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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霜降忖度,今天这女孩大概令林虞心仪,他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你问错人了,我没什么经验,你直接去向媒人要求呀,媒人会帮你周全的。”
“你怎么没经验?你和你先生不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林虞笑道。
“不是。”许霜降有点羞窘。
“你们读书时自由恋爱的?”
许霜降虚咳两下,脸微微泛红,支吾着嗯一声,忙转移话题道:“最近忙吗?”
“还行,你呢?”
“我也还行。”
“我今天看到你妈妈,发觉阿姨基本和以前一样年轻。”
许霜降奇道:“你见过我妈妈?”
“怎么没见过?你妈妈光给你送衣服就两三次不止了,有次你跟宋晓燕课间休息跑开了,你妈妈让我提醒你加衣服。”
许霜降不太记得林虞叫她穿衣服,不过他坐在她后排,肯定会把她妈妈来过教室这件事和她说一说。当年,她妈妈相较其他家长,是挺会来事的。那时,天气预报的功能还不强大,每逢突然变天,她妈妈就会担心她衣物单薄,送件衣服到学校简直太正常了。
林虞确实传过话。
那时候宣春花拿着一件嫩黄的绒衫走过来,林虞正在笔走神龙般地抄写早自习默错的英语单词,每个词二十遍,共错了十个,中午之前必须要交给老师,这任务只能靠课间休息时抓紧完成。
但纵然如此,他仍然在宣春花翻看前排座位上的课本时抬头打量两眼,并且主动问道:“阿姨,你找谁?”
“这是许霜降的位置吧?”宣春花确认道。
“是的。”
“小朋友,她去哪儿了?”
林虞很无语,他都上初中了,许霜降的家长还称呼他为小朋友。
“不清楚。”其实林虞清楚得很,前面一对女生还能去哪,如果不在外面走廊说话,那肯定去厕所了,课间休息也就只来得及做这两件事而已。但他总不能给女同学的家长说,你女儿去厕所了。
宣春花见女儿不知跑哪里去,这个男生倒是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写作业,不禁夸道:“小朋友真认真啊。”
宣春花拿手掌拍拍许霜降干干净净的桌面,将绒衫放上去,一会儿可能觉得不好,又拍拍许霜降的凳子,把绒衫放到凳子上。
林虞的脚原本搁在课桌的下方横杠上,都快抵到许霜降的凳子后方了,这会儿自觉地缩回来。
“小朋友,”宣春花笑容满面地委托林虞,“你帮阿姨告诉我家囡囡,这件衣服要穿上,让她穿外套里面,谢谢啊。”
许霜降回来的时候,上课铃声马上要打了。“咦?”
“你妈拿来的,让你穿里面。”林虞压着声音说道,老师已出现在教室门口了。
“起立。”班长叫道。
凳子稀里哗啦一阵响:“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
林虞注意到许霜降垂着手,拎着那衣服,坐下去时两手偷偷摸摸坐小动作,试图把衣服塞桌肚里。但桌肚已经塞了她的书包,那衣服又厚实,根本不能好好放进去。
到后来,许霜降只能把衣服搁在她自己膝盖上。
偏生那堂课,她被抽起来回答问题了。站起来时她不像以往那么脆生生地,而是僵垂着手拎衣服。
林虞都替她看得累。
课后,许霜降第一件事自然是把衣服穿身上。
实际上,三四十号人挤在教室里,教室里暖烘烘的,压根不需添衣。
林虞继续抄着英语单词。
那时候年龄小,心眼纯。全班孩子们上体育课前,会把外套哗啦啦一脱,搭椅背上或者扔桌上,上完体育课后,有些粗豪的男生满头大汗地扯着前衣襟扇风,都是挺自然的事。许霜降也不避嫌,很顺手地把外套脱了。
前后座间隔不宽,许霜降伸胳膊时不慎摇晃到了林虞的课桌,他好好的一笔就在本子上拖出一长条,可恨都涂在已抄好的上半边纸上。林虞不由自主皱起眉,将课桌往自己胸前拉。
“对不起。”许霜降忙道。
林虞掀起眼皮一看,小胖妞穿着粉红色的毛衣,映得更白净,抿着圆圆的两腮,倒像他家电视机旁边装饰果盘里的那只光洁圆鼓的假桃子。她歉意十分明显,眼眸飞向他,又飘忽到他破了相的本子上,有点紧张。
林虞没搭茬,抄起旁边的橡皮擦,沿着钢笔墨痕擦,咬起牙使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唯有的橡皮擦还不得劲儿。
许霜降立即翻开自己的文具盒,手心里托着一块干干净净的钢笔擦橡皮,诚恳道:“用我这块,你这是擦铅笔的。”
林虞再瞟一眼她,暗自腹诽,当他不知道呐,他这不是没有合适的吗,他毫不客气地捞过许霜降的橡皮擦,像推土机一样在墨痕上来回碾。
平时许霜降将这些男生对书本纸张的粗鲁看在眼里,从不会说什么,这回她抱有歉意,忍不住点拨道:“你这样擦,纸会破的。”
“我自己清楚。”林虞驳道,压根儿不放轻手脚。
许霜降就不吭声了。
林虞一边擦,一边吹纸上的细泥。许霜降则一直保持着扭头的动作关注着他的进程。他倒是没往前方许霜降这里捋橡皮泥屑,抓起本子手腕一翻,往课桌侧边空地抖两抖。再一翻,将本子在课桌上铺平。
一前一后两个脑袋齐齐往本子上瞧。墨色擦去了,留下了一条白痕,而且被擦薄了,半透光,旁边的字母都缺胳膊少腿的。
林虞抬笔准备描补,刚落笔画了个拐勾,就停住,抬眼看向许霜降,指挥道:“你把衣服穿好,别再碰到我桌子了。”
许霜降“噢”一声,忙不迭答应。林虞就等着她穿衣服。
一层毛衣一层绒衫,将许霜降的胳膊撑得厚鼓鼓的。
宝姐姐胳膊粗,这是林虞当时的想法。她要是和第一排最瘦小的男同学握手腕比赛,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许霜降穿好后,林虞没有了外力威胁,放心地握笔再描画。
“叮铃铃。”上课铃声又响了。
林虞暗骂一声,看来只得在语文课上偷偷摸摸抄英语单词了。
这后续,许霜降可能不记得了,作为受害人,林虞印象还蛮深的。
英语老师只瞄了一眼他的本子,那划痕所经之处,同一个字母明显分两批写,墨色不一样,瞧着斑斑驳驳,就跟本子上打了一条诺长的补丁似地,十分挑战视觉和谐度。
“重抄。”老师严厉地说道,“我要的不是你随便抄了几遍歪歪扭扭的字,我要的是你认真的态度。”
林虞急得只敢在心里气恼地喊冤:“您倒是找我前排要态度啊。”但他口头上是打死也不敢呛的,点头哈腰地退出老师办公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