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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璐心里不豫,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愿与这老太婆打嘴仗,那样只能平白添一桩笑话让别人看,只好说:“老夫人请节哀,先夫人虽已不在人世,却享受着朝廷国夫人的供奉,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杨老夫人冷笑:“活着都没能享受,死后享着又有何用?鸠占鹊巢之人,也配说这种话。”
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觉杨老夫人太过了,甚至连她的两个儿媳妇也在替她打眼色,但杨老夫人丝毫没有瞧见似的,盯着徐璐冷笑着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可有些人呀,却是忘恩负义呢。”一副“若非我孙女死得早,凌家少夫人的位置,岂有你的份”的不甘心的怨毒,以及徐璐走了狗屎运,能有今日身份地位,更要感恩的模样。
徐璐微笑着,“听老夫人的意思,我还得真该感谢老夫人您了?”
杨老夫人冷哼了声,徐璐环视一圈,扬声道:“那么我这个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衔,也是老夫人替我求来的?”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风寒骤起。
杨老夫人豁地转头,瞪着徐璐。
徐璐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冷道:“老夫人,是也不是?”
“你……放肆,怎么这么没家教。有你这么与长辈说话的吗?”杨老夫人当然不敢说徐璐的诰命夫人是她给求来的,她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呀。心头更是恨极了徐璐,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若非她孙女福薄,哪有她的嚣张?
徐璐淡淡一笑:“我年纪小,不懂礼数。老夫人若是看不惯,您就教教我,对待辱我骂我的长辈,我这个小辈又该如何自处?”
杨老夫人目露凶光,却是半分办法也无。刚才以为徐璐年纪轻,出身又不高,这才硬仗腰子地给她难堪,可徐璐却是分毫不让,就当场与她顶起牛来。顶得她肝痛胃胀,却又拿她无可耐何。
杨家的两个媳妇赶紧过来打圆场,一个对老夫人说:“娘又在想念秀娘了,唉,秀娘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如今秀娘没了,老夫人总会陷入磨怔。凌夫人,请您勿怪。我婆母只是太想念孙女的缘故。”
另一个也赶紧拿了茶杯递给杨老夫人,“婆婆喝口茶,别再去想秀娘了。秀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您再想也是没用的。峰儿新娶了媳妇,您应该高兴才是。”
杨老夫人找了台阶可下,气冲冲地喝了茶,拍了茶几,恨声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徐璐目光冷冰,“杨老夫人,是谁小人得志了?说来听听?”她看了周围一眼,又冷声道,“我敬您是先夫人的祖母,年纪也一大把了,本不想与你计较。可撒泼也要适而可止。你孙女是我害死的?是我抢了她的位置?还是我踩着她往上爬?”
屋子里的人左看右看,一个是峰峰宠爱的新夫人,一位是阁老夫人,虽说已是致仕,但在朝中影响力还在,她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还是不要渗和了。
但有人却是不怕的,杨夫人
丈夫是刑按察使的杨夫人,见徐璐被人为难,又见别人不肯出头,直觉这是搭上徐璐的大好机会,于是便大声道:“自己的孙女没福气,居然跑去怪别人。这可比小人还不要脸呢。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人,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杨老夫人正被徐璐质问得下不了台,闻言仿佛找到潜死鬼似地,她瞪着杨夫人,咆哮道:“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看着杨夫人身上藏青底白色撒花比甲,不屑地道,“这老刘家也越发回去了,闺女及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请。也不怕降了身份。”
这就是*裸地轻视杨夫人之意了,杨夫人脸胀得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徐璐悠悠地开了口,“杨夫人,这儿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你我还真不配坐到这儿,咱们就坐到门口去可好?”
