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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澜和二文先后进入内室之时,阿媚已然满脸喜悦之色的从榻前站起来,含笑对无澜,语音轻颤道:“方才我寻思着要给姐姐盖盖被子,却见她半睡半醒着,只是半晌儿不曾出声罢了!”
自上次听闻杏儿惨死,云紫璃便再次出血不止尽。
如今,数日一晃而过,每日见她昏迷不醒,阿媚的心里,便会自责不已。
她知道。
即便她瞒下杏儿的死讯,定也瞒不了多久。
但,她却忽略了。
最近一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打击,便是从来心性坚韧的云紫璃,也已被伤的千疮百孔。
此刻,她的心,已然再也经不起任何冲击了。
好在,眼下她醒了。
这让阿媚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丰。
“二文!”
无澜心知,此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听了阿媚的话,他并未急着上前,而是侧过身来,看着身边的二文。
“二文明白!”
二文会意,对无澜微微颔首,快步行至榻前。
床榻上的云紫璃,双眸低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却不见多少波澜,说是醒了,其实神志尚不完全清醒。
二文抬手之间,动作熟练的以两指搭住云紫璃的手腕。
被二文按着的手腕微动,明显感觉到云紫璃的挣扎,他紧皱了下眉头,将把脉的力道又放缓了几分。
随着他的动作放缓,云紫璃的抗拒,也几渐消失。
二文唇角轻勾,闭上双眸,十分认真的替她把着脉。
“二文?姐姐的身子可还有大碍?!”
须臾,见二文长长的出了口气,阿媚不由出声问道。
阿媚的话音刚落,便听无澜目光深幽,也轻轻启唇:“二文……”
二文如释重负的一笑起身,对无澜道:“娘娘的身子,虽然仍旧十分虚弱,却已没有大碍,接下来只需多加调理,不出百日,便定可无虞!”
闻言,无澜高悬的心总算安稳落了地,如沐春风的温润一笑。
“辛苦了!”
边上的阿媚,更是喜不自禁的,再次回到床榻前。垂眸凝睇着依然在昏睡与转醒之间来回徘徊的云紫璃,她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之情:“姐姐?!”
因她的一声姐姐,云紫璃的眼睫,轻轻一颤。
见状,阿媚再接再厉,又喊了一声:“姐姐!”
稍稍停滞片刻。
云紫璃的眼睑终是缓缓轻抬,与阿媚的视线,在半空相交。
阿媚心下一喜,眉心轻蹙着,眸子水华流转。
如今的云紫璃,虽然卧床多日,但美貌依旧,不过比之以往,多了分柔弱,让人我见犹怜!
只是,此刻,她的脸色,尚还苍白的厉害,仍需依着二文的意思,日后仔细调理。
无澜轻轻步上前来,立身阿媚身畔,一脸关切的斜睇着床榻上的云紫璃。
阿媚眸华轻抬,双眼泛红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然后自觉起身,让开榻前的位子。
无澜唇角浮上一抹浅笑,眸华轻垂,凝向床榻上的云紫璃。
但!
当他的视线,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望进她的双眸中时,他的神情却蓦地一怔!
“你?!”
踌躇着,只说出一个你字,无澜面色微变。
过去的云紫璃。
多数时候,都是从容的,淡定的,透着几许她人没有的清冷与睿智,放佛有吸引力,总是可以引人沉溺其中。
但此刻!
与他对望的这双水眸中,宁静不复,却是格外清澈的。
是的,清澈!
眼前的这双眸子。
清澈到,几乎可以用纯粹二字来形容!
比之他当年初见时,更甚!
就仿佛,仿佛是初生的婴儿!
意识到这一点,无澜刚刚落了地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小璃儿,你……”
“你……”
与他发出的音节一般无二,云紫璃的眸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和对未知的恐慌。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方充满疑惑的问着无澜:“你是谁?!”
只如此短短的三个字。
不仅是无澜心下一窒!
连边上的阿媚和二文,都跟着面色一变!
“姐姐不认得侯爷了么?”
阿媚心里咯噔一下,紧蹙眉心,匆忙上前,面色惊慌的迎着云紫璃的视线。
“你叫我姐姐?可是我的妹妹么?”眸中惊慌淡去,云紫璃有些急切的,有些犹豫的拉过阿媚的手,她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捶打着头部,黛眉轻挑着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什么都记不起来?”
