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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野苑,镜尘砚就问何心约:“姑娘,你不是这宫里的宫人吧?”虽是在问她,但话里更多的却是肯定语气。他说:“这宫里的各种吃穿用度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我虽然不如专职的司衣局的人对此知道得多,但你身上这身儿衣服,虽然不张扬,料子却是极好,不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可以穿的。”
何心约没有说话,镜尘砚继续说:“当今天子有两位妃子,一位娴妃,一位淑妃,这几天又添一位静妃。你这身儿衣服,至少也是妃位的人才能穿的。”
何心约停下脚步:“我……”
不待她解释,镜尘砚就说:“不过早听说你们这些宫外来的人行为放肆,不那么懂宫中规矩。只是既然进得这皇宫,至少也该收敛一点儿。行事处处小心,方不至于闹笑话,甚而至于闯出祸端。”
“呃——我……”何心约心底尴尬,到底还是坦白,说,“我确实不是这宫里的人。今日进得宫来,不料却不小心和同行的人走散,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走到这处地方来。”
镜尘砚点点头:“这几日进宫来赴宴的人确实很多,但都应有宫人领着。看来,还是宫里人没有安排妥当啊。”
何心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糊地点点头。这人接着却语气一转,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宫里不比外头,有很多地方是去不得、看不得,甚至,听不得的。”他看着她,像是淳淳告诫一般,说道,“姑娘,可得小心一点儿。”
他这话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严肃和威严让何心约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她随即就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说:“我会谨记的。”
不知不觉他们竟已走出很长一段路,前面宫墙院巷间已经隐隐传来稀疏的人声和脚步声。
“好了!”镜尘砚突然停下脚步,对她说,“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他抬起手来为她指向一个路口,说:“你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走到看得见第三个凉亭的路口,再往东走,然后在你看到的第二个巷口拐弯儿,最后穿过一片回廊,就能看见大宴的所在——和天园。不过现在这时辰早宴已经结束,而午宴还没有开,你还是先回宫里为你们安排的起居处歇歇吧。至于怎么去起居处,”他说,“和天园有宫人守着,只要你报上身份姓名,他们自会带你去。”
说完,镜尘砚就转身往回走,何心约站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镜尘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喃喃自语道:“这人……”
何心约按着镜尘砚的指路,来到天和园外,然而她却没有立刻对宫人道明身份。来的时候,她在路边密林无人处脱下宫装,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来到天和园里,找到一个看上去很顺和的小宫女,对她说:“妹妹,我在路边捡到这样一件儿衣服,似乎是一件宫装。你看看,是也不是?”
小宫女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先接过衣服来仔细翻看,同时又不住打量她,这样一番过后才说:“这确实是宫装,而且看样子,还是新做的。”她歪头小声地自言自语,“司衣局的人怎么这么疏忽……”
何心约赶紧说:“我把它交给你,你能帮我把它送回司衣局吗?”
小宫女伸长脖子四顾:“烦请等一等。”何心约站在原地,看到她走到一旁找到一个领头模样的宫女,说了几句什么。宫女往她这儿看了两眼,迎上她的眼神,何心约便也微微点头,对她一笑。然后,就见小宫女和那领头模样的宫女一起朝她这边走过来。
领头模样的宫女先是向她略行一礼,何心约没有见过这种行礼方式,但猜想应该是皇宫里特有的礼节,她回以一个修行者的礼仪。随后,就听这个领头模样的宫女说:“我以前在司衣局待过一段时间,看这件衣服的形制和这素净的颜色,应该是娴妃娘娘宫里的。”她微微皱眉道,“现在司衣局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何心约有点儿心虚,只笑笑,没有说话。这人接着说:“我会让人把这件衣服送回司衣局的,等查清楚是谁弄丢的,一定严惩不贷。”她再行一礼,说道,“这次,真是劳烦您了。”
何心约心里不住冒汗,简直羞愧得不行,不禁开口:“只是一时疏忽丢了件儿衣服,不至于严惩吧?”
“这要是放在平时,训两句也就够了。可这两天宫里事儿多,本就不允许出什么岔子。这下出了差错,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何心约于是没有再就这个说什么。一问之下何心约得知,现在离午宴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但是午宴开始之前半个时辰宴舞就会开始,那个时候,赴宴的人陆陆续续也就到了。如此,何心约便不急着走。她今日在这皇宫里兜兜转转这么久,腿脚也着实有点儿累。
和天园很大,但宴会只占用一小块儿空地,园里其他地方的亭台楼阁都建造得精美绝伦。她在其中一块高地上的凉亭里坐下,坐下之后她才发现,这地方视野极其开阔,从这里可以直接望见大宴的一张张矮桌和矮桌之后一块块摆放得方方正正的毯子,甚至连毯子上的精美图案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静坐一会儿之后,园里人渐渐多起来,但宫人们大都安安静静地做着各自的事,往矮桌上摆放果盘、在四周点上香炉。午后气温渐渐升高,甚至连冰盘也一个个被摆出来,晶莹的冰块儿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从她这里看微微有点儿刺眼,于是她收回视线,在凉亭的椅子上轻轻躺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她是被一阵渐起的乐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小一这只肥猫不知何时已经又回到她身边,在她头顶的地方眯着眼,安安静静趴着。
“再有半个时辰……午宴就开始了啊……”
果然如那宫女所说,现在已经有人到得这和天园赴宴,只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冠带华服,不像是各修行学院的修行者。
何心约略踌躇一会儿,抱起小一,转身准备走下去。结果走到亭边一落脚,脚下就“叮哐”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
“咦?”她弯下腰来,捡起地上这东西。刚才上来的时候不曾发觉,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掉在这儿的?
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玉环,玉片儿薄而透明,触手有凉意,玉环表面饱满光滑,没有任何花纹,简单大方,像是一块配饰。
“若是有人不小心丢的,应该会找回来吧……”她这么想着,转身准备把玉环放在刚才躺过的椅子上,如此等玉环的主人寻来,也就更容易看见一些。
“姑娘!”后面忽然有人叫她,她回过头来,眼前这人气喘吁吁,明显是急跑上来的。他一脸焦急,看着她说:“你手上的玉环,是我的。”
“这个?”何心约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呐,给你,这东西价值不菲吧,你可要小心收好,别再弄丢了。下次,说不定就找不回来了。”
男子连连道谢,说:“我刚才原本想上来坐坐,结果看见姑娘你在此小憩,也就没有打扰,怎料下去之后竟发现这东西不见了,这才立刻找上来。”
何心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刚刚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原是刚刚才掉在这儿的。
男子笑笑,说:“这个玉环是我妻子送我的,对我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幸好没有弄丢。”
何心约也笑笑,向他行一个修行者的礼,说:“在这儿偷闲多时,我现下也该回去了。”
男子回了她一个礼,何心约愣了一愣,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桑芜边军中的礼节。看来,这人是边军中人啊。
离开凉亭以后,她又找到刚开始那个领头模样的宫女,在客人们陆陆续续来这里赴宴的时候,随着宫女离开和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