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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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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房才三十来平,地方很小,一下子就看到谭慕铭的母亲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的儿子泪流满面,这情景让余眉立即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关门有声音,她只是小心冀冀的像之前那样虚掩上,然后立在门旁,几乎忘记带手套,冻的冰凉的手,和提着很沉的菜肉。

    从门缝似乎传来谭慕铭的声音,“……以为演的是韩国的泡沫剧吗?”他低声听不出情绪的笑了笑:“胃癌?不要告诉我,奶奶去世前你们对她说的就是这个!”

    谭母面对对她冷淡的儿子,似乎哽咽的捂住嘴,哭的泣不成声:“对不对,铭铭,妈妈不知道会这样,如果知道你会失去奶奶,我一定不会让你爸爸告诉你奶奶真相,可是,你爸爸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其实你爷爷去世的时候,你爸爸就已经切了一半的胃,伤口都没长好,就下了手术台赶回去,没有赶上老爷子下葬,你知道你爸爸哭成什么样了,他虽然跟你爷爷意见不合,又是年少离家,可是在心里,作为儿子他对父亲的感情一点都不比你少,只是你没有看到。

    铭铭啊,很多事情妈妈没办法说,你是妈妈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孩子,哪个父母不想把孩子带在身边?可是早年创业有多难,你爸的胃怎么坏了?你以为在B市做点生意那么容易,有一次你爸爸生生喝到胃出血,就为了谈成一笔生意。

    那个时候没有人帮我们,每天东奔西走,我想你啊,我想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不去帮你爸爸,你爸爸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且那时候,我没有时间带你,又不想把你带过来受苦,你才几个月大,天下没有狠心的母亲,我哭了多少次,晚上思来想去的睡不着觉,最后没办法,才把你养在你爷爷奶奶的身边,你还太小,有老人照顾,总比跟着我们东跑西颠的好。

    这一托就托了好些年,有我少次我想把你接过来,你爸爸也提过几次,可是你爷爷奶奶舍不得啊,你爸爸常说,爸妈年纪大了,养了铭铭这么多年,一旦离开他,老人怕受不了。

    可是,他的病这些年太劳顿,还是恶化了,医生说癌细胞又扩散了,已经转成胃癌晚期……”

    “没有时间了铭铭,你爸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就想着自己的后事,想把你奶奶和你都接到身边,如果有一天他真去了,你能帮妈妈打理公司,你奶奶也有我照顾。

    可是谁知,谁知你奶奶……她走的那么快,我们有多么后悔,下葬那天,你在你奶奶墓前哭,你爸爸在车里哭,你已经近五十的人了,都有白发了,这两年从胃动过手术,老的特别快,铭铭……”

    谭母哭的泣不成声,声音都些连不成气,连余眉都听得眼晴在眼晴里差点滚落下来,“铭铭啊,我知道妈妈对不起你,从小也没带过你几天,甚至长这么大,都没跟你单独说说话儿,可是,你爸爸年纪大了,这次手术医生也说活不了两年了,你爸他一直都有个心愿,想你能到B市,把公司亲手交到你手上,本来他还能等,可是身体实在不行了,才会……你奶奶……

    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卡和楼上的钥匙,你就看在,我们生你的份上,不要恨你爸爸,你就当可怜我们……”

    这时楼梯上下来几个人,看到余眉站在门侧,眼晴在眼睛里直打转,还不由好奇的看了两眼,心道,这姑娘受什么委屈了,在门口罚站,余眉不想被人围观,不用转身往楼下台阶走了两步,顺手擦去泪水。

    等人过去,她才回身,想了想又转身,想往下走,至少出去转转,这个时候,屋里的两个人也不会想自家的事被人知道。

    结果刚一抬脚,门就被打开,高跟鞋“蹬蹬蹬”的声音,走的很快,很急,余眉回头见到人,立即往楼梯边贴了贴,看向她。

    走的急是谭母,眼晴很红,手里拿着纸巾不断的擦着脸上的泪与鼻窝,虽然哀伤却不狼狈,即使哭泣也不会失了礼仪,往下走的时候,一身大家闺秀的装容,看到了余眉时,虽没说话却点了点头,然后似赶时间般下了楼。

