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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嫩听而不闻。又倒了一杯凉白开，捧着杯子窝进沙发里。放松身体歪歪地靠着，身心疲惫。
门外的韩越叫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没多久，门就直接从外面推开了。
水嫩见他进来，直接将手里的杯子就砸了过去。“滚出去！这是我家！”
杯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碎了一地。
人家说，杯子代表一辈子。杯子碎了，是不好的兆头妗。
水嫩砸碎的这个，跟韩越的是一对儿的。现在一对儿只剩下一个，意头更不好吧？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水嫩，你到底想怎么样？”韩越也有些疲惫了。任谁被这样折腾，时间长了，也会累的。“我已经说过了，我是被骗过去的。知道之后，我转身就走了。我们在一起都快两年了，我对你的心思是怎么样的，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跬”
水嫩苦笑起来，也不看他，靠在沙发里，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韩越，我累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爱情和婚姻，如果婚姻让人这般疲惫而痛苦，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想放弃了？”韩越的嗓音里，有一股压抑的疼痛的情绪。
水嫩没有听出来。她真的太累了，自顾且不暇，哪里还有心神去顾及韩越的感受。“不放弃能怎么样？继续这么折磨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都不想见到对方为止吗？好聚好散，没准以后还能是朋友。”
“狗屁！”韩越对这番言论嗤之以鼻，火气十足。“水嫩我告诉你，要么你是我的女人，要不我们从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别跟老子说什么离婚还是朋友，老子没兴趣跟自己的前妻做朋友！”
水嫩想说“那就离婚吧，以后再也不见”，可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来。她也不敢说出来，怕这话一出，他们就真的断了。她自己最清楚，她根本舍不得。只是韩家的一再从中破坏，弄得她筋疲力尽，不可避免地将气撒到了韩越的身上。
“韩越，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或者说，那天我就不该多管闲事。或许，你现在跟沈玖玖就成了幸福的一对儿。沈玖玖有个开证券公司的妈妈，还有林氏、裴氏作为后盾，你家里肯定不会反对吧。”水嫩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拿刀扎自己的心脏。已经鲜血淋漓了，她却还不肯停手。
韩越被气得额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起来。“狗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子现在喜欢的是你，跟别的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老子就想要你水嫩，别的女人老子根本不屑于瞅一眼！”
“韩越，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也不妨碍咱们在一起。可事实证明，我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你们家的人，今天放似是而非的联姻消息，明天找上.门来拿钱砸我的脸，后天又给你弄个相亲……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好像生活在战争当中，前途无光，筋疲力尽。韩越，我真的累了……”
水嫩发出一声抽泣，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不是放声哭，就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却没有一丁点声音。越是这样，越让人看得心疼。
韩越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水嫩用力地挣扎着推拒着，可最终还是敌不过他的力道，被他紧紧地按在怀里。她终于放弃挣扎，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很快就湿了他的衣襟。
韩越心疼到了极点，恨不得立马带她离开这里，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去，让她从此快快乐乐的生活。
水嫩哭了许久才停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靠在韩越的怀里。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会处理好的。”韩越许下承诺，眼里闪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之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让她受折磨了。他不顾一切地侵入了她的生活，将她据为己有，他就得保护她，让她快乐！
水嫩闭着眼睛，依旧一声不吭。她现在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动，连大脑都放空了。
韩越弯腰将她抱起来，一路抱进了浴室。“你先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保证，明天就好了。”
水嫩看了他一眼，神情黯然地动手解扣子。“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泡个澡。”
韩越看着她核桃似的双眸，有些不放心，但还是走出了浴室。
水嫩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然后泡了进去。随着温热的液体浸润每一个细胞的，她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患得患失，蛮不讲理，不堪一击......
