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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凌峰没有明说为何要在范氏面前示弱,但徐璐向来以凌峰马首是瞻,之后的公开场合,只要有范氏的场合,铁定是退避三合的。
最为明显的一次是朱贵妃的千秋节,但凡三品以上诰命的外命妇皆进宫祝贺,正在听戏的徐璐远远瞧到张大夫人,就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张大夫人。其实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相让。
因之前说徐璐坏话被当事人抓包弄得没脸没皮的张大夫人,在徐璐面前也是讪然居多,但之后见徐璐对自己如此客气周到,那种难堪之意这才堪堪放下。
等徐璐坐到远处后,族嫂范夫人则轻声问:“这徐氏好像有些怕你似的。”
张大夫人愣了愣,说:“怎会?她那种少年得志的人,还会怕我一个老婆子?”
范夫人说:“可是每一回见到你都避得远远的,不是怕你又是什么?”
张大夫人略有得色,嘴上却谦虚地说:“人家什么身份?何至于怕我,不过是不想见到我罢了。”
……
这边,一些与略有交情的妇人也在问徐璐:“那张夫人的德性咱们也都听说了,少夫人为何回回都要避让她?”
徐璐哀声叹道:“姐姐也知道她的为人品性,人家身份高贵,张家执整个江南仕林牛耳,门生遍布朝野,娘家势力也雄厚,若真得罪了她,只要人家剁剁脚,咱们家也只有招架的份了。”
凌峰那霸王又蛮横的性子,会怕一个张家?
以凌峰在京城惊人的人脉,张家再厉害,就算真的对上,张家也讨不得好吧。
众人面上说着“少夫人太谦虚了,”但心里却在想,凌峰居然也会忌惮张家,该不会是张家又要进一步?而凌峰要外放吧?
凌峰在吏部已呆满足足三年,按规矩,外放,或连任,或挪挪位置。这都要取决于内阁和圣意。
凌峰外放出去,或许仍然会挂着吏部侍郎的头衔,但现官不如现管,一但外放,也就失去了对朝堂中枢的参与权和控制权,也不会再执掌天下官帽子。一旦外放出去,也只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想要继续在京城威风,怕是不可能了。
……
“有这个可能。”范夫人左右瞧了瞧,又靠近了小姑子,悄声道:“你没得到消息么?凌峰三年任期已满,按规定,是该外放了。一旦外放出去,或许会保留原来的官位,但也就是挂名而已,对朝堂影响力就甚微了。徐氏说不定早已知道了消息,也知道凌峰一旦外放,她还拿什么与你斗?这才处处忍让你吧。”
张大夫人震惊,连忙问:“真的吗?凌峰真要外放?”
范夫人就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真枉你在京城呆那么久,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你平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张大夫人被说得讪讪的,这话也是婆母时常挂嘴边的,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她不欲让嫂子指责自己对京城格局的疏忽大意,赶紧转移话题:“凌峰真要外放,消息确凿吗?”
“听你兄长提起过,方公只是提了提,圣上也说了句‘齐缘也是该挪挪位置’,你兄长特意分析过,凌峰还保留了从一品左柱国将军勋衔,又是侯府世子,又是吏部侍郎,若是不外放,那必是更进一步,任六部之首……”
张大夫人尖声打断她:“他才多大年纪,如何能够胜任尚书一职?就算圣上同意,怕是内阁也不会同意。”
范夫人警告地拉了她:“你小声些。”
张大夫人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围人正听戏听得入迷,应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不由放低了声音:“他是不可能做尚书的,那应该是外放吧。”
范夫人说:“你兄长说,以圣上对他的宠信,说不定还真会坐上那位置。”
张大夫人脸色一变:“他那么年轻,应该不至于吧?”
“圣上向来不拘一格降人才,凌峰当年十七岁就统领禁卫军,就是进内阁也是有可能的?沈任行三十二岁就进了内阁呢。”范夫人不以为然,觉得这个小姑子长着副聪明面孔,却生着笨肚肠,与她说话还真有些累,加上周围又有人,也不想再与她多说,只是警告她收敛些,以后见了徐璐,也别再总是针对人家了。
张大夫人说:“我哪有针对她?嫂子你可别冤枉我。”但在心里却在说,我现在可没去惹她呀,是那徐氏被我收拾怕了,如今见了我就像见了猫的老鼠,这么个怂货,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能怪我么?
