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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和若溪等人在刘府住下来,每日好饭好菜招待,大太太侍候周到仔细很上心。等她休息了几日,拣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就去上坟了。
自打老太太出嫁,这几十年只回来过两三次,到了父母坟上自然要痛哭一番。若溪见她悲切,忍不住跟着掉泪,陪着同去的人也都站不住脚。
“姑母好歹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太老爷、太夫人等人泉下有知看见您回来上坟,也就安慰了。”大太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老太爷悲切地说道:“姐姐也不用哭得这样伤心,咱们这年纪还能逞强几年?用不了太久就会去地下和父母团聚,到时候自然就见面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番劝慰,她们祭拜了好一会才下山去。
回到刘府就听见下人回禀,说是林宜宣来拜见老太太,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老太太以为他不过是礼貌上说说罢了,没想到竟真来了。老太爷听说是定伯侯的二公子,忙亲自招待。
他见林宜宣谈吐不凡,举手投足带着贵气,暗叹到底是京城的贵公子不是他那三个孙子能相提并论的。
林宜宣没有多坐便起身告辞,老太爷再三留饭他只说生意上有事处理,不能久留。临走时他还询问了老太太归期,说是万一能赶在一起回去也有个照应。
他带来不少礼物,看看数量竟是连刘府众人都有份。老太爷和老太太是补品,韩暄几个少爷是扇面、玉坠等物,内院的大太太等人是胭脂水粉小玩意儿。不过东西虽然平常,但却都是上等货色。
大太太等人见了都很喜欢,直说这林府二少爷做事周全。若溪却不由得想起那个弱不禁风的二奶奶,不知道她身子可否好了些。
“表妹,这是府里来得信。”陈焕晨兴冲冲的进来,“我恐怕小厮弄丢了,就亲自送过来了。都说家书抵万金,我也尝到腰缠万贯的滋味了。”说罢呵呵笑起来。
若溪对这个表哥倒是有几分好感,看得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吩咐青玉上茶,瞥一眼信封就知道是绿萼写来的,并不着急拆开看。
“刚刚进院子就听见有琴声,果然是表妹在弹。不知道是什么曲子,表妹继续弹也让我一饱耳福。”他瞥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琴,笑着说道。
“这琴本就放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原来是谁的?”若溪一边拨动琴弦一边问着,“上面有一根弦松了,看样子是好久没人弹。我闲来无事弹着解闷,倒叫表哥听去笑话了。”
陈焕晨闻言赶忙回道:“这院子本是大姐姐住着,她出嫁之后便空下来。母亲让她学习弹琴、书画,可她偏生五音不全,所以这琴也就被束之高阁了。原来我也曾听二姐姐弹过,别说是她就是听的人都觉得是种折磨。你若说大姐姐愚笨,偏偏她能书善画,可见学琴需要天分。”
他见桌子上的茶杯里面空了,便吩咐青玉去泡壶茶来。青玉听了走到门口,召唤小丫头去泡茶随即又回来。
“这丫头好能偷懒,明明爷是吩咐你去泡茶,你倒推给旁人。”这些日子他常往这院子里来给老太太请安,知道青玉是若溪身边的贴身丫头,便跟她开起玩笑来。
青玉听了却说道:“奴婢是姑娘的奴婢,听表少爷的吩咐下去泡茶,姑娘身边没有人侍候怎么能行?”
“你这丫头还跟表哥顶嘴,真真是被我娇惯坏了!”若溪岂能看不明白那丫头的心事?她是怕自己跟刘焕晨两个人在屋子里,惹出什么闲言碎语坏了名声。虽说她们是表亲,可这个世道却是讲究亲上加亲的。她们就不怕生出傻儿子?真是有够愚昧啊!
