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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池担心许霜降旅途劳顿,又累出病来。吃过年夜饭,趁着鞭炮声还只是零星响的时候,就带她回房早早睡觉。
待她睡沉了,他才回到客厅和大家伙儿拉家常。
“哥,我们早点去放火炮?辞旧迎新,顺便给嫂子去去病气。”
这姑娘恁会说话,陈池无异议,笑着起了身。两兄妹怕惊着许霜降,远远地离了楼下,找了小区里的篮球坝放烟花火炮。
同学朋友的拜年讯息渐渐多起来。顾四丫又收到陆晴群发给同学的一条:“祝大家在新年里红红火火,称心如意,好运长伴,幸福永驻。”
“哥,我同学陆晴给我拜年了。”顾四丫看着火树银花噼里啪啦爆尽了,说道,“她今年不回来,年夜饭就下一碗超市冷冻的汤圆水饺。你们那儿连烟花都不准放,她在那肯定很冷清。真是的,你们公司也抠门,干嘛不多给点假,让人家回家?”
“哪家公司不这样,大家都按法定假日来的,路远的只能看个人怎么想办法安排了。”陈池吓唬道,“你以后要是找的工作离家远,还不是有可能过年不回来?”
“唉,是啊。”顾四丫想想,点头道,“哥,你也有好多年没回来过年。那些年,我都出来看别人放火炮。去年你把舅舅舅妈接过去过年,我又只好蹭别人的烟花看。我爸嫌这些东西危险,不给我买。”
陈池勾起唇,拿着打火机递过去,豪爽道:“今年点火炮的机会让给你,要不要?”
“当然不要,”顾四丫拍了陈池一下,跺跺脚,压低声道,“你点,没看边上还有别人啊,你叫我一个淑女去点炮仗?”
陈池大笑,故意道:“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你不是淑女,还装?”
“我转型了,转型了,转了好多年了,不行吗?”顾四丫扬起声音驳。
兄妹俩笑笑闹闹放完最后的炮仗,陈池去摸之前的烟花筒,感觉外表面稍凉了,他捡起来扔到边上的垃圾桶里去。
顾四丫嘻一声,陪着陈池走过去,望见远处好几个方位窜起炸开的大蓬烟花,叫道:“哥,快看,真好看。”
兄妹俩并肩欣赏着,站着又聊了一会儿。交流下来,发现后面几天两人都有不少同学聚会,顾四丫说着说着吁叹道:“过年到处窜,热闹是热闹,就是挺花钱的。哥,我不怕你笑我,你给的红包我就要准备用上,今年要窜四五场,花销大。有几个工作忙的没回来,像陆晴他们,要是全回来,我窜的地方还多。”
陈池笑道:“能维持吗?不够问哥开口,哥不是给你白叫的。”
顾四丫眉一弯,冲陈池调侃道:“哥,你现在能财务自主啊?”
陈池眼一瞪,忽地自己也笑起来,带出一股久违的痞味儿:“不全能,怎地?哥现在好歹是有家室的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顾四丫憋着笑扭转头:“理解理解。”
“给你救急肯定是能的。”陈池反过来踏谑妹子,“你说你怎么过的,四五场聚会就撑不住了?”
“导师没钱啊。”顾四丫叹道,“有时候一想,陆晴不回来也挺清净的,人省力省心还省钱。不过你们那都成空城了,没年味儿,过年别人都走光了,周围连个响声都没有,只剩一个人独来独往,都不知道做什么,她说她要看书哎。”
“哦?也不错,平时不一定有空闲静下来看书。”陈池随口说道。
顾四丫暗地吐吐舌头,想到陆晴是被陈池训导后,才立意要看书补技能的,不由问道:“哥,我同学在你们公司表现还可以吧?”
“应该还可以吧,没听她部门经理说什么。”
“哥,那你咧?你肯定是不错喽。”顾四丫笑道,“我同学说要向你学习请教呢。”
“嗯?”