徐璐说着,人也站了起来,果然要往外走去。杨夫人心里一喜,也赶紧起身,大声道:“凌夫人说得极是,咱们身份低,还真不配坐这儿的。还是让给这位尊贵的老夫人坐吧。”
这下子,屋子里的其他女眷也坐不住了,徐璐堂堂督抚夫人,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都自认身份不够格了,咱们若再坐在这儿,岂不让徐璐吃心?还有,杨老夫人也确实过份了,难怪一向温柔谦和的徐璐也要发飙,当场发作。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杨老夫人虽然尊贵,但已过气了。而凌峰徐璐夫妇年纪还是如此的年轻,将来也还有一番大造化。杨老夫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但若得罪了徐璐,可就不妙了。
徐璐面上淡然,但谁不知道她心里积着一肚子火呀,这时候再不识趣,包准死得更加难看。
于是,屋子里的人除了杨老夫人一家子外,全都走得干干净净。一些小心谨慎之人甚至还对杨老夫人说:“坐得久了,去外头透透气。”
余家女眷左右看了看,最终,刘夫人的一位堂嫂也果断起身往外头走去,余家诸人也跟着走了一干二净,纷纷让丫头抬着凳子,坐到厅堂门口。
这时候,徐璐与杨夫人就坐在厅堂口里,身边围坐了一大堆人,一些出来得迟的,实在没了位置,也只能坐到外头走廊上去。而这儿的动静如此明显,早已有丫头慌张地向刘夫人禀报。
刘夫人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嘱咐女儿了,飞快地从西厢房出来,看到走廊上的一群人,头都要炸开了。从抄手游廊过来,边走边疾声道:“唉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全都跑到外头了?”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冲突,这是正为主人家最不愿看到的。可闹事的双方客人她一个都惹不起。尽管心里把杨老夫人骂成臭头,这时候刘夫人处理起来还是滴水不漏的,一边向徐璐等人陪不是,一边把客人请到西厢房去。西厢房是女儿刘盈的寝居,把客人请到这边来,也还不算失礼。虽然这么多人挤在这儿,是挤了些,但总比人家抬着凳子坐到走廊上好。
刘夫人又对大家好一番赔不是,说她考虑不周全,怠慢诸位。
徐璐说:“横竖大家又不是外人,我知道姐姐的难处的。刚才也是我鲁莽了,我在这儿向姐姐赔不是。虽说不配与杨老夫人同处一室,但好歹也要看在盈姐儿的面上,委屈杨老夫人了。诸位,咱们还是去厅堂吧,总不能因我个人原因,让刘家姐姐为难是不?今日里天大地大,盈姐儿最大。”
众人暗笑,这位凌夫人倒是会说话,即周全了刘夫人的颜面,又圆了她本人的面子,也给大家一个台阶可下,恐怕如今最为难堪的,就数杨老夫人了。
但杨老夫人难堪与否,与她们又有何相干呢?这凌夫人都不怕得罪了,她们又何须惧怕?于是一干人又重新回到厅子里,相继谈笑风生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徐璐领着杨夫人一道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杨老夫人跟前。
屋子里清丝雅静,只见徐璐坐了下来,朝杨老夫人微微福了身子,笑着说:“看在盈姐儿的份上,还请老夫人容许我们与您同处一室。”
诺大的厅堂里,也能听到杨老夫人的喘息,是那样的剧烈,那样的急促。杨家两位媳妇的疾声安抚,以及徐璐唇角恭敬而谦卑,却又晶亮的双眸。
这时候,只听一声重重的茶盏搁在桌上的声响,众人静了一会,看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到底是久经场面的,刚开始还气得青筋暴露的额头,此刻又慢条斯理地对自己的孙女说:“丽娘,你要记住了,不管将来你有何出息,这礼仪肯定是要学好的,不然就算再有造化,也一样要被人耻笑的。”
徐璐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侧头对杨夫人道:“我这丫头,叫豆绿,从小服侍我。如今年纪也快到了,麻烦夫人帮我瞧瞧。不愁大富大贵,只要品性好,长辈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就是了。”
杨夫人笑着说:“是,我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嫁人不光要看哥儿品性,还得看长辈是否明事理。否则爷们再好,若遇上个胡搅蛮缠的,可就有得熬了。”
