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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月皊与李姝遥出去了逛了大半日,??回来时已是暮色将至之时。她坐在软塌上稍歇,望着供在厅中的那柄重刀微微出神。
“娘子,您瞧什么呢?”花彤走过来,??伸手在月皊面前晃。
月皊回过神来,从开着的红木门往外望一眼天色,才发觉这样晚了。
“孙福说三郎走的时候交代过很晚才会回来,让您晚上不必等他一起用膳。”花彤问,??“娘子现在用吗?”
月皊点点头。她吃了一点东西,??便起身往荣春堂去。
沈元湘正伴在华阳公主身边说话,见月皊来了,打过招呼,??便识趣地起身离去。
华阳公主瞥一眼月皊神色,??朝她伸手,将月皊拉到身边挨着她坐。她笑着说:“瞧着这小表情是有话要对我说了?”
月皊慢吞吞地点头。她将阿娘的手捧在手心里,低语:“阿娘,我想好了。”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抬起眼睛,??换上坚定的神色望着华阳公主:“我要搬走。”
华阳公主微微惊讶,沉默了一阵子,??才问:“当真想好了?”
月皊点头,??又言:“我不想搬去白家,想置办一个宅子,自己住。”
华阳公主仔细端详着月皊的神色。她看得出来小女儿的认真。她问:“与厌辞说过了?”
月皊眸色稍凝,缓缓摇头。
华阳公主轻轻地抚着小女儿的手,放柔了声音,??道:“无妨,若你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替你说。”
月皊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阿娘,我想自己与三郎说。”
“好。”华阳公主叹了口气,将小女儿拉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心中难免不舍和一直未断过的心疼。
月皊何尝不是同样的不舍,她合上眼睛,将脸埋在阿娘温暖的怀里,忍受着心里撕扯的疼痛。
她知道,她拿到放妾书离开江府之后,就不再方便上门了。或者说,她应该再也不会踏进江家大门了。
“没关系。”华阳公主似知道月皊心中所想,“天下父母无不盼着儿女过得好。离家也不能割舍掉骨肉亲情。你永远是阿娘的小女儿,阿娘也会经常去看你。”
“嗯。”月皊合着眼,在阿娘怀里弯了弯唇。
月皊在华阳公主这里待了很久才回去观岚斋。她躺在床榻上,一边等着江厌辞回来,一边想着如何与他说。
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江厌辞回来,她先合上眼睛睡着了。
·
宫中。
皇后心中不可能不惊慌。她没有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会被李漳掌握了罪证。如果这次不是因为李漳急于除掉李淋,那他是打算什么时候将罪证揭出来?她开始动手污他与陈贵妃之时?
皇后慌乱地跌坐在美人榻上,双手捧起一盏茶。茶盖与茶身相碰发出细微凌乱的声响。皇后垂眼,望着晃动的茶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双手在发抖。
她忽地变了脸色,强自镇静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
除了拿来交换的罪证,李漳手里还掌握了多少?这才是让皇后最为惊惧之处。
这些年,她仗着圣人的宠爱,顺风顺水,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皇后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迫于想见到圣人。她问身边嬷嬷:“圣人今晚在何处?”
“今日是静贵妃的生产,陛下在静贵妃宫中。”
皇后面色变了又变。终是满腹心事,夜不能眠。被捧到高处这么多年,皇后娘娘心中第一次有了惧怕,急于寻些慰藉。
圣人身边去不得,她便急匆匆摆驾去了东宫。
皇后到东宫时,正好看见几位大臣从东宫出来。她疑惑地踏进去,见到坐在书房里的李淙,立刻问:“你这么晚召见大臣做什么?”
“查几件事情。”李淙随口道。
皇后往前走,走到太子身侧,放软了声音:“都这样晚了,何必这般操劳,你最应当注意的是自己的身体。万事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皇后有些后悔当初支持李淙出使斡勒,之前李淙的身体分明已经养得大好了,这奔波了一趟,他又开始咳。瞧着李淙日渐消瘦的眉目,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心疼不已。
“母后说的是。”李淙应。
皇后笑笑,吩咐宫人去端药膳汤,又亲自看着李淙喝下,才离开东宫。
李淙起身相送,立在书房门口,便被皇后阻了前行。她笑着说:“夜里风凉,你好好养身体最重要,不用送了。”
皇后顺手整理了一下李淙的衣袖,转身往外走。
“母后慢走。”李淙立在书房门口静望皇后离去。
他拧眉,明朗疏俊的星目藏着压抑的痛楚。
李淋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李淙很清楚李淋的踩地捧高。李淙知道李淋并非良善之人,也同样知道李淋的色厉内荏,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构陷宫中妃嫔与皇子有污?