    余眉在台阶磨蹭了半天,装作自己才回来的样子,这才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尘,然后转身慢腾腾的打开门进了屋,直到把东西放在门口墙角,才感觉到手已经冻的没什么知觉了。

    她不由的握了握手,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谭慕铭,目光又轻扫过旁边,上面的卡和钥匙都没有动,然后想他现在也不想被人打扰,不由轻移脚想到厨房。

    “在外面站很久了。”男生出声,随即抬眼,“都听到了。”

    他脸色就是那么清清冷冷,可是偏偏余眉能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她不知道他流没流泪,但是却觉得心里疼的很,本来往厨房走的她,情不自禁的走到他身边。

    “有话要对我说?”男生唇边动了动,“也要劝我原谅他们?就知道你的同情心又泛滥。”

    他一个人道:“原谅?”不由坐在那笑,“那是不是以后只要说自己得了癌症,然后什么愿望别人都能无条件满足,他们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天真,以为就这么几句话……”

    他说到话的时候停了下,余眉看到他眼晴微微闪了下看向窗外,停了下才说:“小时候会羡慕别人一家团聚,如果能拿钱来换,我一定愿意拿出所有的钱。”说着他笑了笑。

    “后来才知道,他们也不是那么重要,是不是……”他抬头看她。

    余眉看着他的眼晴,不由自主的靠近坐着的他,然后伸手环住他肩膀,“慕铭啊,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除了沈奶奶去世时,男生没有在她面前哭过,可能本身他也不屑着眼泪吧,时刻恨不得把她脑中的记忆部分划掉,觉得那种行为是女人才会的事儿。

    可是,不哭的话很伤身,她倒宁愿他哭出来,也好过憋在心里。

    他停了下,想拉开她的手,似乎笑了笑:“我又不是你,又什么好哭的。”

    余眉却紧紧的交叉住手,道:“慕铭……

    爸爸,一辈子,只有一个,他若走了,就连恨的人都没有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

    余眉说的泪如雨下,好像她能感受到男生所有的情绪,似乎自己的泪能替他流一样。

    而他好半天才拉开她的手。

    余眉不知道男生心里怎么想的,不过第二天,他坐上到B市飞机,补习课没上,赶在了开学之前回来,当然其中发生的什么事,余眉不知道,只问了他爸爸的情况,他说还好,整个胃要切除。

    回来后,余眉就觉得,男生整个人都有点变化了,这种变化是因为她十分熟悉他才能发现,也许是高中三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这个才过青春期的男生,已经与以前有些判若两人。

    若是以前是锋芒毕露,此时在却如一把剑入了鞘,如将光华内敛,有时候余眉都猜不透他心底在想什么。

    而且,从B市回来,他似乎也不再半点军校的事,而是开始认真功课,这真是让余眉大跌眼镜了,要说以前的谭慕铭,不学习就能拿第一,确实有点夸张,他爱跑图书馆,很多知识量很早以前就积累了,什么东西是厚积薄发,没有凭空而来,天才也要努力才行。

    可是这个以前只听课,而少作业的男生,现在居然认真起来,这甚至股票也暂时放下,让余眉有压力之余,也不由的心安起来。

    之前学校要给他保送T大的名额,他拒绝了,现在看样子,是打算认真考进去的,别人不知道,他未来怎么样余眉还能不清楚吗?当然是十拿九稳。

    想来,他与家里的矛盾也应该,不说化解吧,至少近了一点点,至少现在妥协了。

    在爷爷的期望,和父亲的期望之间,他的选择不一定是对,但是至少没有让位父亲也如爷爷那样不甘离去吧。

    想了想,余眉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为他操心了,上辈子就算没有自己,他仍然选的是去B市,倒把她哭的眼晴疼,担心个够呛。