不过好在这位二表哥有些憨气,看着若溪的眼神总是清澈见底,不然若溪也不会打理他了。
“表妹不要骂她,难为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主子。”他笑着替青玉说好话,不过青玉却不领情的撇了一下嘴。
“表哥说祖母收到了家书,我还是过去瞧瞧。算算日子我们也要回去了,至于弹琴就以后再说吧。我听说表哥要跟着我们回去参加大考,等你蟾宫折桂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听个够!”若溪笑着站起来。
他听了挠挠后脑勺笑着回道:“为了表妹这话我得用功念书了!”说罢起身回去,竟真得把书拿出来一丝不苟的看起来。
若溪不置可否的笑笑,带着青玉往老太太屋子去,瞧见老太太正在看信。
“九丫头快过来,你七姐姐配了人家。”老太太满脸带笑,估计是很满意若婷的亲事。
若溪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肯定是那位内阁侍读学士的儿子。果然,老太太放下信笑着说道:“她婆婆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在刘府遇见的王太太。她一眼就相中了七丫头,咱们还没来的时候就遣了人上门过话。没想到她们家还真是急性子,这就合了八字定了日子。咱们过两日就往回返,刚好能赶上七丫头大婚!”说罢就让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老太爷听说她们要回去,自然是再三的挽留,无奈韩府要嫁姑娘不得不回去。另外眼见大考将近,刘焕晨要跟着她们去京城赶考,还是早些动身免得耽误事。
大老爷把儿子叫到跟前再三嘱咐,说是京城到处是高官,千万不可行事鲁莽张狂给老姑奶奶家惹麻烦。若是能侥幸高中,就在老姑奶奶家住下,好歹央求大伯父在朝廷走动做个京官。至于银子方面让他不用担心,家里有准备。
原来这刘府在当地勉强能算得上是一流世家,不过若是放在京城却成了不入流。所以他们世代都想出来个京官,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别管是几品,最起码见得着一品大员,总比待在南边有人脉。
从大老爷这辈开始算起,却没有一个能混到京城去。孙子辈唯有这刘焕晨喜欢念书,去年参加乡试中了三甲,全府人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不过这即便是高中,想要在京城做官还是需要有人提携、帮忙运作。这次老太太回来祭祖,大太太殷勤侍候的像小媳妇儿,不能不说是有奉承溜须的成分在里头。
一切都准备完事,老太太等人就上路了。多了一个人,丫头、婆子、行李都多了不少,韩暄见有人作伴自然是分外高兴。他也是从大考里打滚过来的,一路之上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倒让刘焕晨受益匪浅。
这日,有经验的船家见天气不好,恐怕海上有大风浪便靠在码头停住。老太太在船上吃了好几天的鱼虾,觉得腻歪极了。韩暄就带着小厮上岸去买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留焕晨在船上照应。
怎知还不等他回来,天边的黑云便涌动起,大雨毫无预兆的落下。好在若溪她们坐得船很大,靠在海港里不需要担心。老太太见了不由得庆幸听了船家的话,不然在海里行驶遇到这般大的雨就危险了。
雨越下越大,简直是像从天上泼下来的一半。突然又起了狂风,熟识水性的船家都不敢再船舷上站着了,唯恐被风吹到海里去。
拴大船的铁链哗啦啦直响,船家忙带着伙计冒着风雨再加了一条铁链。船家是个五十左右岁的红脸汉子,在海上也遇过些风暴,不过却都没有这一次大。得亏他们没有上路,不然这一船人就交待了。
“快看,海里有人!”若溪正和老太太在船舱里说话,就听见外面的船家大喊着。
外面正下着瓢泼的大雨,海港里停靠了五六艘船,有几个人披着蓑衣站在船舷上看热闹。远远的见到海上几个黑点正在沉浮,应该是有人落水了。若是放在往日,早就有人跳下去救人。可眼下雨大风大,饶是凫水高手也不敢冒险。
若溪和老太太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正在纳闷就见焕晨一身水的进来。
“应该是有船沉了,几个人掉进海里。”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回着,“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谁都不敢下水去救人,那几个人恐怕要交待。”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老太太一向慈悲,听了这番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若溪忙说道:“哪里还有工夫犹豫?表哥,你赶紧让船家把船开过去,把那几个人救上来!”
“船家说回来是逆风,不敢去冒险!”他闻言回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溪听了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祖母,势不容缓!”