见状,阿媚心惊之余,连忙拉住
她不停捶打自己的手。
凝眉望着眉头紧蹙的云紫璃,阿媚的唇角,有些苦涩的弯了弯:“记不起来,姐姐便不要勉强。”
她大约,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心下,五味杂陈!
她微微抬眸,满是担忧的,看向身侧的无澜。
跟在云紫璃身边这么久,她自然知道,云紫璃曾经失去过记忆,却从未想过,遭逢大劫之后,云紫璃再次醒来,会不记得她,不记得紫衣侯无澜。
可事实,往往最是残酷。
此刻,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了。
忘了过去,忘了所有……
心下,思绪千转。
无澜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眸光闪了闪,最终复又深邃。深吸口气,他以询问的眼神,望向立于边上,一直都不曾出声的二文。
此刻的二文,面色淡然,神情平静。
好似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念及此,无澜眉心轻颦,转身向外:“移步外室,本候有事要与你请教!”
“是!”
二文略微恭了下身,对阿媚轻声说道:“阿媚姑娘不必担心,你姐姐既是醒了,性命便不会再有差池!”
此刻,在云紫璃醒来之后,他对她的称呼,也已然不再是娘娘二字!
这让阿媚多少有些惊讶,但是听二文说云紫璃既然醒了,性命不会再有差池,她的心,多少安稳了些。
心中想到在吴国皇宫发生的一切,想到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恨,想到青萝太后的迫害,想到杏儿的死,阿媚觉得,若是有些事情,可以相忘,未免不是好事!
如此,她苦笑了下,转而看向紧紧拉着自己的云紫璃。
此刻的云紫璃,眸光清澈,眼底不再清冷,反倒多了几分对她的依恋,就好似一张白纸一般。
或许因过往的熟悉感犹在,她并不害怕阿媚的接触。
且,还因她方才的一声姐姐,将她视做最亲的亲人!
阿媚心下,暗暗一叹,轻轻抬手,满是怜惜的为她将额前的发丝掖到耳后,而后关切问道:“姐姐此刻,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就是头有些晕晕的!”
云紫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满是疑惑的问道:“你叫阿媚是么?我是谁?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是阿媚的姐姐啊!姐姐名叫阿乐!”
阿媚苦笑着,拉过云紫璃的另外一只手,含笑劝慰着她:“以前的事情不记得没关系,重要的是,姐姐身子无恙,姐姐先好生歇着,日后等你身子好些……我定会将过去的事情,一一与姐姐说了。”
阿媚的话,虽是如此说着。
但她的心里,此刻却并不做如是想!
过去的事情,对云紫璃而言,打击太大,太过伤怀。
若是忘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念及在吴国皇宫的那个孩子,她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生自古,有舍才有得。
那个孩子说到底是赫连远的亲生儿子,跟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云紫璃听完阿媚的话,还想多问些什么,却到底轻应一声,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脑海中,混混沌沌,总是不太清醒。
可是,她却又想不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头疼的蹙了蹙眉头,她紧咬唇瓣,一脸的严肃与苦闷!
***
虽然,无澜与二文说的,是到外室相见。
但,出了内室,他并未在外室停留。
而是直接向外,一路行至车辇的外辕之上。
辇下,蓝毅稳坐马背之上。
见无澜出了车辇,他脸上立即堆满笑容:“爷!方才我们的车队,已然越过边界,此刻,我们已然身处新越境内……我们,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无澜轻轻的,应了一声,心底不由满满的,都是感叹!
一别十余载。
今日,他终于回来了。
在这一刻,他的脸上,虽是十分平静的。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内心深处,可谓感慨良多。
新越的气候,比之大吴,要暖和一些。
此刻,立身车辕之上,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冷风,无澜凤眸微眯,语气低沉的问着身后之人:“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曾转身,却已然知晓,二文此刻便站在他的身后。
方才,见云紫璃什么都不记得。
他心中震惊,阿媚也是一脸讶然。
唯有二文,从始至终,面色如常!
