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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下,茅草屋外的树林之中。
赫连远虽面容晴朗,神情却冷沉的让人心底发颤!
此刻,他一身玄青,双手背负身后,正眸华闪烁的,眺望着茅草屋所在的方向:“你的人,可都交代仔细了?”
“是!微臣早已交代下去,定要确保皇后娘娘性命无忧!”
在他身后,三文面色忐忑,垂首恭立于一侧溲。
静窒片刻,赫连远未曾再语,只是眉宇紧皱成川,凝望着茅草屋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莫测的冷凝。
“皇上,臣心有不解!”
许久,与三文左右跟随赫连远的王耐终是忍不住轻声说道恧。
赫连远眉梢,微微一蹙,微微旋身,看向王耐。
王耐被他这一看,吓的心惊肉跳,紧紧闭上了嘴巴。
赫连远见状,淡淡勾唇:“若是旁时,朕也懒得替你解惑,不过眼下朕心情不错。”
王耐心想皇后娘娘被劫持,万岁爷不是该暴跳如雷的吗?怎么会心情不错?
然,说出去的话,就如那泼出去的水,既然万岁爷说了心情不错,他虽然心下忐忑,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吻下去:“既是皇后娘娘出府之时,皇上便已然料到会是眼下的这等局面,为何不及时上前,与娘娘同行?撇开这些不说……皇上您既早已知驸马爷会对皇后娘娘下手,却又为何不提前出面阻止……”
经王耐一问,赫连远的脸色不变,眼底却如石如深潭,波澜起伏。
他听闻云紫璃独自出府,为了安全起见,方才立即带着三文和王耐追了过去,如此正好遇到云紫璃被劫持上马车。
是正好……而不是提前料到。
实则,今日的一切,并不在他预料之中。
他昨夜已然威慑过李坤英,以为他是明白人,谁成想他还是个痴情种子,居然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还能为六公主执迷不悟到如此地步。
不过想到云紫璃明知独自一人出门会有危险,却还是单独出了门,明知他就在后面,却仍旧跟李坤英说要一人出门……如此,想必是要试一试他昨日对李坤英的算计,到底有没有疏漏!
难得,她对他的事情不再淡漠以对。
是以,此刻便是他的算计有了遗漏,他的心情,却也不算太差。
经历过过去的那些风风雨雨,他比谁都明白,在这世上,江山帝业,名声算计,全都不及她的乐儿分毫。
以后,他只想好好守着她还孩子,好好的跟她过日子!
至于李坤英,他近日既是如此选择,想必早已想过后果,原本他还念在他的才华,想要让他戴罪立功,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思忖之际,心中已有决断,赫连远嘴角,浮现一抹幽冷的凉笑,对王耐轻道:“该说的,昨日朕已然跟李坤英说过,皇后想要试一试他,朕有岂有不许之理?这李坤英既是不能为朕所用,朕便该有除掉他的理由……朕若追上了皇后,驸马还有机会动手吗?”
“这……”
对于赫连远的问题,王耐一时间,思绪飞快转动,片刻之后,惊出一身冷汗,默然许久,他轻道:“劫持皇后这罪名,够将李氏一族连根拔起了!”
赫连远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里,不掩失望的黯然说道:“只是可惜了他的大好才华!”
***
茅草屋内。
云紫璃跌坐在地,与李坤英四目相对,心中冷笑一声,美眸中却未见慌乱,只是冷冷的看着李坤英。
看着云紫璃身处如此境地,却仍旧不卑不亢,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李坤英冷凝的颜面上,不禁浮上一抹嘲弄的笑意:“怎么?才刚刚见过,皇后娘娘便不认识我了?”
“本宫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你方才说我们才刚刚见过了!”云紫璃面色难看的厉害的回了李坤英一句,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看着满屋里面无表情的公主府侍卫,而后沉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李坤英冷笑,凑近云紫璃,“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在下面,一定很孤单,我想让皇后娘娘去跟公主做个伴儿!”
