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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谢承峮的所料,自长达五日的第一场战役以两军协议休战而结束,之后的一个月内再次大大小小交战三四场。
腊月初六,夏侯安以‘谢将军久战劳累需养精蓄锐’为由命李射独自带兵,这一举虽然激起了谢家军下一众副将的不满,但看在自家将军一言不发默许的态度上,众人便没有开口劝阻。
翌日一早,李射便戎装待发威风凛凛的带兵出征,傍晚时分却是大胜而归,继谢承峮打下半个沃托草原后,攻下了另外的三分之一。
安帝龙颜大悦,当即命令他今晚好生休息,并解去了李琦的处罚,命他明日为副帅跟随李射一同带兵出征。
蒂莲到谢承峮帐中,却见二舅父一身常服端坐在短榻便一派沉稳的喝茶。
微微抿唇,蒂莲径直步到软榻边坐下,“二舅舅,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子煦在马圈待得也差不多了吧。”
谢承峮唇角扬了扬,“你放心,他自幼便喜欢马,不会不耐烦的。”
“莲儿说的是这个意思吗?”,蒂莲不由又气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要急,草原上的战好打,是因为宇文奕在城里等着他们,只要到了城下,李氏父子的好运气便到头了。”
谢承峮说的没错,腊月初七李氏父子攻下了整个沃托草原,腊月初八星陨大将姮家一门便在边关城外将夏兰大军杀了个谢羽而归,这一战带去的二十万兵马只回来了十万。
大军狼狈不堪的返回军营,谢家军中的林副将便在安帝面前不顾尊卑的嚷嚷开,“这李家孙子刚愎自用鼻孔朝天,根本不听臣等劝阻一意孤行!陛下若是再让他们带兵,这仗,臣打不得了!”
他一嚷嚷,旁人亦跟着怨声道载,有脾气暴躁者甚至将头盔都砸在了地上,这一群都是常年浴血奋战的粗汉子,一旦群起怒火一时间还真有些骇人。
安帝眼下亦是又气又怒,恨不能将李氏父子拉出去砍了,最终还是以‘能力不足’袒护了他们,并将帅印再次交到了谢承峮手里,如今李射不能为副帅,安帝只能无奈下解了谢珩煦与袁泊的处罚。
谢承峮与谢珩煦带谢家军,那是断然没有出差错的道理,因着李氏父子的失误,星陨大军重新驻扎在了沃托草原上,战事又回到了原先的地点。
据说星陨由姮家一门父子四人带兵,一时间双方好似陷入了对峙,即便是没有胜仗,好歹也没有败仗。
而蒂莲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中,依旧跟着骆伽穿梭在伤兵间,只能在大军回营时才能远远看谢珩煦一眼。
战火的艰苦每日在继续,蒂莲乔装在军营中,转眼便是一年,若非她十六岁生辰和外祖父忌日时谢珩煦偷着来陪了她半刻,她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江蒂莲,而非一个军营中的小大夫。
长达一年多的战事里,夏侯安和宇文奕也曾数次亲临战场,然宫中无主太久实在不合情理,何况宇文奕虽然称帝,但他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边境的战火一时间还不会平息,国内的朝局显然更急于稳固。
乾华三年六月初,宇文奕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回帝都,留下姮家父子坐镇边关,而夏侯安亦在几日后起驾回京。
送走了他,蒂莲瞬间便觉通体舒畅自在,而谢珩煦亦然,夏侯安走后的第一夜,便得偿所愿将蒂莲掠到了自己帐中。
蒂莲端坐在围椅中,闭目昂头,由着他将自己面上的伪装一分分卸下。
待到再次面对她的容颜,谢珩煦定定看着许久,才满足的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一年过去,夏侯安的心思也该淡些了吧?如今祖父的孝期也已过,只等回京便可成亲了。”
月眸清柔,蒂莲轻轻回抱他,低轻细语道,“可惜,一年两年怕是回不得京城了,子煦,你真的要我等到十*岁成了老姑娘吗?”
谢珩煦失笑,扶着她的肩凤眸柔和凝着她清美的眉目,“莲儿永远都不会老,哪怕是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能娶到你,我都等得起。”
胸腔淌着温汤般融融,蒂莲月眸弯弯偎到他怀里,故作骄纵道,“我还嫌你老,两年后,你都二十七了!”
眉心一蹙,谢珩煦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粗声道,“嫌老也晚了!便是三十七你也只能嫁给我。”
蒂莲清声失笑,谢珩煦便薄唇上扬,摇曳的烛火下二人依偎细语,倒映在营帐间婵娟温馨犹如画卷。
翌日蒂莲是在骆伽的摇晃中醒来,眯着眼睁开便看到骆伽斑白的山羊胡子,月眸眨了眨清醒过来。
“你可知现在几时了?”,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骆伽没好气的瞪着眼道。
素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蒂莲自榻上坐起身,顺了顺披散的头发,“几时了?”,视线落在正对面的衣架上,玄黑的铠甲与头盔还稳稳的悬挂着,是她昨夜亲手挂上的。
微微一怔,蒂莲一指那铠甲,侧头看骆伽,“今日没有出征吗?”