由此,他便不难猜出,此事若问二文,必能得知事情原委。
他所认识的云紫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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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倔强的,坚韧的。
即便面对灭门之痛,却仍旧顽强的活着。
她,绝对不会因为无法承受某些苦痛,而丧失以前的记忆。
打击固然有,却还不至于如此时这般。
是以,他想,此事定与二文有关。
来前,二文早知无澜要问什么。
此刻听无澜如此问道,他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对无澜道:“其实,就算我不说,想来,澜太子也已然猜出了事情大概!”
无澜双眸微眯,眸中光华灼灼地转身望向二文。
辇外,骤起的风,将他的衣袂,吹至半空,衬得他愈发飘逸。
二文在无澜的注视下,定了定神,朝着辇车后方望去,语气无奈而苦涩:“皇上将我留在宫中,是为了保皇后娘娘周全,可是到头来……我却辜负了皇命……”
无澜顺着二文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车队最后那辆同样宽敞的辇车之上,瞬间便紧皱了眉宇,然后飞身而去。
辇车外室,北堂凌一袭藏青色盘纹锦衣,一人独坐摇椅之上,正神态悠扬地垂眸看着手里的医书。
似是早已料到无澜会过来,他神色不变,连理都没理身边的大侄子。
“为什么?”
北堂凌,威名远播的新越摄政王,以一己之力富强新越,却始终不曾登顶,无怨无悔将皇位拱手于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他,无澜自小便格外敬重!
是以,此刻即便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有意见,却仍旧不曾露出不敬之色。
听到他的问话后,北堂凌并未立即给他答案,而是在看完了正在看的那一页医书内容后,方才抬起头来,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好河山,温声说道:“那丫头的身子,在吴国宫中时,便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如你所知,她的身子,再经不起一丝折腾,就像数日前,在她得知自己贴身之人罹难之后,便又因打击太大,而突发大出血……于她来说,此刻,保命为首要,但,若要保其性命,便定要稳其心神,倘若不然,则她性命必定不保!”
北堂凌说的,是对的。
但是……
无澜眸色一黯,不禁蹙眉:“所以,您未曾跟侄儿商量过,便对她用了药,残忍的让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残忍?!”
北堂凌讪讪一笑,轻皱了眉宇,终于转头看向无澜。他俊美的容颜上,淡淡岁月的痕迹昭然,却让他一眼望去更加成熟稳重。
自医书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他将之递给了无澜:“在本王看来,让她记得过去的那一切,才是真正的残忍!”
“这是……”
无澜面露疑惑之色,却还是伸手将之接过,当他看清信上模糊可辨的内容时,先是一脸惊讶,但是随后却是十分震怒的将信纸攥紧于掌心:“赫连远这个混蛋!”
他以为,赫连远之所以能得到云紫璃,不过是较早认识她,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然,如此内情,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将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给撕了!
“这信,是那丫头被救出之后,仍旧攥在手心里的……依你之前所说,她跟赫连远感情甚笃,鹣鲽情深,以她的心性,得知这一切不过是有心所为的一场算计,如何能受得了?这也正好解释,她为何会忽然临盆!”北堂凌淡淡的对无澜解释着,素来冷情的他,言语中竟也带着几分疼意。似是应证了那句爱屋及乌,他对那小丫头,难得也上了几分心,“她在吴国宫中,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被青萝抱了去,且青萝还欲要将之赶尽杀绝,其用心之毒辣,倒也当得一国太后,在加上贴身之人的替死……若她记得这些,再想到赫连远的算计,好与亲生骨肉的分离之痛……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语气顿了顿,北堂凌轻抬眸华,对上无澜的双眸的同时,亦是悻悻叹道:“本王倒是觉得,让她忘却以前的那些痛苦过往,也未尝不是好事。”
经由上次云紫璃醒后,听闻杏儿之死一事,便险些丧命,北堂凌无法想像,若云紫神智清醒后,心中,会是如何的纷乱迭杂!
小丫头爱的飞蛾扑火,爱的不顾一切。
为了赫连家的那个小子,宁可不会北燕,不见自己的父母。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不顾一切的爱,不过是个笑话,那样的苦痛,比之病痛的折磨,要残忍千倍万倍!
是以,在三思之后,他选择以药物让她忘却一切。
虽然,如此一来,她忘却了错爱的人,和刚出生的孩子,但她……却获得了新生!