老太太听了赶忙吩咐道:“焕晨去问问其他船家,看有没有敢出海救人的,咱们愿意出二百两银子!实在不行再加些也可以!”
焕晨闻言忙披上蓑衣出去,不多时便回来了,说是有个船家答应出去救人。不过能不能救回来还说不准,即便是救不回人也要一百两,他已经答应了。
半晌,只听见外面喧哗起来。有人喊叫,有人在船舷上跑动,原来是船家把人救了上来。一共三个人,趴在木板上漂流了一阵子,人已经筋疲力尽。除了一个还清醒着,其他二人全都昏了过去。
焕晨见了那人竟惊呼出来,原来此人并不陌生,是林宜宣!
他赶忙回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听了忙吩咐人把林宜宣和那二人好生安置在船舱里。焕晨拿了几套干净衣服让他们换上,又让下人熬了热热的姜汤。
林宜宣换了衣服喝下姜汤,给老太太来道谢。船仓里本来就地方不大,若溪只好暂时躲在小小的屏风后面,大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
“这次多亏老夫人仗义相救才使我逃得升天,救命之恩不敢忘,请受我一拜!”说罢他就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忙扶起他,“这都是二少爷命不该绝,不过你怎么会掉进海里呢?”
“本来我决定跟老夫人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谁知道生意上出了点差错便耽搁了一天,碰巧有些经验的船家都被雇走,我只好找了个愣头青。他似乎没有太多的经验,见到变天还非要拍着胸脯说没事。没想到风雨越来越大,船体被损坏进了水,我们只好随手捞些木板跳进海里。
船上一共有十几个人,没想到逃过一劫的只有我们三个,那两个人都是我的小厮。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醒过来,不过他们都是粗人没得惊到老夫人,所以我就替他们道谢了。”
“那个船家自己不怕死就算了,还平白的连累这么多人送命,真是作孽啊!”老太太听了叹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少爷就跟着我们同行吧,反正都是要回京城。”
“多谢老夫人,我就不推辞了。眼下我们主仆身无分文,难得老夫人肯带我们上路。等回了京城,我一定会登门道谢!”林宜宣再次行礼。
这功夫韩暄回来了,他眼见这雨越下越急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心里惦记老太太等人,就冒着雨跑了回来。见到林宜宣他觉得很惊讶,这可真是有缘分了。
船上的房间不多,老太太有意让若溪把房间腾出来。林宜宣却非要跟韩暄挤在一起,老太太见状只好作罢。
这雨下了大半天才停住,出了太阳还有彩虹挂在空中。海港里的船陆续离去,若溪等人坐得船也出发了。
若溪在船舱里闷了一整日,眼下船在海上行天色渐暗外面没什么人走动,她这才钻出来到船尾透透气。海上风大,青玉回去拿斗篷。
看着一轮圆圆的明月从海上升起来,若溪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名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好诗!”一个低沉中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她吓了一跳,忙扭头看过去。船尾的光线很暗,他站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只觉得他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味道,那双眼睛正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很少有人能给她这样的压迫感,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让姑娘受惊了。”他见状说着,“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听见姑娘的佳句忍不住喝彩。”
“随口胡说让林少爷见笑了。”她虽没看过林宜宣的长相,不过她记得这声音,“这里风大我要进去,先告辞了。”说罢就要回去。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前面,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从幽暗中凸显出来。若溪惊骇的后退,身体越发的僵硬起来。
他怎么可以挡住自己的去路?在老太太面前温文有礼,难道只是他的伪装?眼下这里又黑又僻静,他想要做什么?青玉回去取斗篷为何还不回来?
“这块玉佩给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手中突然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摊开来递到若溪面前。
这样近距离的说话让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原来他喝多了难怪如此无状。
“要谢就去谢祖母和表弟,我一没出银子二没出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谁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是出自谁之口?”他又往前上了半步,若溪可以看清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不由得慌乱的怦怦直跳。想起自己在现代呼朋唤友,异性朋友之间互动起来搂抱也是有的,可眼下不过是挨得近一些怎么就慌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自己彻底被这里的文化同化了?