    既然谭慕铭都开始认真,余眉就更不能有一点点松懈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周末都没休了,最多周五晚上早点放学,可是没学生抱怨,大家都已经麻木了,以前见高三生觉得那教室恐怖的,晚上想想都睡不着觉,但是轮到自己却觉得,恐怖吗?有吧?但也就那么回事了,因为大家都在做一件事,你不孤单。

    每天坐着背单词,站着也背单词,上个厕所都要手拿着掌上英语速记,看别人在背,你不背都觉得内里不得劲儿。

    这个时候连马思云都一点不分心了,他考的是北大,也有保送名额,但惨的是那天发烧,没有发挥好,所以一切要寄托在高考上,股票是连沾都不沾了。

    一开始余眉也担心,自己这里条件差,之前是没办法,所以在外面临时放张简易床,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谭妈把钥匙和谭慕铭以前的卡归还了。

    余眉就想,自己这地到底是委屈人,然后赶他上去休息,放着大浴室,舒服的实木床不睡,没必要委屈自己呢,现在压力那么大,泡个澡也好啊,她那个小浴房,别说泡澡了,淋浴都嫌窄,这还是她一个女生,男生可想而知了,估计转个身牙刷碰掉了,那脸都能黑成什么样。

    但男生没收拾衣服,只是上去看了看,坐了半天,又下来了,余眉一瞬间就明白了,沈奶奶已经不在,那房子再好又怎么样,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充满回忆的房间里,那无疑是种最残忍的折磨。

    余眉顿了顿,不由将想帮他装进袋子里的衣服又拿了出来,摆在简易衣柜里。

    时间这东西真的很奇妙,每一天都觉得好难熬,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可是吧,等回过头,就觉得像坐了火箭一样,怎么会过的这么快,每个班级黑板侧都有倒计时,一天少个数字。

    看着一个个数字的变化,等到变成两位数的时候,感觉高三所有的人,包括老师在内,都有点疯魔了,几乎就是把自己当作无底洞,管是多大,都要往里面狂塞,老师都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具现化的全部塞到学生脑子里一样。

    在高三最后暗无天日的黑色岁月里,没有人把自己当人,都是当块木头,面对书山题海,和老师们轮流的车轮战术,学生就是麻木镇定,作业多到做不完还是要做,晚上还有同学学到凌晨两点,早上六点半起床,一天只睡五小时,为了成绩,也是拼了,就是余眉都经常做到一点,因为作业实在是太多了……

    在倒计时终于从三位变两位,两位变一位数的时候,极有经验的戒城学校的老师们,突然一反常态,不再以言语逼得学生狂学习,每天严厉必讲的那些努力还不够,潜力没有发挥出来,多学多得等,听得人紧张兮兮的三训,开始温和起来。

    余眉经历过,也知道这就是一种老教师的一种经验,快到考试时时候,反而不能让学生太有压力而起到反作业,之前的努力效果也达到,不差这么几天。

    甚至五四三二一倒计时,她们都带着无比的笑容和热情,跟同学鼓劲谈心,当然里面也有众多心理暗示,关健是要给学生一种我能行的鼓励与自信。

    你们这一界是我教过的最聪明,最省心,最好的一界学生,或者,要点知识点大家掌据的非常好,我对同学们非常有信心,似乎这种让自信澎湃的话语。

    另外作业也少了,甚至不留作业,回家可以看书,但是却嘱咐一定要好好的休息,保证充足的睡眠迎接高考。

    在高考前一天,余妈突然来了电话,说是要来陪考,这可把余眉给吓的,陪考啊,那不是要住出租屋,幸好是打的电话,要是整个突然袭击,一年都没事,最后的最后爆了光,那才好看了呢。

    她不由拍了拍胸口,心里直道我的妈呀,这种心惊胆颤再来几次,自己真的晕在考场。

    电话里是费了好一通口舌,说家里来人会让她紧张,没有人等反而会状态更好一点,好说歹说,总算是没让她过来。

    高考前晚上余眉睡得很踏实,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以前上辈子的事,刚重生来的时候,以前的事好像历历在目,可是现在却觉得一切都是梦一起,而自己仿佛真的回到一名高考生的状态,一夜都在奋笔疾书,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连高考试题都好像就在昨日温习了一遍似的。

