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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春花是什么人?许家情商第一高人。
邻里有些啥八卦纠纷,消34息是她传给父女俩的,内中利弊也是她分析给父女俩的。
在她眼里,丈夫许满庭不够滑溜,时代的大浪潮小浪潮,就不能指望他去攀搭上,是个只会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女儿许霜降,和丈夫真正地一脉相承,她这略微变通机巧的基因丁点儿没能中和进去,害得女儿不够玲珑。
丈夫就那样了,宣春花二三十年习惯下来,倒也觉得这样安稳,不过女儿是她心头宝,偏生如今年龄阅历所限,性情方直,还没磨圆润,但不管怎么样,那是父母先天给后天养成如此的。
宣春花觉得她女儿还是顶顶好的,只生怕在处事上欠火候,作为父母,有责任继续替女儿掌掌眼把把舵,即便女儿结了婚,现阶段人生经验没那么足,该提点的时候还得提点。以前许霜降没回来,她只能电话里遇事说两句,现在许霜降携着女婿回到她身边,宣春花可激动了,大半颗心放在女儿女婿身上。
小夫妻俩的生活起居,和宣春花许满庭两口子归并一处,但换洗衣服却是分开的。
那会子许霜降和陈池待在家里找工作,宣春花和许满庭白天出门上班开店,女儿长大了就是贴心,对她说:“妈妈,我有空,你和爸爸的衣服给我洗。”
宣春花哪舍得女儿刚回国就给她分担家务,她不让许霜降洗父母的衣物,反过来,她自己用洗衣机时,还像以前一样,搜罗全家换下的脏衣服:“霜霜,你们的衣服呢?”
许霜降自然不会让妈妈来帮忙洗。若只有她的衣服,她嘻嘻一笑就给妈妈了,现在有陈池了,她可不好意思。小区里有些人家,儿子儿媳和父母同住,工作忙碌顾不全,衣物堆在家里,由父母帮着洗掉,但她和陈池不是待在家里吗?
宣春花在旁瞅着,也不是她家女儿一个人做事,小俩口感情好,做啥事体都一起,陈池收衣服,许霜降叠衣服,配合得好。她一笑,就由着小俩口甜蜜去。以后的小家总要他们两个经营,这些琐事就先让他们锻炼着。
这下,小俩口的换洗衣服,宣春花平素就不沾手。所以,陈池第一周没拿衣服回来,宣春花没瞧出来。女婿毕竟不是自家亲儿子,丈母娘没有去翻包的道理,就这么一错眼给漏过了,但她第二周就注意到了。
阳台上晾起的衣物只有陈池当天换洗的,他出门一星期,一天一件衬衫,可不也得五六件么。
宣春花抽隙拉过女儿,悄声问:“陈池怎么没有拿衣服回来洗?”
许霜降可不会像妈妈考虑得那么复杂,她很坦然地答道:“他说自己在那边洗了。”
宣春花当时就狠瞪了女儿一眼:“他宿舍不是没洗衣机的吗?你叫他下班每天搓衣服?”
许霜降心里那个无辜呀:“我是叫他不方便就拿回家,他说路上拿一包脏衣服麻烦。”许霜降觉得陈池讲得有道理,换成她,她也会这么做,自高中住宿起,她都只将不好洗的大外套带回家,谁还把小衣服都积攒着辛苦背回来,一般都顺手在宿舍洗了。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盛夏,衣服料子单薄,就地洗掉要比拿回家洗,方便又高效。
宣春花可不这么想,人心不捂要变凉,凉了再捂可费劲,瞧,她把女婿赶出去一次,到现在她待女婿比待任何人都上心。到小吃店吃完小馄钝,还不忘问老板娘,他们自制的辣椒油是怎么炸的。陈池没回来前,她就买上大包辣椒,自己学老板娘的法子试熬辣椒油。辣味飘出窗外,半小时不散,把楼下邻居熏上来探头探脑问,她开了门,人家还没说话就辣得猛呛好一阵,她不照样意思意思赔罪几句,仍耐着性子用文火煎完那大包辣椒,才得了一瓶子辣椒油。
宣春花大热天淌着汗做这件事,为的也就是陈池无心点评过的一句话,超市里的辣椒油都不及自家的香,他们家那边都自熬辣椒油。这一瓶朝天椒熬出来的辣椒油,许家没人有能力吃,专门逢了周末等陈池回来,早上煮碗面,能让他舀几滴拌在面里添些香。
这就是于细微处,要让人见到有心。
再说,宣春花承了亲家的情,小俩口没回来的那两年,楼下桂花香后,总会收到一箱子柑橘,是陈池的舅家自种的,陈家只留下一小半,大半都寄给许家尝鲜。腊月后,陈家灌起码二十斤香肠,怕宣春花和许满庭吃不惯当地味道,特特改良了配料比例,多加了糖,少放了辣椒,很对许满庭的胃口。蒸上香肠,他能比平时多吃一碗白米饭。
情意就是凭借着这一条条心意越垒越结实的。
许霜降纵容陈池自己洗衣,令宣春花看不过去。陈池足够自理是好事,但不能真就放任不管了,人在外打拼,本就容易感到孤寂,家里人的心意必须给出去温暖到他。
宣春花听过见过不少事,倒不好挑明了吓唬女儿,只剜眼对着女儿,教道:“对陈池要上心。”
这不,她又等了两个星期,仍只见女婿两手空空地回来。
不对,陈池有孝心,回来时给许满庭带咸亨酒店就着五香豆吃的那黄酒,给她带小核桃,他还想得特周到,搭买了一个专门的核桃夹给宣春花:“妈妈,你在店里没事时就敲着吃,要是不好用,我下次买剥了壳的核桃肉。”
陈池做得多可心,多招人喜。宣春花瞅瞅女儿和女婿,只恨自家闺女空有一副纯良的相貌,情商太低,心意埋在心底,往外掏不出去。许霜降在家里陪着老妈煎辣椒看火候,辣得眼泪鼻涕一把出,被油烟腻到了,连晚饭都吃不下。许霜降在大日头底下,拿着陈池的旧衬衫,去店里反复比划,给他一气儿买三款十件异色的衬衫,让他两个星期即便不洗衣服也不穿重样的,却没给自己置一身衣裙。这些是心意,应当做,但别忽略了那些更易做更显眼更卖乖的小事情。
在这点上,别人家的孩子总比自家孩子强。
于是,宣春花按捺不住,在饭桌上明着交代小俩口,让陈池把脏衣服带回来,交给许霜降放到家里的洗衣机里洗。
陈池答应着,触到许霜降的视线,有些乐。她温婉秀气的笑容里,有一丝很浅的小哀怨,估计是丈母娘在一旁,她没法自由自在地表露出来。陈池就知道回头进了房,他家媳妇要向他诉不平,丈母娘对他,胜过对她这个亲闺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