还不等她有反应,转角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青玉取斗篷回来了。她竟有种偷情被抓包的慌张、窘迫,想要让林宜宣快走的话梗在嗓眼好悬没吐出来。
“拿着,不许弄丢了!”林宜宣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霸道,把玉佩塞进她手里一闪身不见了。
青玉的身影渐近,转眼便到了跟前,她似乎没看见林宜宣把手中的斗篷披在若溪身上。
“本来奴婢已经拿了斗篷要回来,可表少爷见了非说太薄,还让奴婢灌了个汤婆子拿过来。”青玉不高兴的撅着嘴,“奴婢就说表少爷太啰嗦,这来来回回的功夫姑娘受寒怎么办?若是姑娘身子不舒服,奴婢可不能饶了表少爷!”说着又把热热的汤婆子塞在若溪怀里。
若溪手里还攥着玉佩,满心想着刚刚林宜宣的无礼举动,对青玉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斗篷,怀里抱着汤婆子,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闷。
“太晚了,咱们回去吧。”她失了看海景的兴致,带着青玉回了船舱。
青玉这丫头虽然性子急却不缺心眼,她见自个姑娘似乎有心事,问道:“姑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郁郁寡欢了?莫非奴婢离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丫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缺心眼!”若溪闻言把玉佩拿出来,“刚才我在船尾遇见林少爷,他说为了感谢救命之恩,所以送了这个给我。”
“呃?”青玉接过去一瞧,只见是一块白玉圆雕,上面刻着两条首尾相连的鱼。一般玉佩都是雕什么龙凤之类,这样的图案倒是少见。手指触及顿觉细腻温和,再看质地竟是晶莹剔透。
“姑娘,这玉佩应该很贵重!”青玉虽然不太懂,却也看出它价值不菲,“那林少爷主仆在海上遇难身无分文,恐怕这玉佩是他随身携带之物。”
若溪闻言脸上一阵发烧,想到这玉佩在他身上贴身带着,刚刚又被他塞进自个手里。这番做派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散播出去,指不定会说得怎样难听呢!
“你把这玉佩偷偷还给林少爷,记住,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若溪怎么能要他的东西?
青玉接过去刚想要出去,又被她喊住,“算了,今个太晚还是明天再说吧。”若溪想起林宜宣一身的酒气,估计今夜之举不过是他酒后无状罢了。眼下过去退还玉佩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风波,反倒容易把事情弄糟。说不定他睡一觉醒过来,自己都会后悔昨晚上的举动。
转过天,青玉瞄见林宜宣落单,便赶忙凑了过去。
“奴婢见过林二少爷。”她怯生生的见礼,一反平日里的伶俐活泼。
林宜宣盯着她瞧了两眼,片刻才认出,“你是九姑娘身边的丫头。”
青玉闻言脸上一红,没想到这二少爷竟认得出她来。她不敢抬头,只拿出玉佩说道:“这是我们家姑娘吩咐奴婢送过来的。”
半晌不见动静,青玉忍不住抬起头瞥了一眼,只见林宜宣正盯着自个手中的玉佩沉思。他的眼神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无端的让她感觉到心慌。
“你家姑娘说什么了?”就在青玉快要冒汗的时候,他总算是言语了。
“呃,姑娘什么都没说。”
她没听见任何回应,又过了片刻方觉得手上一空,抬起头却见林宜宣的背影。青玉不解的回去复命,说道:“那二少爷也是个怪人,昨个儿背着人把玉佩给姑娘,说是为了表示感谢。今个儿奴婢给他送回去,他竟一句都没客气便收了回去。难怪姑娘说他昨晚上喝醉了才如此失礼,想必是今个醒了酒已经后悔。那玉佩一看便是稀罕物,他正舍不得呢!”