云紫璃眉心一颦,目光幽幽的注视着李坤英:“你明知皇上待本宫极好!视本宫极重么!此刻竟敢如此对待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我当然知道皇上待你很好,视你极重,如若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是谁!”李坤英重复着云紫璃的话,不以为然的笑了下,有恃无恐的冷然说道:“你是吴国的皇后娘娘,新越的端顺公主,北燕的长乐公主,身份尊贵的不得了!一般人还真没胆子如此待你,不过我敢!”蓦地冷哼一声,李坤英眸色渐冷:“你问我谁给我的胆子,是安阳!是我妻!””
关于自己跟六公主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云紫璃在路上早已听赫连远提起过,此刻见李坤英如此叫嚣,她不禁冷笑一声,恻恻说道:“你说的安阳,不就是被皇上褫夺了封号的六公主吗?哦……她后来连公主都不算了。真真是笑话,她活着的时候,还没胆子对我怎样,死了倒了你胆子!”
“你闭嘴!”
李坤英上前,伸手便要钳住云紫璃的下颔,却被她甩头躲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拿脏手碰本宫!”
见她如此,李坤英心中怒火直冲,怒火之下,身子竟在剧烈的颤抖着,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云紫璃不禁冷笑着起来:“吆,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呢!枉你对她如此痴心,竟然为了她来跟姑奶奶我寻仇,可是她呢?她明明做了你的妻,却水性杨花整日想着紫衣侯……唉我说驸马爷,按理说你生的也不错,她怎么就看不上你?是不是……”
说话间,云紫璃不由往李坤英某处扫了一眼。
李坤英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下身一僵,眸中光火一闪,怒火。更加炽烈,怒不择言道:“堂堂北燕公主,你竟……你闭嘴!”
六公主喜欢的人是无澜,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跟六公主做了夫妻,也动了真情。初时他也接受不了,也曾气过,恼过,但是终究抵不过自己的心,到底对这件事情睁一眼闭一眼!如今六公主虽然死了,但是每每想到六公主对无澜的感情,他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如今被云紫璃如此挑衅,他焉有不怒之礼?
只见他把心一横,再次朝着云紫璃伸出手来,却不料云紫璃在就着他的姿势,张嘴便死死咬在他的虎口处!
剧痛之下,李坤英觉得自己被云紫璃咬去了一块肉。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北燕的公主吗?何以言语粗俗,举止也如此不堪?
手上剧痛一阵阵袭来,他用力甩开云紫璃。
垂眸一看,果真见自己的手上少了一块肉,他心中怒极,作势便要再次上前。
“驸马……”
正在此事,跟在李坤英身边的幕僚不由开了口,“如今我们做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还是赶紧完事要紧,事后她再如何尊贵,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死人,您何必要跟个死人置气?”
云紫璃闻言,眸色微沉,定定的,看着李坤英身后那藏头露尾的幕僚:“眼下本宫还未死,便将本宫当成是死人了。”
自昨夜里,见李坤英遥遥望着自己所在的房间,她便很想知道,赫连远的算计,是不是真的算无遗漏。
在她看来,纵是你算计的再准,却算不透人心。
她今日赌的便是李坤英对六公主到底是不是真心。
结果,人家是真心。
她就这么落到人家手里了。
不过,她倒不害怕。
赫连远虽然算不透忍心,不过追到这里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莫要着急,本驸马这就送你赴死!”李坤英双眸一眯,声音冰冷的对自己的手下命令道:“将她绑起来,关上大门,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三文虽然将公主的死因都告诉了他,但是在他看来,若不是眼前的女人,青萝太后又怎么会利用公主。
青萝太后固然是罪魁祸首,不过眼前女人,却也脱不了干系。
青萝太后要遭报应,云紫璃也别想安然度日。
她是尊贵,但是若是死了,尊贵能抵个屁用!