眉心紧蹙,骆伽咬牙道,“你究竟睡得有多死,谢珩煦昨夜丑时便带着亲卫离营了,你就睡在他帐中,竟然毫不知情?!”
“你说什么?”,清澈的月眸大睁,蒂莲心下微窒,“子煦昨夜丑时...。”,话下一顿,猛的站起身急步走到帘窗处一把掀起。
土灰色的营帐连绵在青碧的草原间,清空之上万里无云旭日正值当空,俨然已经是正午时分。
谢珩煦深夜带着亲卫离营,定然是去做她不会允许的事,才做了手脚让她沉睡到这个时候。
心绪慌乱紧缩,蒂莲兀然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骆伽,“他是不是夜袭星陨大营去了!”
骆伽抿唇,看着她本便素白的清美容颜在散泄如缎的乌丝下更见苍白,不由杏眸幽动,低清道,“我也是今晨才知的,他带走了五十亲卫,回来了二十三人...。”,谢珩煦却不在其中。
眼前一白,蒂莲退后一步靠在营帐上,随即猛然起身扯了件青碧长衫套在身上,脚步不停的径直出了营帐。
骆伽见状一惊,紧上前一步扯了挂在衣架上的玄黑披风健步如飞的追出去,手下一抖便将蒂莲罩在了披风内,快速的扫了一眼营帐附近的兵卫,却是引来十数人侧目。
如今蒂莲哪里还顾忌旁的,她急步而行径直闯进谢承峮的营帐,无视帐内众人,清漠急促的开口。
“子煦在哪里!”
她的突然出现另众人惊愕不已,帐内除了谢家军中的一众副将,还有留下的李琦和两名御史。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军帐,玄黑披风罩身却纤细的身影,方才那声清漠柔嫩的音腔,分明是个女子。
谢承峮冷硬的眉目一蹙,“你先回去。”
蒂莲气急,不管不顾的将披风扔在地上,上前两步月眸清沉直直看着谢承峮,“告诉我他回来了!”
骆伽紧跟在她身后,见她将容貌露出来,不由蹙着眉头疼的抚了抚额。
蒂莲小姐,众将惊愕又诧异的瞪大眼,一旁的李琦和两位御史却是惊诧后便是失神。
面前的女子乌丝如云泄了满身,肌肤如玉黛眉月眸好似精妙细绘,即便是一袭粗布青碧的宽松长衫也不减分毫清丽绝代的风姿。
李琦微微眯眼,收回视线看向上座的谢承峮,若是他没猜错,这个云月清华的女子莫非便是安帝遍寻不到的江蒂莲?
似乎为了应证他的猜测,只见谢承峮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们正在商议,舅舅等会儿到你帐中与你细说,你先回去。”
蒂莲不为所动,月眸微氤盈唇粉白,“他擅做主张夜袭星陨大营,是不是?”
谢承峮眉心紧皱缄默未言,一旁的身形高大的林副将见状,犹豫道,“呃,少将军也是想早些结束战火,再这样对峙下去不止是星陨大军,连我们也快要吃力了。”
素手紧紧握住袍袖,蒂莲月眸清润微红,沉静道,“亲卫回来,说了什么..。”
见她这般神情,帐中人皆不知该如何开口,站在一旁的骆伽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垂首看着她,“回来的人都带着伤,我询问过一个神智尚清晰的人,他说返回时被姮家人察觉,他们兵分两路,谢珩煦带着另外的人走了另一条路。”
“两路人皆被姮家武士追捕,子煦怕是被俘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瞒不住,谢承峮干脆全部告诉她。
被俘了。
蒂莲月眸缓缓睁大,盈唇微颤,“既然被俘了,便是还活着,舅舅派人去救他。”
“莲儿。”,谢珩煦神情疲惫浅浅叹了一声,沉声道,“自然是要救的,但却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蒂莲清素的面容微白,神情迷茫的看着他。
正此时,帐外却有人急冲而入,踉跄着扑到低声高呵道,“报..报将军!星陨大军..星陨大军挂了停战黄旗,撤..撤退了。”
“什么?!”,谢承峮大惊失色,猛的拍桌而起。
“哪里有交战之际突然挂黄旗停战的!!杀刀的姮绪老鬼搞什么鬼!掠了我们少将军就要走!!”
“正是,这是什么道理!走也要将少将军还回来,将军,请下令命臣等带兵追击!”
“红旗战起举黄则停,星陨朝不再打这场仗便是要和解,你们有什么道理追击!”,谢承峮大怒呵斥,气急之下一脚将长案踢翻。
蒂莲面色苍白,喃喃开口,“不是应该将子煦押在阵前胁迫我们割地救人的么?...他们带子煦走,..为什么带走子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