    高考黑色七月,天气闷热难当,十分煎熬,可是这时候没人在意这么多,很多学生有家长陪考,在外面汗如雨下,却没一个人走开。

    直到最后一门考完,余眉的一颗心总算放好了,总算重来一次,也不是那么镇定,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出了考场,余眉被太阳刺的还有点晕,大概是这段时间晚上熬太久,气血不足吧。

    老师带学生回自己学校,看到平时熟悉的教室,这一瞬间都觉得有点陌生起来,就这么过去了?高考就这样结束了?同学彼此看着对方,突然就有男生把书本给抛了起来,摔到了地方,接着就有人跟着起哄,那些辅导书习题册,就像是再也不需要了,也这段时间内心的一个压抑情感的发泄,大家都欢呼起来,有人撕书,女生搂在一起又哭又笑,更有人跳到桌上喊,椅子都砸在地上,教室一片乱糟糟。

    就连女生都把书撕成碎片,到窗口像雪花一样往外洒,似乎与黑色高三岁月说再见,撒有那拉。

    这时候不仅没人管,甚至老师都视而不见,一扫高考前的说那种人是累不死的心塞话语,简直可以说是笑容满面,别提多好的心情,和颜悦色的跟大家说了一下两天后到班里估分,填志愿的事,又跟同学笑着说两了两句,就走了。

    这个时候,教室里就算把书桌砸了也没人管,所有人都是争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一年也因为这样换掉不少桌椅。

    余眉因为经历过这些,倒是里面最镇定的人,但她镇定总有人不镇定,有个男生激动起来,突然握住她的手,“余眉,余眉,余眉……”连叫三声,一声比一声大,真把她吓了一跳,直到叶英和几个男生把他拉开。

    虽然是个小插曲,但想到以后,这个班级里一起学习过的同学将来都要各奔东西,有的可能一生都再也无缘见面,余眉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走的时候叶英掉了眼泪,班里几个女生抱着哭了一场,她安慰了这个又安慰那个,回去的时候,一方面心里难受有些情绪低落,一方面也是特别累,又特别困。

    回去的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看到谭慕铭坐在电脑前,电脑没开,似乎在等她,余眉不由没精神的摇了摇头,“吃饭也别叫我,让我先睡一觉再说。

    有的人说缺了觉是补不回来的,可是余眉却觉得这一睡,就像是要把以前没睡够的觉都睡回本一样,也可能是彻底身心轻松,竟是脱了校服,钻进被窝里,一闭上眼就进入梦乡,再什么也不知道了。

    高考后的心情修复,然后是估分,填志愿表,吃散伙饭。

    散伙饭的时候,几个班还赶在一个场所,楼上楼下,后来这个酒店的宴席餐厅不够用了,见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就合在一起用一个厅。

    甭管是吃饭,喝卡拉OK还是跳舞,声地大,也热闹。

    以前在学校,大家都是学生,喜欢谁也不敢说,都压在心底,到了散伙饭的时候,反倒突然间打开枷锁般,一些以前觉得不可接近的校花之类,今天都特别受欢迎。

    还有告白的,毕竟最后一个聚会,再见不知哪一年,又加上三个班合并,所以几个班的校花都特别受欢迎,余眉算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除了告白还有送礼物的,礼物还很贵重,真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光拒绝就死了多少脑细胞。

    最后实在应付不来,只得躲了作罢。

    宴席厅外面走廊是几排沙发,看到沙发,出来透口气的余眉突然间想到什么,停住脚,目光在最角落不起眼的暗影处顿了下。

    男生今天居然有喝酒的,她如果没记得,上辈子在“散伙饭”的时候,也是在这里遇到的他。

    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与他一个城市,从此可能就各奔东西,那时候的她特别绝望,而那时候正好就见到喝的有些醉的男生倚在阴影的沙发上,不胜酒力,又似乎疲累的微微闭着眼晴休息。

    当时她做了一个到现在为止,都觉得特别胆大,也是上辈子唯一主动过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