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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锋在国外游学五六年回到国内,准备导演他自《鼠人》之后,沉寂几年后的第一部电影。
这是一部古装的商业片,事前他拿剧本给我看,问我要不要接这部戏。
我无法给出建议,因为看到他抑制不住的兴奋,知道他其实已经决定了接手这部戏。
他说对剧本不太满意,让我拿去改改。
看着他沧桑的脸,问他在国外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告诉我以前太天真,不想被世界改变,可是现在,他成熟了,知道什么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人,都要为幼稚付出代价。
事隔这些年,杜锋身上那股锋利的韧劲儿不见了,他的精气神仿佛被什么吸走或者消磨了。
从他家出来后,我感到压抑,那种感情仿佛看到一朵娇艳的花枯萎,一片茂密的森林被推土机铲倒,这是这个时代的焚琴煮鹤,每时每刻都发生着。
在电影开机宴会上,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陈菲。
除了更加消瘦——不违背良心地说——她仍然美丽着。
即使在演员群里面,她的气质也显得清新脱俗,并不是那些靠整容和化妆品收拾出来的女子能企及的。
跟屁虫白宗泽正站在她身边呼朋引伴,天生的娘娘腔逗欢了不少人。
我与陈菲目光接触的瞬间,像被彼此的眼神烫伤了一般,立即将目光移开,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人攀谈。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将她看成了仇人,伺机报复。
宴会到尾声,宾客大都微醉,灯光被调暗,暧昧的音乐响起,是what'sagirltodo。
灯火阑珊处,我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杜锋被几个女人簇拥着进了包房,他一脸的满足和陶醉,而在以前,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震惊之余,是深深的无力感。
一厢情愿地为他者的变化或自暴自弃而惋惜,似乎有一种道德婊的嫌疑,但是,我他.妈的真心感到悲催,无比的悲催。
看着眼前的迷醉,突然,有种想把眼前的香槟、红酒、美食全他.妈的掀翻在地的冲动,将这些灯红酒绿付之一炬。
这色.欲和饕餮的虚伪的烂世界,让我感到胸闷恶心。
我猛喝了两杯烈酒,抬起头,迷离的眼睛里,看到陈菲正跟一个女士在不远的吧台处攀谈着。
我在这里,与她近在咫尺,她却如此安静,如此波澜不惊,我们这些年的温暖和情谊,对于她来说难道一文不名?
报复的萌芽,终于破土。
舞池中,一个一头黄发的性感的姑娘,独自在扭动。
我走过去,没有任何过程,直接拉起她的手问:“一个人?”
她上下打量一下我:“是你?刚才杜导介绍过你,你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之一。”
“是。”
“有才华,我喜欢。”
“多喜欢?”
她咯咯地笑:“喜欢到天上去了。”
“什么名字?”
“叫我兰儿就行了。”
我不由分说,把兰儿搂在怀里。手在她身腰部、臀部不停游走。
她没有拒绝,闭着眼睛伏在我肩膀上享受着。
随着音乐的节拍,抱着她,慢慢扭到陈菲旁边。
我要让她看到,没有她,我身边仍然有女人,我根本不需要她!
在陈菲面前,我与兰儿缠在一起,我吻着她的耳垂、脖子。她动情了。
之后,我故意说得很大声,我要让陈菲清清楚楚地听到我说的每个字。我对兰儿说:“跟我一起回家吧。”
她魅惑地用食指顶着我的下巴,问:“好啊,你家里有什么玩的?”
“好玩的多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我牵着她的手,从陈菲身边经过。
“站住!”陈菲走过来。
终于,她终于说话了。那一刻,内心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仰着头不看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谁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多少,你凭什么管我?”
兰儿诧异地望着陈菲:“这个女人神经病啊。”
“没你什么事!”陈菲恶狠狠地对兰儿说,又转向我,“小宇,请你不要这样作贱自己,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陈菲眼角的泪花在微光的照射下美若水晶,这样的美丽,却让我更加有报复成功的病态的快感。
于是,我愈加丧心病狂:“我做什么不要你管,你别挡路,给我让开!”
我将陈菲推开,也许太激愤太用力,陈菲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倒在地板上。
她嘤嘤地哭起来。
围观的人群“哦”了一声,几个人立即上前搀扶陈菲。
白宗泽突然冒出来:“曾小宇,你这个王八蛋!”
说话之际,他的拳头已经向我的脑袋砸过来。
兰儿惊叫一声跑开了。
我顺势一躲,躲开了白宗泽的拳头,接着,用手肘大力挥向已经失去平衡的白宗泽的后背,他顺势往前摔了个嘴啃泥。
他爬起来,摸了一下牙齿,手上有血渍。
“小太监,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脸涨红了,怒吼着再次向我冲来,被两个穿着西服的保安拉住了。
而另外两个保安锁住我的手。
此时,身体里仿佛装着几吨TNT,我用力挣脱开两个保安,愤怒地对着他们的脸吼道:“滚开!我自己会走!”
他们放开我。
回过头去,看到陈菲悲伤的脸和白宗泽满脸鲜血的脸,还有周围每个人惊恐诧异的脸。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恐怖分子,等待着被公审判刑。
不知道刚才都做了什么,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扭头便跑……
扔掉了身上束缚着我让我一直不爽的礼服和领结,我拼命冲刺,跑到建国门附近的那个天桥上,气喘吁吁地趴在栏杆上。
不夜的CBD的灯光,把天空照成了粉红色,却照不进我阴冷的内心。
当年,F4、梅哥和付文心常常在这个地方高歌,唱着我们的欢乐和梦想,仿佛全北京全世界都在倾听我们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声音。
如今,我独自在这里,像匹孤狼般哀嚎着。
我想,即使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悲伤,我的尸体会像一只蚂蚁,被风吹到这座城市阴暗的角落里,慢慢腐烂,化为乌有。
最后,这个世界便没有人知道我存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