如今他除掉这个女人,皇上再怎么处置他都好,处置李家也好,反正到时候他成了死人,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不曾再去看云紫璃,不做停留,转身向外。
云紫璃一听这厮说要放火,挣扎着起身就要跟上。只伸手之间,便扯住她的袍子,死死的,不再撒手:“驸马爷,别走啊!您这么爱六公主,怎么也得陪本宫一起去啊!”
赫连远还没到呢!
她怎能容他离开?!”
李坤英没有想到,云紫璃居然会不顾体统的跑过来扯住自己的袍子,再听到她说出的话,他眉头一皱,转过身来,在接触到云紫璃冷冽的眼神,他心下一震,脸色铁青的慌忙抬手:“放开!”
因李坤英的推搡,云紫璃的身子,一时不稳。踉跄之际,她直起身来,再次伸手,这一次,她抓住了李坤英的肩膀。
见李坤英作势便要推搡自己,她手下的力道,瞬间加重,竟然生生卸下了李坤英的胳膊!。
这一切的变化,来到太快。
快到,茅屋里几个侍卫,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皇后跟驸马打架,他们都是头一回见!
直到听到李坤英的暴喝声,他们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
拉扯之间,入目的是李坤英惊慌失措的面容,云紫璃的脑海之中,似有相同的一幕瞬间闪过。
只不过,记忆里的那人,脸上似是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顷刻之间,过往的思绪,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恍然之间,她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兄长。
他们,皆都无比宠溺的,对她笑着……
但只是瞬间,他们却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赫连远冰冷的面庞,和青萝太后和蔼的笑容……
再往后……
云紫璃眉心皱起,心下纷乱不已。
怔怔的,被人七手八脚的自李坤英身边拽开。
她仿佛在瞬间失了神。
只双眸大睁着,却一时间没了其他的动作。
李坤英行至门口,抬眸睨了她一眼。不曾多想,她的转变,到底因何而来。便逃似的,奔出茅草屋!
在屋外蹲下脚步,他回眸之间,嫌恶的蹙了蹙眉头,片刻都不曾多留。
屋内,公主府的侍卫们,一刻不敢耽误的用绳子将云紫璃绑上。
在这期间,他们发现,云紫璃不但未曾露出惊恐之色。
而且,她竟然……在笑!
心想,她定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几人将她绑好,而后推她在地,便拔腿出了茅草屋,准备放火!
噗的一声!
点燃的火把,被几个奴才掷于茅草屋上。
火苗上蹿,瞬间将茅草屋点燃。
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不见人影,几人相互点了点头,而后静等大火烧尽。
在李坤英离开之时,赫连远便已然带着三文和王耐并几名御前侍卫,守在不远处。
见大火烧着,他心下一惊,疾步如风,飞身奔向茅草屋。
“皇上!”
三文和王耐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远已然抬脚将茅草屋的烧了半边的木门给踹开了。
守在门外的那些公主府的侍卫见状,一时间全都怔在了当场!三文和王耐想都不想,直接冲进了茅草屋,那几名侍卫则被御前侍卫拿下。
只瞬间的功夫,他便将被捆绑着的云紫璃自茅草屋里救了出来。
“咳咳……”
……
因被浓烟呛着,自茅草屋里逃出的赫连远和云紫璃,皆都剧烈的咳嗽着。
抬眸,见赫连远正解着自己身上的绳子,云紫璃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有气无力的喘息说道:“我从来都不曾如此庆幸过,你算计这般精准!”
闻言,赫连远脸色微变。
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未停。
将云紫璃身上的绳索解开,他紧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颓然后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救了你一命?!”
“哼!”云紫璃冷冷一笑,轻问:“若我猜到不错,你从一开始就跟到这里了,却偏偏到最后一刻才出现救命,这救命之恩,实在是让人消受不起!”