其实,他还是另有私心的。
在他看来,依儿的女儿,本该是他的儿媳妇,便是他没有儿子,那也还有侄儿,到头来却让赫连家那个心眼子贼多的小子给算计了去!
再加上那小子还是南宫素儿的儿子,他就更看不上了。
小丫头本该是万千宠爱的,可是过去这几年,那
小子让小丫头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不用他计较,自然有人会去计较,不过这小丫头如今既然被他的侄儿救了回来,那他自然没有再让她回去的道理。
现在,她的命保住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北堂凌的话,无澜久久无语。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轻叹一声,缓缓问道:“您与她用了什么药?”
北堂凌十分看重云紫璃的性命,他与云紫璃用药,也是为了她好。
他又岂能过分责备?又有什么立场去责备?
既然,一切已成事实。
那么,他此刻能做的,便是安排好云紫璃的以后。
“往生!”
不曾对无澜有任何隐瞒,北堂凌淡淡回道。
闻言,无澜眸华一敛!
这味药,十分霸道,乃是新越皇室秘药,与新越皇室的蛊毒一样霸道,却已失传许久。
往生的药效,会强制服药之人,忘却以前的所有,然后从头来过。
他以前曾有过耳闻。
却从未想过,他的王伯父竟会懂得配制此药。
将无澜的表情尽收眼底,北堂凌有些遗憾的轻声叹道:“此药,乃是北堂家家门秘传,过往的时候,因有人以此药,祸害他人,便不再外传,本王也是才得了秘方没多久。”
听闻北堂凌所言,再联想到他一生对沈后爱而不得,无澜大约能猜到他语气中的遗憾是为了什么,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释然。
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他微微颔首,再次问道:“服过此药,可会半路恢复以往记忆?”
关于云紫璃的事情,事无巨细,他皆要问个清楚方可。
北堂凌轻轻一笑,剑眉微拢:“人之一生,奥妙无穷,据新越家传所记,有的人,服过此药,终身不记前事。但,亦有少数几人,因太过执着,亦或受某些事物刺激,重新恢复记忆。”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此刻,云紫璃服下往生散。
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却也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至于以后,她记起也好,不记得也罢。
那便,都是她的造化了。
听了北堂凌的话,无澜本就蹙着的眉心,不禁又蹙的更紧了些。抬眸之间,见阿媚不知何时,竟站在辇车外,他不由哂然一笑。
有些事情,关心则乱。
就如现在,一遇到云紫璃的问题,他便失去了平日灵敏的洞察力。
循着无澜的视线回头,似是一点都不意外看到阿媚,北堂凌对她点了点头,而后又对无澜摆了摆手道:“去!去!去!休要打扰本王看书!”
无澜见状,薄唇轻勾,转身离去。
一路无语,重回云紫璃所在的辇车之上,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阿媚。
阿媚抬眸仰望着无澜,直接出声问道:“如今,姐姐如此状况,侯爷打算怎么做?”
无澜微微一笑,无奈叹道:“王伯父先斩后奏,如今小璃儿已然失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本宫能做的,只是将她照顾周全。”
“那……”阿媚眉心轻皱,追问道:“侯爷心中所想的,只是照顾姐姐周全么?”
闻言,无澜温文一笑,眸光微闪着,垂眸问着阿媚:“除此之外,你还打算让本候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侯爷大可问问自己的心!”阿媚说出此言,明显感觉到无澜神色微变。轻皱的眉心舒展开来,他对无澜直言道:“以前,姐姐心里有皇上,侯爷对姐姐的好,姐姐只能一一都记在心里,之余这些,阿媚也略知一二,彼时,有皇上在,姐姐不能对侯爷有所回应,如今……皇上负了姐姐,姐姐也忘记了皇上,忘却看一切,正好万事从头开始。”
“你想让本宫趁人之危么?”
无澜睨了阿媚一眼,淡淡一笑,眼底光华流转,明暗不定。
“在大吴皇宫中之中,处处充满杀机,就如青萝太后一样,这次不就险些要了姐姐的命吗?”阿媚冷冷的,嗤笑一声,继续道:“至于皇上……如今姐姐与皇上之间,已然隔了万丈沟壑,忘了也罢!”
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感情如何,她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
正因为如此,震惊于赫连远的算计,云紫璃才会失了常心,让朗月有了可趁之机!
不用想,她也知道,云紫璃的心里,到底有痛苦!