这不可能是李淋做的事情。他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能力。
李淙回身走回书房,望着案角放的那碗药膳汤,缓缓闭上眼睛,压抑着胸腔里的痛与苦。
他问自己——
若调查结果真如他所料,你要怎么做?李淙,这个人,是你的生母。
·
翌日,月皊睡醒后只从身侧被动过的枕被得知江厌辞昨夜回来过。而此刻,他又走了。
昨日三郎说今日会带她去见离娘,如今不见了他人影,月皊一直在等江厌辞。
虽一整日不见他,可月皊总觉得三郎答应她的事情不会失约,就算他有事耽搁了,也会派人告诉她。
半下午,江厌辞回来了。
月皊坐在开着门与窗的方厅,时不时望向小院的门口,江厌辞出现在院门口时,她立刻发现。月皊欢喜地起身,快步走出去,立在檐下望着他逐渐走近。
“三郎,回来了。”她望着他,去瞧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昨天答应的事情。
“需要回去换衣服吗?”江厌辞立在阶石下,问道。
月皊反应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才连连摇头:“随时都可以走。”
“走吧。”江厌辞连屋子也没进,转身就走。
月皊赶快跟上他。
江厌辞将月皊送到一处宅子,他并没有留下,留下一句“晚上来接你”,便匆匆离去。
月皊瞧见离娘憔悴的模样时,急急在床榻边坐下,拉着离娘的手,问:“怎么就落水了?现在好些了没?还烧不烧?”
“已经没有事了。”
离娘有些急切地问:“听说四殿下被打进了天牢,是真的吗?”
月皊点头,说:“四殿下不知为何要陷害大殿下,如今被揭穿,被圣人去了皇籍。”
离娘神情有些恍惚,继而浮现几许自责与悲痛。
“是我坏了他的事情……”离娘喃喃着。
她那双天生的媚眼,此时只剩下浓浓的悲戚。她真恨不得自己葬身在水中,死前透过飘摇河灯再望他一眼,也算是幸事。
“什么事情?”月皊疑惑不解,“你在说大殿下吗?”
离娘缓缓摇头,不愿多说。
月皊沉默起来。她以前不懂离娘对大殿下一往情深,却又不愿入府。如今倒是懂了几分。
月皊柔声劝着:“你不要多想,要先照顾好自己。等你好了,咱们还要一起开香粉铺子呢。”
她又说:“以后姐姐搬到我那里住吧。我一个人也孤单。”
离娘望过来,疑惑地想问什么,片刻沉默之后又什么都没问,缓缓点头。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江厌辞过来接月皊回家。车舆到了江府大门前,江厌辞将月皊抱下马车,却并没有一同进府,行色匆匆地转身,走进夜色里。
月皊静立在檐角红灯笼下,遥遥望着江厌辞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喃喃:“怎么忽然就这么忙了呢?”
接下来几日,江厌辞都是这般早出晚归。月皊时常睡着了他还不见他,晨醒后又不见了他的身影。偶尔见到人,见他略带疲惫的神色,月皊沉默地给他胳膊上的伤处换药,有些话总是说不出口。
这一日,江厌辞难得天还没黑就回来。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月皊正坐在方厅里,握着小镊子往簪子上粘珍珠。她抬眼,忽见江厌辞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天色,确定还未天黑,她重新将目光挪到江厌辞的身上。
月皊捏了捏发麻的手指头。她起身,走到门口,懒懒倚着门边,遥望着江厌辞走过来。
江厌辞走路的时候步子很大,身姿挺拔,步履间带着几分果决的味道。月皊很喜欢三郎朝自己走来的身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之感。
江厌辞亦看见了立在门口的纤细身影。
他还未走近,令梧急匆匆从后面追上来,递上一封信。江厌辞几下拆了信,一边看信一边往前走。
月皊望着他,惊讶地看见江厌辞看了那封信后,脸上浮现了笑容。
江厌辞走到门口时已看完信将信收了起来。他用一双带笑的眼睛望着月皊,忽然探手撑在月皊的后颈,低头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三郎……”月皊吓了一跳,急急伸手抵在江厌辞的胸膛。
江厌辞亲了她一下便移开了唇,道:“明日带你去参加一场婚宴。”
参加婚宴?月皊目光躲闪,她心里第一瞬间产生的念头便是三郎带着她去参加婚宴不合适……
江厌辞心情大好,并没怎么注意到月皊的神情。他撑在月皊后颈的手掌向下移去,抚过她的脊背和细腰,又至臀下,直接单手将月皊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左臂上。
月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急急去抱江厌辞的脖子。
“三郎,你快放我下来呀。”月皊软声低语地求。
她心口怦怦跳着,匆忙环顾左右,显然是担心被府里的下人们瞧见这不够端庄的举动。
月皊蹙眉,又伸出手轻轻去推江厌辞。
江厌辞笑笑,单手抱着月皊往里走,穿过方厅直至寝屋。到了这里,她就不会再担心被下人们看见。
江厌辞直接将人扔在床榻上。眼看着江厌辞就要靠过来,月皊一边推他,一边急说:“鞋子!鞋子要弄脏床榻的!”
江厌辞向下望了一眼,伸手去脱月皊的鞋子。让一双玉髓绿的绣花鞋不规矩地躺在床下。
月皊迟疑了片刻,蜷起腿来,向后退去。江厌辞伸手去拽她,掌心从她纤细的小腿滑过,指端碰到她的足背。他的动作稍顿,又顺势将她的白绫袜褪下来。
将月皊的雪足握在掌中,他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婚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