“以后这话不可再说,免得让人听去生出事端。”若溪嘱咐了青玉两句,心底却隐隐有些失望。
有了玉佩这个插曲,若溪越发的谨慎不轻易露头,林宜宣也像有了默契般不怎么出船舱。过了几日,众人弃舟上岸,雇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
林家在当地有买卖,林宜宣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便跟若溪等人分开。
众人又行了几日,这才到了京城回到韩府。大老爷见到老太太平安归来很高兴,又细细打听舅舅家的情况。刘焕晨留在韩府住下来,准备参加今年的大考。大奶奶把他安排在清风堂,跟韩暐一同去学里,一同念书也有伴。
自打三太太从田庄回来,便潜心研究佛法。老太太走得这一段日子,小佛堂一直是她在打理。如今老太太回来,她也每日过来打坐诵经,倒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若溪几日没去小花厅报到,这日吃罢晚饭正在做针线活,大奶奶竟携着二奶奶一同来了。
“九妹妹倒会躲清闲,跟着老太太去了一趟南边,回来便不露面。可怜我跟弟妹是劳碌命,咬着牙也得挺着。我们越想越觉得委屈,就一起来找九妹妹了。”大奶奶一进门便笑着嗔道。
若溪赶忙站起来请她们坐下,又吩咐丫头上茶点,“大嫂子和二嫂子莫恼,我这刚做了桂花糕请你们尝尝鲜。”
“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新鲜桂花?”陈氏疑惑地问着。
若溪笑了,回道:“这些桂花是从半路买回来的,我想着京城这时节没有,若是做成桂花糕倒是吃个稀罕。”
二人捡起一块尝了尝,不由得交口称赞,“甜的恰到好处,怎么会这样好吃?难不成南边的桂花跟咱们京城的不一样?”
若溪闻言笑着把制作桂花糕的方法说了一遍,这还是她从林二奶奶那里学来的。若不是因为府中人多,她带回的桂花又不多,她真想送给林二奶奶一些。
“这满府就数你古灵精怪,脑子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些新奇想法。”大奶奶喝了一口茶说着,“昨个我娘家嫂子来串门,竟打听咱们家包厨房的事情,说是回去也要试试呢。”
“哪里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具体安排还不是大嫂子和二嫂子?”若溪忙谦虚的回着。
“我们是干活的苦力,你却是诸葛孔明!”大奶奶笑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今个儿我们也抓你做一回苦力,跟我们各处去巡夜。”说罢命绿萼拿斗篷和灯笼。
三人带着丫头、婆子先奔二门,这韩府上夜的婆子最爱喝酒、赌钱,这却是最要不得的事。一来恐下人喝酒生事,输了钱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坏心思;二来这一喝酒赌钱必然就疏于防范,若是让人混进内院岂不闹出大乱子?
大奶奶吩咐丫头只留前后各一盏灯笼,悄悄的别打草惊蛇。靠近二门,就见屋子里灯火通明,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
“本来以为走了个镇山太岁,没想到又来了三个巡海夜叉!”里面传来一个婆子忿忿不平的声音,“原先隔三岔五还能喝点小酒摸几把小牌,眼下却连睡觉都不敢睡实成。这天黑得越来越早,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你还敢抱怨?前几日撵了郑婆子,罚了刘妈妈,咱们怎么比她们体面?还是老老实实上夜,在府里吃穿不愁,逢年过节还有赏钱。若是弄丢了饭碗,哭都来不及!”另一个婆子回着。
只听前一个婆子说道:“我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怎么还敢像以前那般?一会儿再去看看院门,栓牢了咱们也好熄灯。明晃晃的瞧着扎眼,睡不着咱们老姐妹就说说话解闷。”
三个人听了相视一笑,随即带着丫头、婆子往别处去了。走到拐弯,若溪笑着说道:“我跟着老太太去了南边一去一回有两个月,怎么也成了巡海夜叉?可见是受了两位嫂子的连累了!”
“扑哧~”大奶奶忍不住笑起来,“这陈婆子倒有骂人不吐脏字,三婶母是镇山太岁,到了我们身上就剩母夜叉了。我和弟妹倒不委屈,难为九妹妹如花似玉被说得冤枉。明个儿我就把陈婆子叫过来打她的嘴巴,看她还敢胡说不!”