徐璐点头,“正是此理。”
那个叫丽娘的姑娘瞧自己祖母又要发作,赶紧给杨老夫人揉着心口顺气:“祖母不要生气了,为着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呀。”
杨老夫人说:“还是我的丽娘懂事,不像有些人,简直就一暴发户。”
丽娘微笑着,耳边垂下的嵌红宝石耳环闪动着动人光茫,一派大家闺秀气质,“祖母自小教导孙女,不可与人争吵,女子以柔顺为美,不以强辩为能,孙女一直牢记于心。”
徐璐何偿不知道,这对祖孙刻意针对自己,不过也懒得与这类人争辩,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不一会,刘盈的及笄礼开始。众人各就各位,徐璐因是观礼身份,不便坐主位,后来才发现,杨老夫人是今日被刘家请来作正宾的。
刘盈的及笄礼虽比不得京城的森严,但因刘家才来泉州不久,能有这种规模,也算不错了。
因在刘家与杨老夫人起了冲突,双方都没有心思多呆,等刘盈行完及笄礼,吃过饭,徐璐就起身告辞。
回到凌府后不久,刘夫人的贴身婆子就来了。
那婆子向徐璐磕了头,赔笑道:“……前两日我们夫人娘家就派人给小姐送了及笄之礼,因路徒遥远,今日才送到。也都是些京城流行的衣料布切和几盒上等的胭指。夫人觉得这胭脂还不错,很适合凌夫人,特地吩咐奴婢给夫人送些来。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咱们夫人一片心意。还望凌夫人不要嫌弃。”
出自京城御脂坊的胭脂,一般人可是无法享受到的。尤其这御脂坊是与内务府合作,专门供应宫中贵人胭脂,以及京中大富女眷,普通老百姓连门都摸不着。徐璐虽然在泉州,也时常听说京城御脂坊的大名。这六盒颜色各异,用紫檀包装,轻轻打开,便有股扑鼻的馨香,掂了些在手背上,轻轻一摸,细腻温和,轻轻揉开,滑腻的水汁就浸进了肌肤,肉眼就能看到被涂抹的地方立马变得湿润而滑腻。果然为上等佳品胭脂。即能妆点姿容,又起到美容养颜的功用,不愧为御用上品。
其实徐璐年纪轻,基本上还用不着胭脂的,但保养方面,可是面面俱到,她如今吃的用的,洗的,全都是上上品,养得白白嫩嫩,皮肤也是吹弹可破。那可是凌家专用御医路玲玲亲自配来快马国鞭送过来的,功效并不输给御脂坊。
不过刘夫人亲自送来,徐璐当然得接着,还笑着对这婆子道:“替我向你家夫人说声谢。胭脂我收下了,我很喜欢。”送礼是一门学问,收礼也是一门学问,不管喜不喜欢,都得表现出浓厚兴趣来才成。这样送礼的人才会感到心安。
那婆子又赔着笑脸道:“今日里的事,我们夫人也怪不好意思的,都没脸来见夫人您了。所以特地让奴婢过来,代她向您陪罪。我们夫人并不知道杨老夫人会是那般人,否则,也绝不会请她做小姐的正宾了。”
徐璐笑了笑:“无妨,这哪能怪你家夫人呢,横竖不关她的事,回去让你夫人不要放心上了。我又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最后还让人打赏了这婆子几十个钱,并让人包了厨房里新做的点心,让这婆子带回去。表示她与刘夫人的感情,并不会因为杨老夫人的出现而被破坏。
这婆子千恩万谢地接过点心,又对徐璐说了句让她震惊万分的话来,“我家夫人还要奴婢转告您,杨老夫人似乎不怎么甘心呢,还扬言找个日子登凌家大门。”她飞快地看了徐璐的脸色,又赶紧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道,“我家夫人觉得这杨老夫人准不会安好心,怕夫人没个准备,吃上闷亏,所以特地要奴婢转告夫人您。也请夫人事先有个准备。”
那老太婆还要来凌家,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是好事。徐璐心头厌烦,但也不至于表现在脸上,于是笑着说:“我知道了,多谢你家夫人的提醒,这个情,我领了。你可是你家夫人身边最得用的,我也不多留你了。豆绿,你替我送送嬷嬷。”
豆绿送了人回来,一脸气忿地道:“那杨家老太婆也忒可恶了。刚才奴婢套了罗妈妈的话,罗妈妈说,那杨老夫人有可能直接登咱们家的门,借口祭拜先夫人为由,要给您难堪呢。”
杨老夫人能给徐璐的难堪,也就是借着世俗礼教,逼迫徐璐在先夫人杨氏的牌位前执妾礼罢了。
话说,徐璐初进门时,按规矩,也得向先夫人的牌位执妾礼的,也不知是操持婚礼的凌芸忘了这一层,还是凌峰也没有想到,徐璐并未向先夫人磕过头。如今她连先夫人的牌位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俱说杨氏的牌位在凌家祠堂里,以后徐璐还是要回京城的,正式记入凌家族谱,需得跪拜一次,每年祭祖,也得跪拜一次。除此之外,外人可是管不着她的。