“我们家韩越什么都好，就是品位不好。不过也不奇怪，他毕竟还小。等他长到水小姐这个年纪，肯定就会成熟起来，品位自然也会提升……”韩越母亲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响在耳边，震耳欲聋的感觉。
水嫩不愿意再想，身子慢慢地往下滑，水漫过脖子，嘴巴，一直到头顶。
韩越到底不放心，所以推门进来看看，恰好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心脏都要罢工了。“水
嫩！”
水嫩被他从水里挖起来，呆愣愣地看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才多大点事情，就值得你寻死觅活！”韩越被吓得不轻，直接用吼的，语气凶得厉害。“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家人？”
水嫩眨了眨眼，这才明白他是误会了。“我没有想自杀，我就是想在水里憋一会儿气。”她垂下眼眸，看着浴缸里波动的液体。“你放心，我再怎么难过都不会想到自杀的。我是个医生，我懂得生命有多么的脆弱，我知道没有所谓的来生。”
这话明明是很坚强的内容，可在她说来，愣是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在里面。
韩越静静地扣着她的身子，心里跟被人捅了一刀，然后那把刀还在里面不挺地搅动一样的难受。“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会彻底解决问题的。”
“嗯。”水嫩不想再跟他针锋相对，不想拿韩家人的错来惩罚她爱的这个男人。她不是不知道，他其实也不好过，只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她就顾不上这些了。“我饿得胃都疼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好不好？”
“那我给你做碗面。”
“好。”等他出去之后，水嫩在莲蓬头下冲洗了一下身子，就穿上了浴袍。她趿拉着拖鞋，一路走进厨房。抱住了炉灶前煮面的男人，脸也贴到他背上去。
韩越，我真的想跟你好好地过一辈子。可是韩家一直不肯罢休，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愿意有一天我们变成那些互相怨恨的冤侣，若是那样，倒不如好聚好散……
韩越很快就做好了一碗鸡蛋面。两个形状漂亮、火候刚好的荷包蛋，几根翠绿的蔬菜。“快吃吧。一日三餐要规律，否则你的胃迟早被你整出问题来。”
“当时正在进行一场手术，哪里顾得上嘛。平常我都很注意的啊。”水嫩嘟着嘴反驳，心里暖暖的。
每当这个时候，水嫩都特别讨厌自己，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总要跟他发脾气。次数多了，韩越估计也会烦也会想放弃吧。而韩家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从来没放弃韩越，但又不能直接让水嫩消失，只好用这种办法来破坏他们的感情。拿韩家的错来惩罚韩越，简直可以算是亲者痛仇者快！她真是蠢！
“别愣着了。赶紧吃完了睡觉。”
“这么大一碗，我一个人吃不了。分你一半好不好？”
“你先吃，吃不完的我来吃。”理所当然的语气。
水嫩就笑了。每次她吃不完的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就算没有洁癖，也没有谁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只有爱一个人的时候，才有可能这么做。
……
时间已经不早了，水嫩就没有给林熙和打电.话，而是发了个短信。
“美人儿，我明天休假，一起出来喝茶聊天吧。就我们两个哦。”
林熙和这会儿已经睡了，短信是裴以恒看的。他没有回复，但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水嫩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到回复，便知道林熙和真的睡了。她有些泄气地努努嘴，也对，孕妇要早睡！
韩越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见她坐在床上发呆，拧起了剑眉。“不是说累了吗？还不快快睡觉！”
水嫩不说话，抬起头看着他。她的嘴唇微微分开，有点邀约的意思。
韩越胡乱地擦了擦头发，欺身扑了过来。“既然睡不着，咱们就来做点促进睡眠的运动。”
……
第二天，林熙和一醒来，裴以恒就把水嫩的短信告诉她了。
“那我给医院打个电.话，再推迟一天上班。”水嫩肯定是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了，所以才会三更半夜给她发短信。
“也好。你刚从穷乡僻壤回来，本来就该好好休息一段日子。”
林熙和其实并不觉得这一年的生活有多苦，但知道他心疼自己，就笑了笑，没有反驳。
韩越出门之后，水嫩就开着车，直奔林熙和这里来。一进门就往林熙和身上倒，脸靠在她肩窝里撒娇。“美人儿，大爷心情不好，今儿好好伺候，知道吗？伺候得好了，大大有赏，知道吗？”
林熙和哭笑不得，带着这么大一个人形包裹，往沙发那走去。“别装了，先喝杯茶。”
“不喝茶，想喝酒。家里有什么好酒，统统都拿出来给大爷品尝。今天，咱们不醉无归。”
“酒没有，只有茶。我也不想跟一只醉猫聊天。”
水嫩又趴会她肩头里。“美人儿，你今天一点儿也不柔情似水。”
“大爷，我从来都没有柔情似水过，你把我跟别的女人搞混了吧？”
水嫩做了个鬼脸，终于结束了柔软无骨的妖精状态。踢掉鞋子，把腿缩到沙发上，整个身子陷进沙发里。捧着茶杯，考虑该怎么开口。“美人儿，你觉得幸福吗？”
“挺幸福的。”
水嫩转过脸来，看着她，皱着眉，神情有些迷茫。“幸福
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你问我的话，幸福就是：我自己、我在乎的人和在乎我的人都平安、健康，相爱的人能彼此相伴，就这样。”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可我还是觉得不开心，为什么呢？”
“因为你把自己弄丢了。”
水嫩双掌一拍，神情激动。“太对了！”然后，人又歪倒回去。“我也觉得，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患得患失，容易动怒，容易迁怒!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能乌云蔽日!我明明知道那是韩家的阴谋，根本不是韩越的错，却总是忍不住对他发脾气……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我也有过这样的状态，疑神疑鬼，总觉得裴以恒跟我在一起别有居心，总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相比之下，你其实还算好，至少你相信韩越对你是真心的。”