“这倒显得我小气了。”若溪忙笑着阻拦道,“我不过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一行人又去了几处,没查出什么纰漏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若溪刚到花厅就听丫头进来回禀,说是陈婆子来请罪了。原来是有人过话,陈婆子知道昨晚上大奶奶等人巡夜听到她说得话,吓得丢了魂般跑来了。
大奶奶等人哪里有功夫搭理她,让小丫头把她打发回去了。众人见陈婆子并未被罚,都道主子宽厚仁慈。如此宽严并济,把内院众奴婢管得是心服口服,人人自律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日,三人正在花厅看簿册好准备七姑娘的嫁妆。侍候在一旁的灵芝突然干呕起来,看着她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若溪眼神一闪。
这灵芝给大爷做妾有一段时日,听说一个月有十日在她房里,莫不是有了身孕?再看大奶奶,此刻也是一脸疑虑。
她吩咐灵芝回去歇着,又吩咐人去请大夫来。果然,灵芝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大爷自然是第一高兴之人!老太太听了倒是没说什么,只赏了补品吩咐人送过去。
下午得了空,若溪便过去看望,见她一脸害羞的靠在榻上,大奶奶正低声嘱咐着什么,大爷就坐在对面的额椅子上满脸的笑容。
大奶奶笑着对若溪说着:“她也是个糊涂人,月信两个月没来愣没言语。大夫诊过脉说是胎儿很稳妥,真是老天爷保佑。她不吱声我又不知道,像往常那般使唤,倘若有什么意外这不是让我肠子悔青了吗?这是大爷的第一个孩子,我盼得比谁都急切啊!”说罢神情黯淡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瞧瞧我跟九妹妹说得都是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明白这些?”
“让奶奶担心了。奴婢这月信本就不准,唯恐是迟了让奶奶白白跟着空欢喜,所以就没敢说。”灵芝赶忙解释着。
“你别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现在你就只管好好养着,想吃什么就说,千万别忍着。眼下不是你想吃,都是你肚子里的宝贝嘴馋!”大奶奶轻轻摸着她还平坦的腹部,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
若溪见状只在心里暗自叹气,夫君的小妾怀孕,正室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这大奶奶嫁过来三年多一直没有己出,如今倒让丫头出身的灵芝占了先,一向孤傲清高的她怎么能受得了?她脸上在笑,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饶是像她这般的人物,有老太太、大太太喜欢,还要忍受这样的境遇。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能顺心如意呢?若溪不由得心灰意冷,推人及己越发的感觉悲凉。
若溪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韩暄,见他似乎很享受妻妾一团和气的样子,又在心里唾弃了男人一番。
“昨个儿做了桂花糕还剩下一些,不是贵重东西,这个时节却难见。我听说姐姐没胃口,就送了过来。”若溪吩咐绿萼把桂花糕放在桌子上。
灵芝见了就一副馋猫的样子,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吃。大奶奶见了笑着说道:“昨个我尝了一块味道很好,让丫头倒杯茶过来就着吃。”说罢亲手捡了一块递过去。
外面有丫头进来传话,说是老太太传大爷过去一趟,韩暄闻言赶忙去了。他心情好走路带风,一路之上见了下人都是一脸的和气。
进了荣善堂见过老太太,看见大太太也在,忙又见礼。
“灵芝倒是个好生养的,开脸没几个月便怀上了。”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说着。
他见这架势估计是有什么事,赶紧答应着回道:“这都是托祖母的福,若不是祖母每日在佛祖跟前祷告,怎么会喜从天降?”
“得了,漂亮话就别说了。”老太太一本正经的说着,“我跟太太商量过了,灵芝这一胎是女孩便罢了,若是男孩就记在三丫头名下。房里有了嫡长子才稳当,三丫头去了心病兴许就能怀上了。这几年大夫不也说她身子没毛病,不过是太在意紧张的缘故。”
“一切全凭祖母和太太做主!”他对这件事倒没什么意见,记在谁名下不都是他儿子?况且给孩子一个嫡出的名分,对孩子只有好处。
老太太听见他没打驳回很欣慰,又嘱咐他道:“这事你先不要跟灵芝那丫头说,免得她胡思乱想影响肚子里的孩子。虽说她本是三丫头的丫头,把孩子给三丫头养不应该有想法。不过谁又能打保票她就十分乐意,不知道深浅尊卑的蹄子不是没有。
如今她有了身孕不能行房,你就老老实实住在正房。虽然三丫头从来没说什么,不过你把人家陪嫁丫头摸上手本就不光彩!三丫头生性又好强,背地里不知道要怎样伤心。趁着灵芝养胎,你们小夫妻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尽快生个真正的嫡玄孙子是正经!”
