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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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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棠早起头痛欲裂,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她用凉水泼了泼脸,画了个妆容才出来。怎么没见张天泽的人影,她疑惑的瞅了瞅蔺仇。“怎么不见阿泽他们?”

    “大哥说,咱们不必等他,他还有些帮内事物要处理。”蔺仇恭敬的对唐棠说。

    唐棠奇怪的瞅了他一眼,怎么阿泽的手下各个都对自己这样客气?她看了看门外的日头,日子还是照过,太阳也照常升起,而她又将开始另一段旅程。

    “小姐?”兰姐知道小姐肯定有许多不舍,她也觉得难过,住了这么久,对这房子都生出感情了。

    “兰姐,咱们去金海市吧!我带您去见见我师父?”唐棠觉得去金海市也有亲人,虽然没法见母亲有些遗憾。

    “好好,我正好去谢谢他,夫人一直想当面致谢,可惜没机会呢!”兰姐擦了擦眼睛。

    火车票买的是相连的四间车厢,唐棠住第二间,她怕张姐叨叨自己,拉了信至一起。进了车厢就躺在下铺睡觉。

    信至轻手轻脚取了报纸送到隔壁第一间车厢。

    张天泽上火车比较晚,上京分舵大当家和二当家一起来送他,他废了番周折才上来。他打来今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几个大字:当红名角姚蝶衣叫板司法部长!“报纸都收过来了吧?”

    “收来了,唐小姐没看到。”信至低头说。

    “她现在在干嘛?”

    “在睡觉。”

    张天泽皱眉,她倒是心大,他想了想,“中午她要是没睡醒,你就到餐厅要一份餐,温着。”

    信至点头应是。

    张天泽看了看蔺俦,又想了想说:“我和你换了,我去那间,你在这里吧。”

    蔺俦眼神微动,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信至,两年多没见,她似乎瘦了。就像九爷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女人,绚烂了自己的年华,而信至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唐棠一觉好眠,睡到金海市,火车到站的汽鸣声却将她吵醒,她缓缓睁开眼睛。整个车厢怎么黑了?

    “睡醒了?”

    唐棠扭头看着坐在对面床铺的张天泽,他手里拿着自己带上车的那本《戏曲词集》。而一旁的车窗上挂着他的外套。

    “你什么时候上的车?”唐棠整整身上衣服的褶子。

    “大概在你睡着的时候。”张天泽低着头说。

    唐棠有些羞赧,她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那是小南朝时城郭子写的书,虽然起了个正经书名,可里面却有些淫词艳曲,上车时随手拿的书,此刻被他拿在手里,真是怪异。

    “没想到你爱好这样广泛。”张天泽晃了晃手里的书,“我记得这样的剧目都是些草台班子演的,莫非你也学过?”

    唐棠羞恼的走上前,夺过书,“你不也一样吗?不爱好怎么看的这样入迷?”

    张天泽哈哈一笑,“圣人都说食色性,何况我这俗人?”

    唐棠将他赶了出去,张天泽猜想她可能要换衣服,看了眼车窗的外套,又转身出去。

    第四车厢的两个手下先一步去火车站外,联系人。

    蔺俦和信至疑惑的看了看穿着衬衫的张天泽,没有吱声,等在一旁。

    兰姐对着张天泽笑了笑,他虽然救了小姐,可自己还是不喜欢他,总感觉这人不像个好人,笑起来有些奸诈。

    其实兰姐这心情有点像,老娘防坏小子拐带女儿,那是哪哪都不顺眼,恨不得替天行道灭了这人

    张天泽不知自己哪里惹这个仆娘不快,心里想着要下次买点东西投她所好。

    唐棠拿出随身带的箱子,换上一件簇新的七色彩虹色斜纹绸缎旗袍,披了件黑色皮草,对镜挽发。她没有烫成时下的大波浪,因为不喜欢那样的手感,摸起来弯弯曲曲,但是这样的头发穿起衣服,在时下老显得没那么时髦。

    唐棠将最后一缕头发固定好,对着镜子瞅了瞅,确保没有问题才走出来,师傅一向严苛,她四年未归,少不得要看看的冷脸,想想心里还真有些发憷。

    张天泽看着她那严阵以待的样子,心里好笑,“这么怕见你师傅?”

