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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冬天,南照都浸泡在寒冷中。
如何御寒向来是南照人思考的头等大事,比起躲在屋里不出来,他们宁愿多运动,起码还能强身健体。
尤其是军营,士兵的勤奋程度比起其他季节高太多了,一说要加强训练强度都不约而同说好。
魏源对此颇为满意偿。
等贺贺同其他将领在角楼议事时,他便同贺贺建议:“将军,不如再多多练习阵营?”
“这个你自己看着来。”贺贺将军营事务全权交给了魏源,面向其他将领,“我要去南方边境了。”
“啊……”
几人表情一变,顿时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将军,我们与南照……”
话未完,贺贺抬袖截断,“各位心知即可。”
大陵确然在南照正南方,若真攻来,南方边境首当其冲,贺贺理性要去的。
“将军,那末将跟着。”魏源当即忘了自己的任务,贺贺摇头拒绝,“你只需看好军营。”
以后打起来,军营就是后备力量,断然不能随意糊弄,贺贺之所以让魏源留下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她希望,真有一天,前线穷途末路了,魏源能救他们一把。
魏源于此也算明白,便不再请求,沉默下来。贺二等人不语,他们晓得,贺贺的安排也许是她自己的注意,也许是陛下的旨令。
可,总而言之,这一切安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俩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将士都要想得远,看得清。
贺贺朝贺二点头,“就贺二同我一起就可。”
贺二颔首,“是,将军。”随即又面朝众人,微笑起来,“到了地方,若有需要,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你们等着即可。”
“魏源。”
“在。”魏源出列。
“不可让将士们偷懒,你脾气也要好一点……”
贺贺安排魏源几句,魏源一一记下。其余人也默默记在心里。
约莫过了两刻钟,所有事情交代妥当,贺贺领着贺二出了门。
身后将领跟随其后。
军营大门前,白雪皑皑,风声凛冽,小兵牵了两匹马儿过来。
“好了,你们回去吧。”贺贺回头笑了一声,继而跨上马背,“我们走!”
贺二点头,驾了一声,马儿奔驰,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军营的大门。
魏源与其他将士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茫茫白色没了他们的影儿,魏源才板起脸,“回去继续训练!”
“是!”整齐化一的声音气势汹汹,众人步伐有力地去了校场。
…………
晚上,弯月高悬,星子寥寥。贺二坐在大门前望着夜幕发呆。
“要吃饭了。”乔伯从他身后走来,身上厚重的棉衣让他瞧着臃肿无比。
“不等将军么?”贺二依旧坐着不动。
乔伯瞧他一眼,见他真没有吃饭的意思,也随意地坐在了他身边,“将军会在宫中吃。”
傍晚时,原本在收拾行李的贺贺接到邬苏口谕,将手里的事情交给贺二就骑马进了皇宫。
至今未归。
“对了,陛下肯定会留将军吃饭的。”贺二这时脑子这才转回来。
乔伯笑他,“就你这,还领兵打仗呢,我都不放心把将军交给你。”
“我先和你说好,上了战场,你可不能扯将军的后腿,有事自己解决。”
乔伯语气生硬起来,贺二却不恼,转过头罕见地认真起来,“乔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将军的!”
“就算舍了自己的命,我贺二也不会让将军受任何伤害!”
他的表情无比严肃,这与平时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大为不同。
乔伯呆了呆,反应过来后扯了扯嘴,又抬手照他脑袋上拍了他一巴掌,“胡说什么呢!起来吃饭!”
“干嘛又打我!”贺二紧接着捂着脑袋哀吼。
乔伯不再理会他,起了身就急急进了门,留下贺二一脸怨念。
皇宫。
御书房。
邬苏整个人都累得瘫在了椅子上,眼前成堆的奏折,还有几沓书信。
贺贺正聚精会神翻着书信看。
至于这么多奏折,她不看都能想到大概,无非是大臣们听到风声了。
而对于南照与大陵之间的恶劣关系,他们要么主和,要么主战。
对于主和的臣子,贺贺搁心底摇头,他们也不想想和平协议的话,大陵会不会接受。
两国若有一丝和平相处的可能,邬苏就会努力把这一丝扩大成一缕,可惜却是一丁点的可能都没有。
那么,邬苏只能选择通过战役来解决两国的矛盾了。
“朕已尽力了。”邬苏背靠椅背慢慢阖上了双眼,年轻的脸上尽显疲倦。
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和几个相邻的国家联系,结果却不尽人意。
即便煊惠帝以选驸马为由笼络了众国使臣,改善甚至加强了与各国的关系,可邬苏也没闲。
在煊惠帝行动之前,他便与几个国家进行了交流。排除北越,相邻的这几个国家与南照关系尚可,其中一两个关系还不错。
然而,到头来,他们还是偏向了大陵。对于南照与大陵一战,他们选择了沉默。
书信都是邬苏与几国皇帝交流的记录,贺贺一口气翻完,重重地吐了口浊气,这才安抚邬苏,“不是你的错。”
说句不好听的,若南照败了,大陵国力增强,对其他国家难道不是个巨大的威胁么?何以他们坐壁上观,不管不问呢。
她考虑的,邬苏显然也想过。他轻声道:“贺贺,大陵皇帝毕竟是同父皇一辈的人,实力莫测啊。”
不说其他,光看年龄,煊惠帝就比他多活了几十年了,谋划什么自然比他周全。
贺贺默然,过了会儿,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书信,去推邬苏起身,“好了,该吃饭了。”
邬苏被迫睁眼,“贺贺。”语气含糊。
贺贺一怔。
她忽而想起邬苏小时候,白白胖胖的一个男孩子,眼睛大大的,见了她就喊,“贺贺。”
咬字非常清楚,那会儿先帝听一次笑一次,觉着很好听。
先帝真的喜欢邬苏,邬苏做什么,他都觉着有趣,觉着好。
贺贺那时候也不大,邬苏闹她,她自己就是孩子,哪里还会哄孩子,只能牵着他的手满皇宫溜达。
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的邬苏长大了,变得清瘦无比,因为肩上挑起了整个南照。
“朕不饿。”
邬苏很快清醒过来,探手去摸奏折。
他还要忙。
“邬苏。”贺贺叹了口气,拿开她手里的奏折,“吃饭!”
