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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五月初四,再过一天就是端午。
天鹿坐在阳台看着窗外天空,翻滚的黑云压着地面,仿佛下一刻就要碾到人身上。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梦里出现的人可能是爸爸,那个在自己一岁多就没了的人。如果真的是梦把这段遥远的记忆带回给了她,那这就是天鹿跟这个人唯一的联系了。可她不敢去跟妈妈确认,从邻里的只言片语中她得知父亲应该是自杀身亡的,不知道是因为太悲伤怕睹物思人还是太恨,妈妈把这个人所有的遗物全部付之一炬,这么多年父亲的坟他们一次也没去看过。总之,这个人除了名字,在天鹿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十几年来,妈妈不提,天鹿也不会去问。她爱妈妈,这个含辛茹苦独自养大她的女人,不可能为了那个死去的人,冒险揭她伤疤。
“阿绿,要落雨了,快去把门窗都关好!”
妈妈从厨房朝天鹿喊到。窗外一下子起了风,吹得窗帘呼啦呼啦响。天鹿刚把窗关上,外面哗得一下下起了大雨。透过窗子,她看到楼下街道,一个高高瘦瘦地黑衣男人淋着雨不急不慢地走着,刚觉得奇怪,那人一下子消失在了转角。
怪人,天鹿皱皱鼻子。这时刚好听到妈妈饭好架桌子的声音,就抛到脑后转身回房帮忙了。
“呀,今天有蒿子粑粑!妈你自己做的吗?”
“张阿姨送的。她说今年河边长了好多艾蒿,鲜嫩得要死。好多人都去摘了。”妈妈一边上碗筷,一边说,“她做的多了分了我点。你待会吃完,把厨房刚做的粽子给她拿点过去。”
张阿姨就是之前天鹿去蹭宿舍说鬼故事时,那个同学三三的妈妈。俩家隔得近,张阿姨女儿又是天鹿同学,从小来往就频繁。
天鹿一边吃着艾蒿粑粑,一边囫囵应声。裹着糖煎得软糯糯的粑粑,混着艾蒿特殊的浓郁香味,比往年的都要香甜好多。
“你慢点吃,还要吃饭的。”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还是这么没有吃相,妈妈忍不住笑着嗔怪。
等到妈妈终于落座,天鹿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张阿姨他们是去送水河那边摘的艾蒿吗?”
见妈妈点头默认,她继续说道,“妈,你可千万别去。我听他们说这个河,年年端午都要死个把人。感觉怪吓人的。”
妈妈夹菜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继续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天鹿碗里。
“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河没淹死过几个人。”
“可是这河,一年一个,都没断过,是不是太奇怪了点?会不会,它有点邪门……”
刚说完,忽然外面一个天雷滚滚,吓得母女俩一悸。
妈妈反手拿筷子敲了下她脑袋,嗔道,“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说多了假的都成真的了。你又不往河边跑,怎么都轮不到你,快吃你的饭!”
过了一会,她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当心点好,你又不会游泳,没事不要往河边跑。”
天鹿点点头,埋头吃饭不再说了。饭后,妈妈从厨房拿了一串粽子让天鹿给张阿姨送去,开门不忘叮嘱一句,不要贪玩,送完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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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家的门虚掩着,天鹿敲了敲门便推开进去了。
刚进门,却发现家里黑漆漆的,灯也没开。一转身天鹿被沙发上的张阿姨吓了一跳,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怔怔得看着面前的白墙,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一样。
发现天鹿来了,张阿姨像回过了神,赶紧起身开灯。
“你怎么来了。呀,这是你妈包的粽子吗,真好看。”
“我妈让我送来的,说谢谢阿姨的艾蒿粑粑,很好吃。”
张阿姨接过粽子,放到厨房。天鹿偷偷瞟一眼,发现她家灶台上居然全是粽子,都垒成了小山,有些甚至放不下,直接滑落到了地上。粽子样式不一,看着像是不同人家包好了送来的。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的了,此时已经发出阵阵恶心的酸腐味。
张阿姨背影有些失魂落魄,素来爱整洁的她此刻却并不在意厨房的脏乱,随手把天鹿送来的粽子一放。就出了厨房。
“坐,坐。”她拉着天鹿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近况。
天鹿左右看看,今天家里似乎只有阿姨一个人在,感觉过于冷清了。
“阿姨,三三今天不在家吗?”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张阿姨听到好像身体一僵,又有些慌乱的转身整理了下沙发垫子,“她这两天去外婆家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张阿姨魔怔了一样一直拨弄着早已经熨帖的沙发垫。天鹿觉得阿姨今天状态太诡异,心里毛毛的。她不想继续待下去,准备起身告辞。谁知阿姨忽然双眸一亮,握住了她双手,急急地说道,“这么快就走吗,你等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说完就连忙去到房间,一会拿了个香囊出来。
这香囊除了比平时戴的要大一些,其他都是稀松平常。她把香囊放进天鹿衣服口袋,用手拍了拍确定稳当了,低头良久,最后抬起头看着天鹿不自然地笑着说,“好好戴着,保平安的。”
天鹿迫不及待地说了再见。
出门时,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黑色人影,在街角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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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入夜,节日前一天晚上的县城,安静得甚至听不到虫鸣声。
天鹿早早睡下了,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口袋里的香囊散发出丝丝腥甜的香味。不知道张阿姨用的什么香料,味道这么特别。
睡意涌了上来。
朦胧中,送水河的方向好像有人在搭台唱戏。声音如泣如诉,远远传来已经变得微弱,听不真切。其实她要是能再清醒一点,就能发现这样安静的深夜里,这哭诉一样的唱腔未眠过于诡异。
天鹿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她又梦见那双手牵着她在河边上走。风吹过河堤的草地,送来一阵阵腥甜的香味。
“看,那叫送水河。”
天鹿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不远处似乎是一条暗红色的河流,汩汩流动着,仿佛有生命。
“我看不清楚。”
“走近点,就看清楚了。”这声音有种蛊惑的魅力。
忽然她脚下的土地有了实感,不远处暗红色的河流似乎发出了低沉的哭啸声,似乎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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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沉睡中的容县没人发现,一个16岁的少女正在睡梦里一步一步向送水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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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鹿迷迷糊糊,一只脚快要踏进河里时,手上的铃铛却忽然响了起来。一阵清脆的铃声让天鹿瞬间清醒过来,她这才发现脚下的河面此刻印着无数的鬼面,叫嚣着仿佛要冲出河面,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马上就要连滚带爬地逃跑,却被河面伸出的一只只手拽住了脚踝,拖进了河里。
这河水冰冷蚀骨,天鹿慌得拼命在水里挣扎,可在水中四肢百骸均使不上力,手边也摸不到任何借力的东西,脚也只能胡乱在蹬。她睁眼却吓得一下子张嘴漏了些许气。此时成千上万腐朽尸体悬在水下,一层又一层包围着她,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慢慢逼近。在诡异的声音里,天鹿失去了力气,极度的恐惧瞬间袭来,此时的她像是祭台上被献祭的牲口一样无力。
当尸群离她不到一米距离时,手中的铃铛却又响起了起来,这一声格外的清亮。只见从铃铛里忽然逸出一抹鲜红色,将天鹿整个围住。忽然红光一闪,尸群居然纷纷尖叫了四散逃去。天鹿一时间被尖叫声刺激的脑仁发疼。
不一会整个世界又重新安静了,河水依旧冰冷。不会水的天鹿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身体开始往下沉。
忽然,眼前好像有一只手伸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