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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还没停,屋檐下缀着一丝丝的雨,落在地面溅起串串剔透的水珠。
下雨之后路变得泥泞难走,便也不去镇上摆摊了。
唐文风端着个和脸差不多大的碗蹲在灶房门口,吸溜一口面片汤,隔着栏杆看那飞来飞去的水蚂蚁。
当地有种说法,说有水蚂蚁就要涨大水。
苗桂花他们今早起来瞧见了,愁的不行,生怕一场大雨把秧苗给冲毁了。
好在雨慢慢小了。
“老七,下了雨,山上肯定有不少蕨菜,去不?”旁边三两下解决完早饭的唐文祖踢了他一脚。
“去!”唐文风把剩下的面片汤喝光。
和五哥把碗洗干净后,去柴房拿了草帽戴上,兄弟俩一人背了个小背篓出门。
脚上穿的草鞋,还没出院子,鞋底就已经踩了一脚的泥。
唐文风在地上蹭了蹭:“五哥,等会儿回来,咱们去河边一趟。”
“下这么大的雨,肯定涨水了,去河边干啥?”唐文风落过水,唐家人都有些心理阴影,平时除非必要,都不愿意去河边。
“去捡点鹅卵石回来。”唐文风回头指了指,“我想从院门口铺一条路到堂屋那儿。下雨的时候也不用再踩一脚泥。”
唐家房子呈颠倒的凹字形,除三间半正屋外,左右两边各两间半屋子。为了方便在灶房吃过饭就能直接从走廊回各自的屋子,当初地基抬高了差不多十五公分,沿着房子做了一个凹字形的走廊。
分家时只得了两间茅草屋,苗桂花一直憋着一口气。当时起新房子时,把大半家底都砸了进去。
虽然心疼,可盖出来的房子却惹来好一通羡慕。她就觉得值了。
人这辈子,就争一口气了。她就是要让老宅那边的看看,没有他们的帮扶,他们二房也能过的好。
唐文风一直觉得唐家的屋子盖的不错,布局也挺好。虽然大部分都是土坯房,下大雨的时候墙会潮,不过村子里一多半都是这种,家家户户都习惯了。
让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院子。
哪怕拿大锤锤得比较平整,可一到下雨天就完蛋,又湿又滑。
唐文风不幸地摔过两次,感觉屁股都跌成了八瓣。
听他这么一说,唐文祖立马想起了他摔跤的事,没有半点兄弟情的哈哈大笑:“行行行,等回来就陪你去捡。”
下了雨,他俩不准备去那几座路比较窄又比较陡的山,怕不小心摔下来,得不偿失。
一路走到山脚,二人的脚趾头都已经被稀泥糊满了。
在边上的石头上蹭了蹭鞋底,一大坨一大坨的泥被蹭下来。
“咱们来的早,瞧着还没人。掐嫩点的。”唐文风道。
“成。”
山上的蕨菜多得很,长得又快。爱这一口的多会趁着这段时间多掐些晒干存起来。等要吃的时候泡软就行。凉拌清炒味道都很不错。
“嚯,老七,看我找到了什么!”唐文祖高高举起手。
已经走到另一边去的唐文风扭头一看,发现是一朵黄鸡枞,有脑袋那么大一个。
鸡枞味美鲜嫩,无论怎么做都好吃。拿去镇上卖,能卖到四十文一斤,比肉都贵。
“可不能压坏了,回去炒了吃。”唐文风道。
“不卖钱?”
“就这么点,也卖不了多少,还不如咱们自个儿吃了。回去问娘割点腊肉炒了,肯定香。”
唐文祖被他说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要有第二朵,到时候再打个汤。”
唐文风自去年清醒过来后,还没吃到鸡枞,这会儿也有点馋了。
兄弟俩于是一边掐蕨菜,一边找着鸡枞。遇上别的能吃的菌子也顺手摘了放进背篓。
“这儿,这有一窝!”唐文祖兴奋的不行。
这种白色的,一窝几朵十几朵甚至几十朵的鸡枞,大家管它们叫小鸡枞。村里有种说法,摘过后往地上吐点口水,它们就会继续长,下次还能来摘。
离得有点远的唐文风将一根枯树上的几朵黑木耳摘下来放进背篓,转身往五哥那边走。
“啊!这边还有!好多,老七!”