    唐棠想到师傅的暴脾气,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我先去见师傅吧,你派人将兰姐和兰叔送到新宅子。”

    信至抬眼看了一眼张天泽,自己回到金海市,还要跟在唐小姐身边吗?

    “义父和师傅都在家里等着呢,咱们赶紧去吧。”张天泽率先走向汽车,打开车门。

    唐棠看了他一眼,师傅马良有以前经常被九爷请去唱堂会,但两人当时可没这么亲密,现在怎么关系这样近了?

    “你北上之后,我时常去看望马老,义父也经常请他来家中下棋、闲聊,现在他们两个都是半退休状态。”张天泽坐下后给她解惑。

    唐棠皱眉看了他一眼,当初他在师傅家也不过住了两个月,一次堂会,被九爷看中,选在身边,一年后认为义子。要说感情应该也没多少,唐棠不得不承认心里的想法,也许阿泽心里还是喜欢自己。

    张天泽的义父曾是金海市的青帮头子,人唤:九爷,而现在是金海市总督兼市长,其实大家都称他是金海市的土皇帝。他原名成九,少时从扛包工做起,在金海市摸爬滚打了四十年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f租界的云上路号称世界三大最时尚街道之一,其中大半的商铺都在九爷名下,而他手下还有,远洋实业公司、纺织厂、银行、钢铁厂等等。

    唐棠当年也奇怪九爷这样一个成功的大佬为何会看中阿泽?阿泽当年不过16岁,一身稚气,要说特别,机灵能干也不是最特别的呀,但是他确实得了九爷的青眼,而且一步登天。

    “九爷对你一直很好。”唐棠感慨的说。

    “是啊,他对亲生儿子应该也就这样了。”张天泽对于九爷的恩情一直铭记于心,他在心中也早已把他当做父亲。

    “外面传言九爷没有孩子,这是真的吗?”唐棠好奇地问。

    张天泽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难怪说女人好奇心强,爱八卦,没想到唐棠也如此。“有过几个孩子,不过大多被仇家杀了。九爷这些年一直感慨年轻时做事太绝,没有留一线,他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

    唐棠点点头,这事她也听别人说过,据传九爷他三十多岁后行事风格大变,一直善待手下,对于对手也从不赶尽杀绝。

    窗外热闹的街市一如当年,唐棠看着阔别三年的城市,陌生又熟悉,那些掺杂泪水微酸的学戏之路都留在了这里。

    张天泽看到街角陈阿婆还在卖糖炒栗子,转身对唐棠说:“阿婆的糖炒栗子还在,你要不要吃?”

    “没想到,阿婆还在卖栗子。”唐棠有些感慨,当年她和阿泽两人时常去吃,那时年少,冬天买一份可以吃许久,那微甜的栗子就像那段微甜的日子,让人想起都是带笑的。“阿婆以前还经常多给我们几个。”

    唐棠突然捂着手绢直乐,张天泽自然知道她乐什么,他无奈的瞅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他小的时候发育的慢,人长的瘦,但是因为五官精致,时常被认做女孩。

    猴子机灵的说:“好香啊!我去买点吧!”

    猴子拿着三包糖炒栗子,钻进车里,他递给唐棠一包,又递给张天泽一包,“小刘,你开车不方便,咱俩吃一包吧,我拨给你吃。”

    唐棠噗嗤一乐,她笑盈盈的盯着猴子,“猴子,你这么机灵,不会是花果山下来的吧?”

    “哪里哪里,我是安徽人,不过我家倒是离黄山不远。”猴子笑嘻嘻的说。

    唐棠低着头拨栗子,露出一截如凝脂般的脖子,宁静美好。

    张天泽觉得时间就这样静止也挺好。他伸手将剥好的栗子递给棠棠。

    唐棠倪了他一眼,嘴角却止不住朝上扬起,她不客气的将手里热腾腾的栗子,放到他怀里。另一只手一转,手帕上正托着他给的栗子,换手吃了起来。

    猴子惊讶的看了看张天泽,自从见到这位唐小姐,大哥的底线一次次被挑战,何曾见他给姑娘剥过栗子?本以为他们以后的大嫂就算不是百依百顺的女子也该小鸟依人,没想到还得大哥照顾?!