说着话,云紫璃又轻咳数声,自地上站起身来。
“乐儿!”
自她身后起身,赫连远目光深邃。
云紫璃回眸,端详着眉宇紧皱的赫连远,挑眉问道:“怎么?想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是!”
赫连远摇了摇头,无奈叹道:“这次不要自己涉险了,好不好?””
听的赫连远的话,云紫璃心下微凉。
在她的脸上,不禁露出凉讽一笑!
一笑过后,她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下次绝对若有险情,绝对不再涉险,一定让你先上!”
闻她此言,赫连远不禁微微一怔!
云紫璃扬眉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折腾了一早上,我也累了,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置吧!”
赫连远心弦,微微一松,问着云紫璃:“李坤英我会单独处置,那些不长眼的侍卫,你打算如何处置?”
“他们方才可是要让我死的!”
如是,淡淡言语一声,云紫璃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早已被生擒的侍卫们,见他们一个个面露绝望,她幽幽地收回视线,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迎着她的视线,苦笑:“我明白了!”
云紫璃哂然一笑,翩然转身。
双眼之中,眸色一寒!
她想过无数种办法,都没办法恢复记忆。
却不想今日却误打误撞,就这么想了起来。
如今回过头来,再看赫连远。
经历过生死的她反倒觉得,他真心也好,算计也罢,其实已然不再重要。
她是北燕的公主,更是新越的公主。
有这两重身份在,便是赫连远对她并非真心,她日后也能在吴国皇宫横着走!
除非,他可以以吴国同时对抗新越和北燕!
今日起,云紫璃死了,独孤长乐重生。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
那些欠了她的,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思绪至此,她凛冽勾唇,抬起无比沉重的脚步,缓步离开。
看着云紫璃娉婷而去,赫连远敛了苦笑,对三文使了个眼色,三文会意,快步跟了上去,引着云紫璃登上了早已备在暗处的马车。
马车内,富丽堂皇。
连座位,都是锦线丝绣。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尚且觉得胸口憋闷,便掀了门帘子,想要透透气。
在车辕安坐,三文面色难看的看着茅草屋所在之处。
见方才还活生生的公主府侍卫,只眨眼之间,便身首异处。
他不禁开口问着车内的云紫璃:“这几个人,只是忠心为主,并没有什么大错,严惩便可……娘娘您不觉得,杀了他们,太过残忍么?”
“你问本宫这话,可想过如若方才皇上不曾出现,此刻成为这俎上鱼肉的,便是——本宫!”唇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云紫璃不看窗外,只对三文咬牙切齿道:“就不知,他们对我下手时,可曾想过,那火烧在本宫的身上,也会疼……会让我火活活的疼死!”
她有前世记忆,今生又自幼长在深宫,便是父母恩爱,宠爱不尽,阴私之事也见过不少,再加上吴国皇宫里的那些鬼魅魍魉……
如若可以,她也惟愿双手干干净净的过活。
但,现下,她若一再仁慈。
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三文看着她的淡定模样,心下蓦地一寒:“娘娘此时与昨日柔弱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是么?”
云紫璃冷冷一笑间,微扬起头:“本宫只是刚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心境变了一些罢了!还有……”
眸色,蓦地一寒,她轻声问道:“三文,何为娘娘?”
“呃……”
三文一时语塞。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云紫璃未死。
但,其他人,却并不知情!
是以,他一口一个娘娘,总是不妥的。
面上,喜怒不形于色,云紫璃语气幽深:“你且要记仔细了,眼下在这辆马车上,你还可以唤本宫为娘娘……但是离开这辆马车,本宫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新越的端顺公主!”
听云紫璃如此言语,三文身形微微一僵,连忙应道:“微臣记下了……公主殿下!”
“嗯!”
清冷的嗯了一声,云紫璃对他说道:“李坤英如今一定以为本宫烧死了,处置完这些虾兵蟹将,也该去收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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