“说你特厉害。”
陈池摇头失笑。“回吧,外面冷,我要去看看你嫂子。”
陈池走时给房间开上暖空调了,这会子他怕许霜降踢被子。
今年许霜降身体虚,陈松平夫妻俩岁数上去,也不太能守夜,又心疼儿子走长途回家,拉过家常放过炮仗后遂发了话,让陈池早些回屋睡。
陈池掂手踮脚掀被躺到许霜降旁边,见她睡得酣甜,不由露出微笑,手便痒痒地,习惯性地摸上她的额头探体温。
许霜降的手机铃声大作,陈池急忙找着接了起来,却原来是丈母娘的,宣春花不放心女儿,临睡前再打个电话来问问。
陈池和丈母娘说了两句,挂断后正好看到许霜降手机上新接收的一条拜年短讯。
“宝姐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合家欢喜,万事如意,祝你年年岁岁瑰姿艳逸,岁岁年年幸福美满。另,你可能要准备红包了,不过不用害怕,你当年没有收我的,我今年也不会收你的,时间大概定在十月份,到时候请你和你先生一起来喝杯酒。谨祝我们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安居乐业。”
瑰姿艳逸?这词在一篓一篓的祝福语里使用频率倒不高。陈池读了两遍,瞄瞄发送者的名字,林虞。他思忖,这结婚喜讯报得够早的,十月份的事,才开年就来预告了。
林虞?许霜降自回国工作以后,接触比较多的人也就是培训机构的几个老师家长,观这条信息的语气用词,倒仿佛是她回国后重新接续起友谊的老同学。
陈池再瞅瞅像小猫一样虬缩着的许霜降,轻轻念道:“胖妹妹,还有哪些坏人叫你宝姐姐?”
许霜降一点反应都没有,陈池倒是差点笑出声,他老婆以前的那帮子同学够损的,这样挖苦她,想来她也只能憨乎乎地应了,不然这雅号持续不到现在。
陈池一时还不能睡,他也有很多拜年短讯要发出去呢。
午夜十一点三刻,外头高升鞭炮连发似地密集起来。陈池拢了拢许霜降肩膀处的被面,顺了顺她铺散着的头发,继续发新年祝贺词。
一条很长的短讯进来:“陈总,祝您和您的家人新年快乐,身体康健,心想事成。听芳怜说,您妻子先前感冒,我小时候有点受寒着凉,我外婆就给我做辣椒炒豆豉,再熬山药粳米粥,吃两顿感冒就自然痊愈了,都不用吃药,也许以后有需要您也可以试试这个小偏方。再次祝您合家吉祥如意,衷心感谢您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我非常珍惜,愿您事业有成,步步高升。”
不是群发的那种文字,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多关注一回。陈池读着,略略出神。
辣椒炒豆豉这道菜,他的外婆也做过。事实上,他外婆特别喜欢用辣豆豉下饭。
“池伢子,吃一颗豆豉,再刨一口饭,不要学隔壁的大毛,顿顿要喝炼乳,饭都吃不下。”
“婆婆,炼乳给你喝。”年少的陈池坐在小矮凳上,刚从外头奔回来,他才钻了半山坡的小洞子玩躲迷藏,进门就嚷嚷饿,外婆就将剩下的午饭隔水蒸热,挑几颗佐着辣椒炒过的豆豉,放在他的米饭上。
黑的豆豉,白的米饭,有时候滚圆的豆豉边上粘着一小丝儿红辣椒或者青辣椒。
对满头大汗饥肠辘辘的小毛孩陈池来说,那是最香的午后加餐。
“炼乳是给你们小孩子吃的,婆婆不吃。”他的外婆就坐在他旁边,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吃,手里拿块干帕子抹他额上的汗珠,嘴里絮叨着,“婆婆给你早上泡一杯,晚上泡一杯,厂里发的两罐炼乳刚好吃一个月。婆婆想想啊,下一个过什么节,厂里还发不发?这个得问问你妈。”
高升、鞭炮、烟花在窗外接二连三地炸响,惊了童年的记忆。
午夜十二点快到了,新春姗姗而来。
陈池靠在床头,回道:“小陆,也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健康快乐。谢谢你的小偏方,我以前也吃过,只是不知道它还有驱寒的效果,也许以后可以试一试。祝你假期愉快,注意出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