    张天泽眼神柔和的看着唐棠,顺带瞪了一眼在一旁发愣的猴子。

    车子渐渐驶入云上路,九爷的宅子就位于云上路最东北角,那里东面临海,而向西尽收整个云上路。

    成宅,二字古朴沧桑,出自北方总理段世昌之手,而一侧的葳蕤花园则出自南方总统黎敏之。

    远远的就看到大门徐徐打开,一个巨大的喷泉出现在眼前,紧接着就看到隐在其后的三层洋房,洋房占地极阔,颇具欧风。

    唐棠刚下车,便迎上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时髦女子,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仆人。女子笑盈盈的说:“这便是唐小姐吧?真真是好气质!”

    唐棠微笑点头,眼睛瞅向张天泽。

    “这是小姨娘。”张天泽笑了笑,“姨娘不必忙活,她的行李都送到了思南路的小公馆。”

    “哦,那感情更好!”小姨娘似乎误会了张天泽的话,暧昧一笑,但张天泽却没有解释。

    唐棠有些愣神,她当初在金海市时,九爷身边的女人就如走马灯一般,三年没回来,他身边的姨娘又不知换了多少个。

    “走吧。”张天泽以为唐棠害怕,他揽了她的肩,“你放心,一会有我。”

    唐棠随着张天泽进去,进入大厅,就看到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对弈的两个老人。“师傅,九爷!”

    九爷长得慈眉善目,根本不像混黑社会的,他笑眯眯的看着唐棠,“丫头回来了。”

    “嗯”,唐棠忐忑的看着师傅马良有。马良有长相白净,一双吊梢眼不怒自威,他一向不苟言笑,神情肃穆,他对徒弟十分严苛,但也真心疼爱。

    张天泽在唐棠身后,对着义父指了指马良有。

    九爷眯了眯眼睛,这臭小子护人护的可真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担心了!

    马良有头也不抬,又下棋又收子,“还知道回来?你可够有本事的,还能把自个弄牢里?!”

    唐棠不敢开口,她小时候被师傅打怕了有阴影,这老头子脾气一上来,连四十岁的大师兄都照打不误。

    张天泽笑了笑,“师傅,唐棠一直想着您,您瞧,这是她给您准备的礼物。”张天泽笑着拿过猴子手里的盒子,直接走了过来。

    唐棠顺势跟着走了过来,“师傅您瞧,这是信田芳的封笔之戏《新岳飞》。”

    马良有马老,一辈子痴戏,听到此话,看到此话本,已是喜从心来,他瞪了唐棠他们一眼,拿出话本翻了起来。没想到竟是亲笔,这小妮子看来下了番功夫。

    九爷瞄了一眼,就一个话本,怎么没其他东西?看来没自己的份呀……

    “这是给九爷的,宋朝段西屏的《湘湖十局》。”唐棠揭开下一层,露出宋刻版。

    九爷刚要开口,他手里已有一本《湘湖十局》,这又哪来的?假的?

    “哦,我这是当代的,他的就是宋刻板?”马良有自是知道九爷有原版,他们爱好围棋,曾一起拿出来研究过,所以出来帮徒弟解围。

    九爷瞅瞅挤眉弄眼的义子,一旁装傻的老友,得,自己也甭做恶人了。

    “师傅,您的要也是宋朝的,那信田芳该成老妖精了!”唐棠笑着说。

    马良有没绷住脸,他叹了一口气:“你这臭丫头,一身倔脾气!一口气赌了这么多年,戏也学了,角也成了,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你父母?”

    唐棠赶紧伸手扶起师傅:“陪您老些时日,我再回去。”

    马老点点头,唐家那笔烂账,他也有耳闻,他们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九爷看着冲自己傻笑的小子,心里暗暗摇了摇头,怎么这么痴情,真是犯了黑帮大忌。其实这些年自己没少送他漂亮女人,可他愣是一个没动心,一心等着唐棠。他刚才和老马提了一下,想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他们拍板,哪里管那个倔丫头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