思乱想的脑袋,整理了被风吹乱的衣领,萧暄定了定心,便大踏步朝看押沈贵的雅阁走去。临近房间,却又驻足不前,如今要她放人,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法,还真是心有不甘,算了,那头蠢猪,不见也罢,别把自个气死,遣人直接一纸诉状押去主管禁军的衙门,再找些军营中的证据一并送至,抬着赵瑛天的名头,给那些明哲保身的官员施压,少说也得让沈贵吃上十来天的牢饭。
不过岳胜今儿在沈贵面前露了脸,保不齐那贼千总记恨在心,寻思报复,我且命萧风寻个由头,将岳胜调到王府来当亲卫,他只是个不得志的把总,少有人注意,也不算坏了规矩,这般好汉子,不加以委用,简直是浪费人才。
打定主意,萧暄偏头对萧风细细吩咐,临走时还不忘咬牙切齿地加一句,“那沈贵在送去衙门前,先请他结结实实尝一顿‘棍棒宴’,算是对岳胜的补偿。”
萧风摇头苦笑,那狗官沈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犯了小爷的忌讳,活该倒霉进班房。
当下,萧暄领着众人,在夜色中匆匆出了天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