唐文祖已经进入了疯狂模式,变身为采蘑菇的小“姑娘”。
“你别走太快,小心摔着。”唐文风一步一滑,走的艰难。
“我稳着呢。”听声音,已经越走越远了。
唐文风刚拽着草根爬上一个坡,就听见一声惨叫。声音之凄厉,吓得他一抖。
“五哥?五哥!你怎么了?”
这边地势较平,唐文风放开脚步跑了起来,边跑边喊。
“老七!这边!”
唐文风闻声找过去,看见浑身狼狈,粘着草叶泥水的唐文祖正艰难地踮着脚丫子,双手抱着一双腿拼了命往上举。
“草!”
唐文风爆了声粗口,将背篓取下来放到旁边,快步跑过去帮忙。
两人就是半大小子,比不得成年人,费了老大劲才把人给放下来。
“死......死了吗?”唐文祖到现在脸还有些白,吓的。
他忘乎所以的捡着小鸡枞,捡着捡着绊到树根摔了一跤,一抬头看见一只鞋子,再抬头,看见一双晃晃悠悠的脚,吓得他差点没撅过去。
唐文风摸了摸女人的脖子,摇头:“还跳着,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唐文祖舒了口气。
“啊!我的鸡枞!”
他惨叫一声,欲哭无泪的捡着因为绊倒后摔的到处都是的鸡枞。
在看见那朵摔成两半的黄鸡枞时,他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唐文风看的有点囧,十分想给他脑门儿上贴上吃货二字。
“我去叫人来帮忙,你别再乱跑了啊。”他不放心的嘱咐。
“放心放心。”唐文祖头也不抬,“这里还有好些小鸡枞没采完,我不会乱跑的。
唐文风:“......行。”
下了山,唐文风先去找了潘瞎子,和他说明情况后,又去里正家。
那姑娘看着面生,应该不是他们村儿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跑这么远来寻死。和里正说一声,免得有什么麻烦。
里正张从贵听了后,连忙让老妻叫上两个儿媳妇一道去山上。要全是大老爷们儿,万一传出去点什么,那真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文~风~~”
唐文风一只脚刚跨出大门,就听身后传来幽怨的喊声。
转头一看,是同窗张福宝。
“你这是......”
张福宝哇的一声,扑上来掐住他脖子摇,一边干打雷不下雨的哭:“都怪你!你说你咋就这么聪明呢?一次就考上了。我现在放假都不许出去玩儿,让我背书背书背书!”
唐文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狗头:“可怜的孩子。”
张福宝:“......你可以滚了!”
“再见。”唐文风抬腿就走,没有一丝丝留恋。
张福宝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情,没有半点同窗之爱。
左右看看,见家里人都不在,张福宝踮着脚悄摸摸顺着墙根儿溜了出去,追上唐文风,和他勾肩搭背上山瞧热闹去了。
他爷爱面子,这会儿山上肯定人多,一定不会骂他的。
潘瞎子背着药箱往后山走的时候,路上有人看见了,问他去哪儿。他随口回了句有事。
问话的转头就和人说潘瞎子神神秘秘的往山上去了。一个传一个,没多久好些人都知道了。最后甚至已经传潘瞎子去山里挖宝贝了。
等潘瞎子爬到半山腰,身后已经跟了十二三个人。
他无奈的叹气,这些人咋就这么闲。
顺着唐文风说的方向上山,走了没多久,一行人就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这是啥声音?“
“像是女人在哭。”
“这山里头为啥会有女人?”
一群人齐齐扭头看潘瞎子。
潘瞎子再次叹气:“我都说了我有事。”
几个急性子的村里人问:“啥事儿啊?”
“不是说挖宝贝吗?”
潘瞎子:“挖什么宝贝?我是来救人的。”不过现在已经醒了,看样子不需要他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