范夫人瞟她一眼,看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心里又生起气来,真恨不得把外头对她的评价说给她听。但见她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面容,出于某些阴暗心理,范夫人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
徐璐在宫中对张大夫人的避让,也迅速度传进各家各户的耳里,对此,世人反应不一,有的说徐璐软弱,外强中干。也有的说张大夫威武,不愧为阁老夫人,不怒自威。徐氏一个小年轻,也要退避三舍。
当然,也有不少声音说徐璐是不想与张大夫人一般见识。
而一些敏感的人则在心里暗想:徐璐以往可也没有避让过谁,这回态度怎么就转变得那么快呢?
……
三月初,送走了徐成荣,花园里的梨花开始结起花骨朵,春天已至。
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京城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京城治安陡然变坏,地痞流氓犯事者又有所增多,甚至连浙杭张家大夫人,已致仕大学士,前刑部尚书张洁之妻范氏,在丰台大街上也让地痞刁民冲撞,摔了个狗啃泥,半边脸硌在坚硬的马路上,痛得半死,半个月不敢见人,那副才戴在头上的从丽人坊新打的百宝头面也被抢走了。
张大夫人怒不可竭,上书朝廷,狠狠告了严少秋一状。
张大夫人身份不一般,严少秋也不敢怠慢,全城戒严搜捕,誓死要找出凶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倒是狠抓了批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一阵板子外加流刑,犯了抢劫罪的一律处死,就是些小偷小摸的也被流放去西北之地,雷霆镇压之下,京城的治安倒是上升了一大台阶。虽然仍未找到抢劫张大夫人的凶手,但在处置了数十位犯抢盗罪的犯人时,张大夫人也不好再抱怨什么。还反过来表章严少秋雷厉风行,是个好官。
耐何今年严少秋霉星高照,长兴县令在处置一起乡绅强占民田一案中,对官绅颇有偏颇,引发苦主不满,一怒之下,又把状子告到了顺天府。辖制长兴等十三县的顺天府却未曾秉办断案,惹来御史弹劾。紧接着,又曝出严家有人在外放印子钱,逼出了人命。圣上震怒,撸去严少秋府伊之位,贬出京城,任广西柳州府通判。堂堂正三品的京官,被连降三级,这也算是极其严重的贬嫡了。
紧接着,空缺了三个多月的太仆寺卿总算被潜补上来,由一位姓张的地方官员接任。而原太仆寺卿文成章因身体缘故,经圣上恩准,致仕还乡。
耐何在准备起程之际,文家又犯了事。
“少夫人,太仆寺卿文太太求见。”这日下午,徐璐才午睡起来,大丫鬟豆绿就进来凛报。
“哪个文太太。”徐璐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豆绿一脸古怪地望着她,“就是那个……原先与您有过婚约的文继轩的母亲,前任泉州知府文成章的太太。”
徐璐想了起来,“是她呀。”自从与文家退婚后,双方已是结下死仇。后来徐璐进京后,在某些场合,还是与文太太见过几回。但都是招呼都没打过的。那文太太倒是有种“既然已经结下死仇了,就一路仇到底”的心态,一逮到机会就使使绊子,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所以凌峰索性把文成章父子全给废了,逼出京城,永绝后患。
按理,文家过完年就会起程离京的,却还要来见徐璐,实在是奇怪。
“你让人对文太太讲,就说我们凌家与文家可是半分交情都没。还有,世家与朝中大臣过多往来不大好,怕影响文大人的前程,还请文太太三思而后行。”
豆绿果然出去传话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少夫人,文太太不肯走,说您不见她,她就不走。”
徐璐沉下脸来:“她不肯走门房上的就没法子不成?什么时候咱们凌家的奴才这般不中用了。”
豆绿见徐璐生了气,也不敢再多言,又出去了。只是过了会,豆绿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个金手镯,她小小声地道:“少夫人,文夫人真的不肯走,都还跪在大门外了。说少夫人若是不见她,她就长跪不起。还,还给了我这么个镯子。”
徐璐看了她手上的指头宽的金镯子一眼,横她一眼:“罢了,你让她进来吧。”印像中文太太一直是矜持冷淡的。京中高官云集,文成章那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并未给文太太带来多少荣华显赫,反而还处处陪小心。
徐璐在她身上,已很难看到昔日在泉州时的矜贵高傲,反而是低眉小意居多。
果然,男人的身份,决定了女人在外头的地位。
徐璐无比感激凌峰的强大,让她可以不必像那些小官小吏家眷那样,到处陪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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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