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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胡子老头雷仁忽然站起身后,我们才惊愕的发现,这货原来没有腿疾呀!
他非但不是瘸子,自己一个人背着手,走的还挺欢实呢。
那雷老头围着轮椅转悠了几圈以后,才对我呵呵笑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之所以坐在轮椅上……是懒得动……今天能在这里看见赵家的弟子,真是高兴呀!”
呵呵,懒得动就做轮椅么?我看没那么简单。不过他懒得动,我也懒得问,我倒要看看,他这是在唱哪一出。
活动了一下筋骨后,雷老头说着话,又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笑着,不过却搞的我们面面相觑。
说实话,我感觉他的样子看上去挺诡异的,没病做什么轮椅?以为自己是诸葛亮么?而且他眼神游移间却从没离开过我的身上,更让我感觉非常不自在。
我恍然感觉,他好像在打我的什么主意……
面对这特殊的情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了,于是只能呵呵的陪着笑脸,冲他想起什么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我师父的确姓赵,不过不叫赵青山,至于什么斗菜……牛魂的,也从来没听说过,更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为国争光等等的事迹。
说完这些以后,雷老头脸上划过了一丝扫兴。
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而他旁边的旺财同志则更是激动,居然抢着替他的主子发问道:“你胡说,赵家的后人会不知道赵青山么?”
这一问,让我彻底傻眼了。
我师父叫赵海鹏,不是赵青山,而且老班长在部队里只和我说过他有个哥哥叫赵海鲲,好像老班长还说过一次自己的爹叫……赵德广。
这位夫子庙叫赵青山的前辈,我可真是第一次听说。
“莫非他认错门了?”我心里嘀咕着。
不过想虽然这么想,但我不可能让场面继续冷下去呀,要不然这狐狸一样的老东西一不高兴了,以为我框他,再把那十几号徒子徒孙拉出来给我唱一出,也不合适。
于是,我硬着头皮继续回应道:“……不过,我师父也挺牛的,人家祖上是御厨,还有皇帝给的菜刀……”
我还没说完呢,这雷老头就突然由疑转笑了。
“没错!就是他!”他用手拍着桌子就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好像从我的话里抓到了一条长虫般兴奋。
……就是谁呀?我好像谁也没说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雷仁雷老头彻底不再对我的身份起疑了,他还摇晃着身子,和我摆谱道:
“你不知道也正常呀!必定,那是咱们五脏庙上上代人的‘恩恩怨怨’,像你们这样的小辈子,自然不懂那些年代的刀光剑影,儿女情长呀!”
雷仁的话里,明显有褒贬我“见识短”的意思,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人家说着,我也只能赔笑脸听着。
谁让人家活得比我老,以后也很可能死的比我早呢……
那雷仁看着我“恭顺”的态度,当即居然倚老卖老了起来,他一口一个小辈的叫着我,等菜上其整之后,还让我给他填酒加菜,是全然不把我当外人呀!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忍了,谁让咱吃的是人家送的“白食”。喝的是不要钱的“敬酒”呢。
而且,雷仁嘴里虽然说随便整几个菜,但招呼我们的,可都是真家伙,是下“血本”的。
就凭这一点,我也的忍着。
关于他“随便”上的那两个菜,我也挺服气的,因为我只粗略看了一眼,就惊的差点把眼睛珠子都掉下来。
为什么呢?因为人家给我上的是粤菜中的两道“头菜”,“鳝鱼(代蛇)龙虎斗”和“麒麟凤爪鲈”!
就这么两道菜,其中的用料制作我不需要细说,只说这其中的寓意选材,就已经甩出那些“私塾”的厨子好几条街了。
别看只有两道菜,但其中却飞禽走兽全有,龙虎凤麟俱全,看上去就是金光闪闪,虎气龙腾,有大家排场,更让人垂涎三尺,简直惊瞎我的狗眼那!
说实话,我感觉在这小小的服务站餐厅里看见这么两个大菜,都有点暴殄天物。
在我想来,它们应该在特级酒店里被人称赞,才真算的上品味相符呢!
我也由衷的在心里感叹,这五岭庙的手艺,当真是不一般呐!