韩暄听了脸上一阵讪讪,他强上了灵芝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大奶奶这才不得不成全了他。在这件事上他一直自觉有愧,眼下老太太提及他越发愧疚起来。本来他以为大奶奶厉害处处挟持自个,可经过灵芝的事却也感到她的贤惠。
从荣善堂回来,他便把随时用的物件都挪到上房。大奶奶见状心里略感安慰,夫妻二人夜夜耳鬓厮磨,竟有了些新婚燕尔的感觉。
眼看大考就开始了,韩昊、韩昱、韩暐和刘焕晨带着随身物品应考去了。这大考不同于一般乡试,分《四书五经》和写文章两部分。每个考生都有独立的小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用木板隔出来的小空间。里面只能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一张单人床,角落里有一只马桶。定时有人送饭,倒马桶,一考就是三天。好在眼下马上入冬,不然小房间里没法待人。
第三天天未亮,韩府就派了小厮和马车前去接人。考场的大门一开,陆续就有人打里面出来,一个个都是满脸倦色显然是没休息好。
韩府三兄弟和刘焕晨也出来,坐上马车就开始议论起考题来。韩昊听见他们三人说得热闹,撇着嘴闭着眼睛睡觉。
考卷发下来,他就开始头疼,胡乱写了一通不知所谓。好容易出了考场,他是一道题都没记住,只想着回去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他原想提前交卷出来,可又怕被父亲知道挨打,只要强忍了三日。
这三日他是没吃好没睡好,打小就锦衣玉食习惯享受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马车到了韩府,他们先见过大老爷等人,又去内院见过老太太,这才回去歇着。
放榜要一个月之后,刘焕晨自打来就一直闷在府里念书。眼下可算是能放松一下,他便动了要逛逛的念头。
老太太让韩昱带着他和韩暐出去,又让管家派稳妥之人跟随。这韩昱今年十六,虽说只比韩暐大半年,不过却比同龄人成熟稳重。他是韩昊的亲弟弟,兄弟们之中排行第四。
他带着韩暐和焕晨出去逛了一天,倒也平安无事。那刘焕晨是个会来事的,出去这一趟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带回来送给府中各人。虽说不值多少银子,却是他的一番心意。老太太见他行事周全,自觉脸上有光心里很高兴,不过又怎能让他自己掏腰包,少不得找机会贴补回去。
焕晨送给女眷的皆是胭脂水粉,唯独送了若溪一匣子叠纱的绢花。
“我们姑娘从来不喜欢戴这种假花,表少爷就没发现?”青玉跟他熟识些,说话少了忌讳多了几分打趣。
焕晨却笑着说道:“谁说这花是让表妹戴在头上的?那卖花的人说了,眼下京城的贵妇、姑娘都讲究把花缝制在领口和袖口,看起来立体漂亮。所以我就巴巴的卖了一大匣子回来,若是表妹喜欢我再多买些回来。”
“想一想应该能漂亮,不过表少爷怎么卖了五颜六色的绢花?这若是缝在领口,真真像进了花园里!”绿萼说着捂着嘴巴笑起来。
焕晨闻言顿时讪讪的,“这个我倒没想到,买同样颜色的好了。没事,明天我再出去一趟,表妹喜欢什么颜色?”
“不用麻烦了,把它们做成花枝插在白瓷瓶里摆着会很漂亮。”若溪笑着说道,“况且把这么多的花缝在衣服上未免有些太招摇,我实在是不敢穿出去。”
焕晨听了只好作罢,可是过几日终还是买了各种丝线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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