如此,如今云紫璃既已然失去了记忆。
她便想着,何不让过去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随风散去。
无论是云紫璃对赫连远的爱,还是恨,其实都是伤人的利器!
不,不只伤人,还伤己!
此刻,云紫璃历尽凶险,九死一生!
在方才,见云紫璃忘记一切之时,那迷茫却清澈的眼神,她的心里,便已然有
了自己的决定!
那便是,今生今世,她都不会让云紫璃,再回大吴!
有些人,穷其一生想要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却总是做不到!
如今,云紫璃既然已经忘记,那……便这样吧!
“她是人,不是物件儿,如今她或许忘却了过去,但若本宫趁此与她有了什么,若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你让本宫与她,该如何自处?”
阿媚的意思,无澜不是不明白。
只是,若他真的依着她的意思做了,不仅对云紫璃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
在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有些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
就如云紫璃与赫连远!
但!
于他来说。
他对云紫璃的感情,是他心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十分纯粹!
纯粹到,在这其中,不禁一丝杂念!
他与她之间的事情。
日后,除非云紫璃愿意。
否则,他绝对不会强迫她做些什么。
于她!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赫连远已然伤她太深。
他不想,不能,也舍不得,再伤她分毫。
在阿媚眼里,无澜毫无疑问,是喜欢云紫璃的。
但,即便喜欢。
过去在王府的时候。
他从来都恪守本份,只在暗处帮扶着她。
后来,到了樊城。
即便,他知道,云紫璃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却仍是无微不至的,如孩子的父亲一般,在细心体贴的照顾着她。
直到这次。
知云紫璃有难,又是他挺身而出,救她出逃离苦海。
可他,却并未因为付出,便去计较所得的回报。
就如现在一般。
即便话是她提出的,他却仍旧要谨守着与云紫璃之间的那条底线。
一切只因,他不想云紫璃恢复记忆之后心生悔意!
他是真的。
很珍惜他和云紫璃之间的那份感情!
念及此,阿媚心下感叹,总算明白,云紫璃为何总说无澜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女子!
用力撇了撇唇,终是轻轻而又苦涩的喟然一叹,她苦笑着对无澜说道:“可是……侯爷,过不了几日,我们便会抵达新越京都,在此之前,你便该给我和姐姐,一个可以说的过去的身份才可啊!”
无澜此行回到新越,身份之高,将会是站在新越权利顶端的人。
在他身边相随的人,必会被宫中严查。
且云紫璃的容貌如此出色,万一有别有用心之人认出她是大吴的皇后娘娘可怎么办?若是那样,说不定还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的意思,本宫懂了。”
无澜唇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不以为然的对阿媚轻轻一笑,他转身再次望向后方的那辆辇车:“新越跟吴国不同,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阿媚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北堂凌不知何时正站在车辕上,淡笑吟吟的望过来,心头蓦地一紧,有些了然的应了一声:“阿媚明白了!”
语落,她轻轻的,对无澜福了福身,垂首进入车辇!
她怕云紫璃什么时候再醒了,会因为看不到她,而害怕……
***
是夜,月色如水,夜风柔和。
云紫璃再醒的时候,已然过了二更时分。
“阿媚?!”
因白日里,只记下了阿媚的名字,再次醒来,她出于本能的,便喊出了阿媚的名字。
“姐姐?!”
边榻上,阿媚已然和衣就寝。
听闻云紫璃的唤声,她连忙起身。
“阿媚在呢,姐姐稍等片刻。”
语落,阿媚只身披一件外衣,便下榻来到云紫璃床榻前。
云紫璃对阿媚苦笑了下,大大的双眸中,满是可怜的轻声问道:“可有什么吃的东西,我都快饿坏了。”
“吃的东西?!”
过去的云紫璃,从来都稳重大方。
何时如现在这般?
因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阿媚怔了怔,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抬手蹭了下鼻尖儿,她缓步行至一边,自暖箱里端出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来。
“我本想着姐姐晚膳的时候就能醒来,便备了些养胃的膳食温在暖箱里,却未曾想到,姐姐到此刻才醒!”垂眸将手里的小米粥置于小几上,阿媚伸手,缓缓的将云紫璃扶起,这才落座,重新端起粥碗来,然后伸手拿汤匙舀了一匙送到云紫璃的嘴边,轻笑着道:“粥还是热的,姐姐赶紧用些吧!”
