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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长城就好似一条巨龙,随着山体的走势盘旋蜿蜒,历经数百年屹立不倒,将外敌牢牢抵挡在长城外。
“树都变黄了,你们过冬的军服可曾发下了?”
林弋陪着沈樉走在北关口的城墙上,二人随意的聊着。
林弋有些心不在焉,她其实很想问问阿郎,为何阿兄这次没有跟了来,就连长清队阿兄亦是不曾。
“回将军,已经发了。
咱们这一批新兵只有五十众,人数不多,营中的库房刚好就有现成的。”
“并不是新的罢?”
朝廷每年拨下来的布匹都有定数,且还要受到一级级的层层盘剥,到手的数量也远远不及兵部下发的文书,即便是这般也不会按时送达,总有他们的理由予以拖延。
沈曜为边境一军之将多年,如何不知里头的门道,是以,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考虑民生问题,即便不为九州的百姓,也得要保证治下九军的将士不饿肚子,有衣可穿,有饷钱可以领。
林弋笑笑没有应声,旁边都是兵士,有些话只能心知肚明并不能宣之于口。
“弋郎,你怎的来了?”有人热情的与林弋打着招呼。
“奉校尉之命,带人上来转转,你们继续值守。”
“与同袍相处得不错?”又走出了些许距离,沈樉这才开口打趣。
“还好罢,在军中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不可单打独斗,得与身边的袍泽配合协作,这才是上上之选。”
沈樉赞赏的看了小女娘一眼,接着又道,“以你少时的性子,我真怕你会在营中逞英雄作好汉。
就好似突厥王子一事,意儿,你还是有些冲动了。”
林弋不置可否,“身处其境,不得已为之罢了。”
沈樉叹了口气,主动问起了别个。
“你在这里可还好?”
“还好,就是沐浴不太便宜。
起初很不适应忍受不住,只在夜里偷偷入河水擦洗。现下好了,河水冰冷刺骨根本沾不得,只得强忍着臭气熏天,谁承想,慢慢的竟嗅不出了。”
沈樉叹了口气。
二人离开关防有些距离,身边再无值守的兵士,沈樉伸手扯住了林弋,手指下滑握住了她的手。
“意儿,你可曾想好了?”
林弋微微一愣。
沈樉红着耳尖继续问,“我们的事……
意儿,我在问你,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可曾想好了?”
林弋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沈樉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们二人如今相隔两地,如若父亲不曾因着意儿立功而高兴,又岂会带了他一道前来?
“意儿,你看着我?”
沈樉霸道的抚住意儿的脸,强制她看向自己。
“我的话你听到了不是么?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我……睡迷糊了,不曾听清。”
林弋想挣脱,沈樉却两只手固定住了她的头。
“好,那我再说一回。
意儿,我心悦于你,不似阿兄对阿妹,是郎君对女娘。
我知晓自己年长你许多,我察觉我对你的心思时也曾恼恨……
我试着躲着你、不见你,可是意儿……不行,你已然钻进了我的心里,浸入到了我的骨里,欲将你剥离我心如刀绞、骨如刻蚀。”
林弋不曾料到沈樉真的会当她的面说出。
她不曾有过准备,她手足无措、心里发慌,她从未想过自己要与阿郎共度一生,哪怕曩时她并未睡熟,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很乱。
林弋的沉默沈樉只觉心凉,小女娘的心里果然不曾有他,他的手指动了动,叹了口气。
“罢,既知你意,我日后便不会再作纠缠,先前说过不允你嫁人的话……只作不曾说过。”
沈樉闭了闭眼,接着说道,“你阿兄如今跟我在军中办事,接下了的亲卫营成了校尉,高离接替了宁义成为军中的左将军。
还有你家人……
你离家的异日林叔便在城中购置了院子,一家人都搬了出去,平郎……也再也不曾回过家里。
几月前,林叔使人把……她送去了你次兄那里,来之前平州才递回来的消息,她偶遇了安岐山,予他做了小。”
沈樉落在林弋脸颊上的手指再次动了动,“意儿,照顾好自己,莫要叫……你阿兄惦记。”
手指又动了动才一下子松开,自小腿上取下了一柄刀,是林弋与他一同寻了老于打制的那把三棱刺。
“嗜血,老于一共制出了四柄,他留了一柄,余下的,父亲予了你阿兄一柄,一柄被他收起来与春雪放在了一处。
这是我的那一柄,你先拿着用。”
说着,把手里的嗜血递了过去,沈樉默了默,又自腰间解下了烈阳。
“还有烈阳,你莫要误会,我并无旁的意思。
营中配发的兵器只是寻常铁石所制,你力大,战场上没有一把称手的兵器等同于失了一只臂膀,你不应为它所限……
意儿,你莫要嫌弃。”
也别嫌弃我,这怕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看着横陈于眼前的烈阳,林弋的心揪得发疼。
这是阿郎自打习武之后便一直使用的佩刀,已经跟了他十余年,只为自己在战场上多一分安全,他竟毫不迟疑的割舍下了。
林弋觉得这烈阳愈发的刺目,刺得她的双眼有些湿润。
沈樉的大掌放在林弋头顶,就似她儿时那般轻轻的揉着,温声的哄着她。
“无事,一柄刀而已,我回去自会向父亲要了春雪使,不会没刀可用,你莫要多思多想。
时辰不早了,我……军中还有事,便不多留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着,沈樉把烈阳往林弋的怀里一塞,转身大步离去,不作一丝犹疑。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林弋感觉她的心里有什么抽走了一般,空落落的,倏的,她垂下了肩,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就连经过的兵士与她说话都不曾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