“所以只能怪我定力太差了！再这么下去，我觉得韩家的阴谋迟早能得逞。”
林熙和主动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也怪不得你。就像有人总在你面前做一些影响心情的动作，哪怕你知道ta不能真的对你怎么样，你也会被逼急的。更何况，韩越始终是韩家的二少爷。你在心里，是非常渴望得到韩家的承认和祝福的。”
“就是这样。韩家的伎俩简直是层出不穷：今天放出消息，好像韩越就要跟哪个名门千金结婚了，明天韩夫人就找上.门来，对着我一通冷嘲热讽，后天可能又给他安排一场相亲……所有你在电视剧里见过的伎俩，他们都用过了。就像前几天，他们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他爷爷病了，让他马上回家。结果他回去了，他爷爷健壮得都能骑马挎枪。倒是多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见着他人就往他身上黏。韩家准备还特别充分，早就安置了摄像头。尽管韩越已经扭头就走了，还是拍到了照片，第二天就在报纸上占据了头版头条。我不知道这种状况到底要持续多久，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然后情绪就会特别烦躁。情绪一烦躁，我就忍不住对着韩越发火。于是，两个人又闹腾上了。好不容易和好了，没几天又重蹈覆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林熙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归根到底，还是在于韩越。很显然，年轻的韩越没能处理好这件事。
“美人儿你给我出出主意吧，我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明白。”
“每次韩夫人来找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变得很胆怯，战战兢兢的发挥失常？甚至，你也会像电视剧的女主角那样，被唬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水嫩马上摇头。“那绝对没有。我就是比较忍耐，避免自己太过毒舌。她好歹是韩越的妈妈，也许以后还是要长久相处的。”
“我给你个建议，要不下回你就别给她面子了。你觉得怎么痛快，你就怎么反击。你不需要顾虑自己的形象，也不必要考虑韩越的感受。韩家人给了你多少的不痛快，你就给他们多少的不痛快，甚至加倍反击。对有些人，我们不需要太仁慈。”
水嫩想了一会儿，突然直起腰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这样。我每次都在韩家人那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回去就冲韩越发火，最后痛苦的是我跟韩越，韩家的目的就达到了。好，就这么定了！我决定，明天我就杀到韩家去，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但是，我有个顾虑，我怕他们报复我家人。你知道的，韩家有权有势，我哥虽然也是个小军官，但也是蚍蜉撼大树。我实在不愿意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了我的家人。”
“这才是你不敢痛快反击的真正原因。”林熙和觉得，这情况还挺棘手的。
水嫩蔫头蔫脑地又靠回去。“对啊。我最近总在想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我们的爱情犯了什么错，要这样人人得而诛之？”
“有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看你舍不舍得，也要看韩越肯不肯。”林熙和沉吟了半天，终于有了主意。但她自己知道，这是个绝对的馊主意。能凑效，但很冒险。
水嫩连头都没抬，压根不抱什么希望。“什么办法？”
……
韩越开着吉普车，一路冲到了军区大院。
下人见到他回来，早早地就去禀告了。
于是，韩越进门的时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齐刷刷地在沙发里坐着。见他进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哟，今天吹什么风啊，居然把韩二少给吹来了。”
韩越也不吭声，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来。当着他们的面，子弹上膛。
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变了。警卫员甚至已经开始拿枪对着韩越了。
“韩越，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你的家人吗？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撒野的吗？”
韩越特别淡定地看着自己至亲的人，眼神有些冷。“爷爷，奶奶，爸
爸，妈妈，从小到大，我基本上都是按照你们给安排的路走的。当然，这条路也是我自己喜欢的，我无话可说。但是婚姻大事，我不能听你们的。那是我要同床共枕过一辈子的女人，如果我不能选个自己喜欢的，那纯粹就是找罪受。我不能每天把灯关了，然后催眠自己，女人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们不是不喜欢水嫩，你们只是不喜欢她的背景。在你们眼里，韩家是侯门贵族，韩家的姻亲必须能够助长韩家的权势地位。可是我偏偏选了一个普通的女人，所以你们无所不用其极来拆散我们。在你们看来，是她死死地缠着我不肯放手，妄想当韩家的儿媳妇。可事实上，是我要定她了。我韩越要么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要么我的老婆我孩子的母亲就是水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不妄想能够说服你们了。我今天来，是想做一个了断。从此之后，我不再是韩家的二少爷，我也不会沾韩家的一点光亮。”
韩越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这个，是我还你们的生养之恩。若我死了，一切就此结束。若我还活着，也请你们结束这些下三滥的游戏。”
“韩越，你疯了吗？快把枪放下！”最疼孙子的奶奶着急地叫了起来，想扑过来抢韩越的枪。
“谁都不许阻止他。我就不信，他有这个——”他话未吼完，枪声已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