“我的头好疼,好像总也睡不够似的,害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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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将汤匙里的小米粥悉数吃下,云紫璃不好意思的轻轻笑了笑,在她一笑之间,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格外明亮。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阿媚的心,微微抽痛了下。
有些僵硬的也跟着笑了笑,她面不红气不喘的扯着谎:“姐姐前阵子骑马摔伤了头,自然会觉得头疼。”
“是因为骑马摔伤了头么?”云紫璃满脸的狐疑之色,极力想记起些什么,却越想越头疼,终是徒劳无功,紧皱着眉头暂时放弃了。
“自然是摔伤了头,要不然你又怎会忘了以前的事情?!”
阿媚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喂了云紫璃两口粥。
许是真的饿坏了。
云紫璃觉得,嘴里的粥滋味细腻,十分好喝。
很快,一碗燕窝粥下肚,她却仍有些意犹未尽……没有吃饱!
见云紫璃还有再吃的意思,阿媚不禁轻声劝道:“姐姐身子尚十分虚弱,进食不易太饱,这会儿子不饿了,便赶紧睡下,明日一早再多进些早膳!”
“嗯!”
云紫璃腹中饥饿感渐消,听阿媚如此说了,也只得轻应一声,接过阿媚递来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再次躺下身来。
“阿媚!”
静默片刻,云紫璃微抿了抿唇,再次出声:“今日与你一起进来的那个侯爷是谁?”
闻言,阿媚微微蹙眉。
无澜如今的身份,是新越太子北堂澜,因为过去的习惯,她一直称呼他侯爷,此刻听云紫璃问起,她微转了转心思,轻声回道:“能够如此关心姐姐的人,除了自家亲人,便只有姐姐未来的夫君了。”
“是我未来的夫君吗?”
云紫璃轻喃一声,深幽的瞳眸中透着几许疑惑之色。
“是不是,姐姐明日自己见了他问过便知!”阿媚伸手为云紫璃盖好被子,催促道:“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姐姐再睡会儿吧!”
“好!”
云紫璃因仍然觉得疲倦不已,并未拒绝阿媚的的提议,再次闭上双眼。
但只是片刻,她刚刚闭起的双眼,便又再次睁开。
见状,阿媚不禁眉梢轻抬。
云紫璃微撇了撇嘴,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只告诉我,我的名字叫乐儿,你还没告诉我,咱们姓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
阿媚早已在心中想过无数遍。
此刻,见云紫璃问起,她便十分自然回道:“我名唤林媚儿,姐姐自然也姓林,唤作乐儿!”
“林?!”
云紫璃蹙了蹙眉,低声呢喃着,又问:“小字呢?”
“无痕!”
前事无痕!
阿媚希望,杏儿的替死,再加上云紫璃的失忆,可以让云紫璃以后的日子,过的更加安稳些。
她希望,无痕这个名字。
可以让云紫璃,永远的远离大吴宫廷,远离那个伤了她心的男人!
让她在新越,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
“无痕!”
云紫璃轻笑着点了点头,有些自娱的揶揄道:“这世上,只怕只有我这个摔坏了脑袋的人,才要从别人口里,问出自己的小字,感觉还真有些奇怪……”
此刻,她的心中,并不是没有疑惑。
只是,任她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以前的事情,她又何必过分的为难自己?
反正,她对阿媚有种天生的亲切感,想必这当真是她的妹妹无疑!
阿媚闻言,微微笑着:“今次受伤,好在姐姐福大命大,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罢了,以后姐姐习惯了,便不会觉得奇怪了。”
云紫璃对阿媚笑笑,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整日都要照顾我,该累了吧,赶紧休息吧!”
“好!”
阿媚点头道:“我先看着姐姐睡下了,再回榻上休息。”
闻言,云紫璃便不再多说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后,缓缓闭上双眼。
须臾,听着云紫璃的呼吸变得沉稳。
阿媚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过去的云紫璃,经过生活磨砺,性情清冷,有时候会让人捉摸不透。
但,眼前,忘记了前事的她,心性也跟着变了些。
好似放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枷锁。
这,让她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对她而言!
其实,无论云紫璃失忆与否,她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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