当然,遇上强横的娘家人,也有可能借着给先夫人祭拜的由头,或是翻新坟墓什么的,徐璐这个继室,确实还得去磕那个头的。今日与杨老夫人可没有客气过,这种专门拿世俗礼仪来恶心继室的事儿,杨老夫人还是做得出来的。
徐璐心里也烦的很,她当然不屑与一个死人计较,可也架不住这些令人厌烦所谓的元配娘家人,摆出一副即羡又妒恨的表情,似乎她占了她女儿好大便宜似的。真是的,凌峰的条件确实是上上乘,谁家闺女嫁到凌家,保证吃穿不愁,并能惠及一大家子,但你闺女福薄,早早就升西天极乐世界,又怪得了谁?有本事,你要凌峰不娶继室呀?哼,没那个胆子为难凌峰,就跑来欺负她。真是的,当她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徐璐生了一顿闷气后,也只能让人把香草找来,她是凌芸的陪嫁,想来对杨氏的事儿清楚些。
“以前先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你可还有印像?”
香草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徐璐为何会问及先夫人的事,但主子都开口了,也断不能不回答的,于是香草斟酌了语气,回答道:“先夫人进门的时候,奴婢早已随小姐嫁去夫家,对先夫人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先夫人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子。”
徐璐也从凌峰嘴里知道,先夫人杨氏是个贤惠的女子,于是点点头,又问:“那么先夫人的娘家呢?与先夫人来往可密切?”
“这个,奴婢自从随小姐陪嫁至叶家后,还真不怎么清楚的。不过奴婢倒是知道,先夫人自小就没了母亲,一直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后来先夫人因病没了,先夫人的祖母差点都哭晕了过去。”
看来,杨老夫人对杨氏确实是祖孙情深,难怪会看自己不顺眼。杨氏一死,杨家与凌家的纽带彻底没了,凌峰顾念旧情还好,不念旧情杨家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徐璐水涨船高的份。难怪会视自己为眼中钉。
也多亏了刘夫人事先给徐璐的预警,不出两日,杨老夫人果然趁凌峰在家时登门。徐璐因早有准备,倒也从容不迫,丝毫不显慌乱。她不知道凌峰对杨氏究竟有多少感情。但凌峰对杨老夫人甚是客气,不但亲自接待,还恭敬行晚辈礼,嘴里依然声称祖母。
杨老夫人只带了一个孙女来,也是那日在刘家徐璐见过的叫丽娘的姑娘。
“秀娘都去了多年,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祖母。”望着凌峰,杨老夫人眼里满是欣慰。
凌峰正色道:“秀娘虽没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份夫妻之情是永不改变的。叫您一声祖母,也是当得的。”
杨老夫人特地看了徐璐一眼,又慈爱而温暖的望着凌峰,“好好好,峰儿果真有情有义,老爷子确实没有看错人。秀娘在地下若知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那个叫丽娘的姑娘也脆生生地道:“祖母,大姐虽没了,但姐夫对大姐的情意却是一片真心实意。您老人家也不要再伤心了,应该高兴才是。”
凌峰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看着丽娘,笑道:“你就是丽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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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痛并快乐着,但想要多挤些时间真的不容易,所以亲们也别嫌我慢,解释了万多遍了,我嘴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总归一句话,感谢支持我的亲们,不管如何,我不会弃坑,不会太监。更不会虎头蛇尾。尽我最大努力好好地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