自邬苏登基,贺贺便再也没喊过他的名字,毕竟君臣有别,他再也是她手里牵着才能走的小男孩了。
“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去边境了,你难道连顿饭都不愿同我一起吃么?”贺贺故作伤心。
邬苏这才一惊,“明日?”
贺贺扶额。
看来是真忙糊涂了。
“嗯,明日,还是你下的圣旨。”
经过贺贺提醒,邬苏才忆起,慌地起身,“那朕让御膳房多做些你喜欢吃的……”
贺贺拉起他就走,“一进宫,我就吩咐过他们来,你就负责吃好了。”
将他拽出了御书房。走了好一会儿,贺贺都未松手。
邬苏疑惑,“我们去哪儿?”
“观星楼。”
邬苏怔住,身子无意识地被贺贺扯着走。
观星楼是先帝在时建的,那时候初建成时,他经常拉着贺贺去玩。
两人扒着栏杆望着天说话,那时候,两人就像姐弟,什么都说。
邬苏叫她名字时声音都脆脆的,贺贺很喜欢。
及至楼前,邬苏强行止步,缓了会儿,面上露出了个笑容。
见此,贺贺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即便是天大的事,人只要还好好的,那就无碍。
贺贺朝邬苏眨眼,“这就上去?”
“嗯。”邬苏提步。
楼里有侍卫守护,见两人来了,要行礼,邬苏免了。
贺贺松开邬苏的手,步履生风,走得极快,很快到了顶楼。
顶楼是类似凉亭那种,上有顶,不见天,中间放置的桌椅摆设。
四面筑有栏杆,趴在栏杆上望外看,视线广阔,上可见圆月星星,下可见临近此处的皇宫景致。
邬苏上来时瞧见了桌子上的酒菜,近前一看,不由失笑。
他还说让御膳房多做贺贺喜欢吃的菜,这桌子上摆着却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怎么,是不是很感动?”贺贺走过来,拉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感动了就说出来嘛。”
邬苏装作面无表情,“感动什么,快冻死朕了。”
景致虽好,可是真冷。适才一听去观星楼时,他就想到了此时的情景。
冷风阵阵,连吸口气都是冰渣子的凉,他双腿都要哆嗦起来了。
“那又如何。”贺贺其实也有点小冷,不过无碍,她扛得住,“冻冻精神。”
“吃饭。”
邬苏哆嗦着手去拿筷子,贺贺瞧不过去了,一把塞进他手里,“你就是老呆屋里呆的,以后就是再忙,也要出来动动!”
“嗯。”邬苏开始吃饭。贺贺捏着筷子看了他几眼,笑了笑,“你真的长大了。”
邬苏吞咽的动作一顿,半响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开始吞咽。
贺贺忍不住同他说了以往的一些事,包括小时候的糗事,邬苏一边听一边不住嘴的吃。
然而,他消灭了大半桌子的饭菜,贺贺还没停下来,她似乎顺上了瘾。
“贺贺。”邬苏迟疑地放下了筷子,他觉着自己更冷了,“你会回来得吧?”
“……”
贺贺终于闭嘴了。
邬苏在害怕,贺贺无疑是他心底最后的依靠。
纵然再有能力,他也只是一个少年,未来一切都是未知,他害怕理所当然。
万一,万一,此战败了,那么他将何去何从,南照将何去何从?
他缓缓垂下了头。
“会。”
贺贺掩下心底的不舍,起身走到他身前揽住他,替他抵挡了呼啸而来的寒风。
“不要害怕。”
“整个南照都会陪着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