有这么两道菜镇着,虽然我们因为“白食蛊”的关系只能粘粘筷子,但也是心满意足呀!自然我也只能卖给雷仁面子了。而且把他哄高兴了,我也不损失什么。
就这样,雷仁一唱,我一喝,两个人一伸一张,一恭一敬,配合的还挺默契,酒过三巡之后,那老头子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笑盈盈间侃侃而谈间,说出了自己父辈和赵家的渊源。
雷仁说,他自己的父亲叫雷阿牛,广东人,主要的生活轨迹在清末民国时代。
雷阿牛这个人没什么文化,不过人却很能折腾,他十三岁就开始四处闯荡了,下过南洋,跑过台湾,但是都没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有一次过海峡的时候还遇见了台风,整条船都打碎了,一个人抓着漂木,随波逐流。
就这样,他漂走了三天三夜,才被人从舟山打捞起来,当时人泡的都肿了,但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雷阿牛死里逃生,从浙江登陆以后,身无分文,很是为生计惆怅了一番,可就在他沦落到即将要饭的地步时,却突然在江边上看见了一条“征夫”的告示。
这雷阿牛不认识字,不过闯荡多了,见过招劳力的“用工状子”也不少,因此认识“征夫”这两个字的含义和内容,知道这是一个靠劳力赚钱的机会。
于是,他靠着别人的提点,来到了征夫的用人单位。
雷阿牛找到那单位之后,方才发现这是一个跑内航漕运的码头公司。
阿牛和码头打听以后才知道,这码头新接了一批内漕送米的工作,要把五船陈年糯米顺京杭运河送到北平,因为槽船劳力不够,所以才临时张贴了“征夫”的告示。
当时,雷阿牛实在混不下去了,他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份合同,从公司令了一角银和契约之后,匆忙吃了一顿饱饭,就跟船出发了。
可是,当雷阿牛真正上了这趟漕船,他却渐渐后悔接受这趟“征夫”了。
这无怪于他,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阿牛仔越来越感觉这些漕船非常怪异。
他们不像是运米的,而更像是……运送某种不可告人的“脏东西”。
雷阿牛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逐渐发现的。
首先,阿牛发现那些装米的器皿很特别,装糯米的器具不是布袋和米仓,居然是用海缸加封泥来密封存米的。
这就怪了。
阿牛以前在台湾跑海峡时,也跟过用米压舱的轮船。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所有的米都是麻袋装的,有的时候外国的洋米包装精致一些,但也最多用染蜡的牛皮纸袋密封……
这用海缸装米的运输方式,他真是头一回见到。
这还不算什么,可漕运跟到第二天时,雷阿牛还偶然发现,这一对漕帮船手中,上自棒头,下自船首,全都在胸口佩戴着叠成“鸳鸯角”的朱砂黄符。
这一点,雷阿牛就更想不通了。
他知道,跑船的人迷信,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不管是跑运河的还是跑海运的,出家在外,难免会找些护身符,妈祖像供奉,但是却没有一个带黄符的。
因为黄符这东西遇水既化,求来带在天天和水为伍的“穿浪汉子”身上,那是白糟蹋钱。
这是基本的常识,阿牛不明白,他们这些当头的,却人手一张黄符,算怎么回事呢……
带着这些疑问,雷阿牛的心情越发不安了起来,而穿刚过了长江时,他雷阿牛的不安心情,简直到达了极致。
因为雷阿牛又偶然发现,有好几个骨干人物,更是在腰间插着“盒子炮”以及铜钱剑。
这次的发现,可是让雷阿牛彻底吓坏了。
盒子炮他其实可以理解,必定漕运不同于海运,没什么国际公约和外国军舰照着,漕运安全性差一些,经常有水盗响马抢劫,带个长枪短炮是漕邦的基本自卫手段。可是这铜钱剑就……
在雷阿牛的想法里,只有道士,才会带着这种家伙式的。
于是,雷阿牛很自然的认为,这些运送沉米之人的真正身份,应该是道士,最不济也是懂得旁门左道的人物……
这样的结论,立刻让阿牛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阿牛必定是从小就出来混的,日子久了懂的自然就多。他很早就听懂些门道的朋友说过......糯米,海缸,黄符和铜钱剑,可都是压制僵尸,冤鬼这类邪物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些海缸里存放的东西,很可能不是什么沉米,而是“包装”好的“粽子”!
雷阿牛想到这些的时候,脑子里都炸了,恍惚间只有一个想法产生——开溜!
他宁愿不挣钱,也不能运这些东西,着了急丢命的。
可无奈的是,当阿牛真正想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漕帮大哥,压船棒头的监视之下,根本就跑不成呀。
适时,雷阿牛发现,漕帮的人轮番站岗,似乎时刻都在监督着他们这些征夫的一举一动,好像早就想到他们中会有人开溜了!
必定,压船“棒头”和“船首”腰里的盒子炮不是闹着玩的,有那玩意压着,谁跑,也得掂量掂量的。
就这样,阿牛在提心吊胆中做着征夫的工作,一路上如惊弓之鸟。
他唯一期盼的,就是天后娘娘保佑,能让他逃跑成功,或者让他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难关。
可人这东西,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当船开到山东济宁地界的时候,这漕船还真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