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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变化太快,多的是阴差阳错,就好比贺贺。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又从南照,来到了大陵。
祥和街安静得很,北越使臣望着信步而来的大陵太子再不敢放肆撄。
“将军。”魏源喊贺贺,贺贺这方想起下马。按照礼节,她应同顾旸打招呼。
同顾旸打招呼偿?
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却在迟疑,她缓缓转过了身。
男人近在眼前,还是那副随意淡然的模样,身上松散地披了件绯色外衫,哪有一朝太子的庄重与威严。
可他生得太好看,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令姑娘脸红心跳,外国使臣中也有其他女子来,早已看痴了。
贺贺看习惯了,他没有什么变化,眼神淡淡的,好似能让人一眼望到底。
“太子殿下!你要同我……”北越的梁大人要恶人先告状。
温书严先一步过去,笑了笑,“殿下,您来得正好,各位大人正打招呼呢!”
“那便好。本宫正想着呢,晚上若不设个宴为各位大人接风,各位也可认识认识,有什么误会的话也可澄清一下。”太子微笑。
梁大人的话不得不憋了回去,其余人忙笑着回应,打趣了几句,纷纷散开了。
温书舒了口气,赶紧朝太子介绍,“殿下,那是南照的大将军。”双眼去看贺贺。
太子淡淡嗯了一声,往前走,贺贺已整好情绪,稳步走过来,“太子殿下!”
贺二、魏源、贺小五站在她身后颔首问好,“太子殿下。”
能和平相处,就要争取和平相处,不然他们连来都不会来了。
太子知晓,同样点头问好,“贺大将军。”
不咸不淡,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刺进贺贺心里。
“温大人,速速安排大将军的住处。”太子快步掠过贺贺,走了,“失陪。”
并不算友好得态度,贺小五愤然起来,“这算什么……”
“小五。”
贺贺回头笑了一下,“你再这样,我让贺二立马带你回南照。”
“师父!”贺小五不服,还欲说话,直接被贺二捂住了嘴,“闭嘴,我可不想回去。”
“温大人,有劳了。”贺贺朝温书严微笑。
温书严回道:“贺将军严重了,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将军及各位同我来吧。”
他带头往前走,贺贺牵着马同他一起,贺二等人跟在身后。
柳鸳这个时又蹦了出来,“表哥,什么时候带我进宫?”
温书严竭力压住心底的怒火,“你先回去,等我忙完,我回去找你。”
“不行,你忙完不指定要到什么时候!”柳鸳撇嘴,眼珠子一转,忽而侧头对贺贺道:“贺将军,你好!”
贺贺:“你好。”
“我叫柳鸳。”柳鸳嘻嘻笑着。
“柳姑娘好。”贺贺一板一眼地回。
柳鸳兴奋,同贺贺说起话来,温书严在旁咬牙切齿,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说。
“我很早就听说你了,听说你很厉害,什么时候我能和你比比呀?”
“比?”贺贺疑惑。
柳鸳郑重点头,“对,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在军营长大的,我爹是将军呢。”
哦,贺贺来了兴趣,她看这小姑娘怪有意思的,正欲应下。
一旁温书严扯过柳鸳笑笑,“将军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
“我倒觉着柳姑娘不错。”贺贺摇头轻笑,“心性率真,很招人喜欢。”
“真的?”柳鸳豪爽得哈哈大笑,“你说话真好听。”
贺二在身后哎呦一声,心里嘀咕,“大陵的姑娘莫不是都这么不矜持?”
贺贺也笑了笑,温书严无奈摇头,又走了几步,住处到了。
是个独立的大院子,门匾上标有大陵字眼,贺贺环顾四周。
温书严说客套话,“我代表大陵欢迎将军及几位大人的到来,住在此处若有什么不便,还请将军直言,不要客气。”
“温大人,客气了,我很喜欢。”贺贺笑着道。
门口陆陆续续站了两排丫鬟奴才,温书严指了指,“将军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他们就是。”
贺贺不置可否,领着贺二等人进了愿意,温书严安排了几句这个院子的管家,扯着柳鸳先告退了。
柳鸳依依不舍,“大将军,我改日来找你切磋啊。”
“我等着你。”贺贺点点头,转过身吩咐管家,“打扫几间房。”
“是。”管家领着人去忙。
贺二溜达了一会儿,跑过来与贺贺道,“将军,这住处不错,什么都不缺。”
“大陵真心大方。”魏源说道,“把整个街都让了出来,就不怕被人端了……”
“不该我们操心的,就不要管。”贺贺截断他的话,魏源禁言。
贺贺又询问了三位文官饿不饿,文管们一直认为,“将军,我们不饿,我们需要休息。”
长途颠簸了几日,他们累坏了,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其余人也大概是这个想法,贺贺道,“那好,我们也先暂时休息休息。”
此时,管家走出来说房间已好了,可以随时入住,贺贺让他们去歇下了。
贺贺也不饿,管家是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他道,“大人若饿了,可与我们说。”
贺贺点头,“你忙去吧,我就四处看看。”
“那大人自便。”管家离去。
贺贺散步到了后院,后院有了花圃,秋菊开得正好,贺贺瞧了几眼,心中莫名难受起来。
原本,顾旸不识得她,是最好的。若一眼就认出来,那才糟糕呢,可为何她如此难过呢?莫不是她心里还抱着什么其他想法?
这可不行!无论如何,是她骗了顾旸,她本该愧疚,而不是对他念念不忘!
“师父!”
一道惊呼令她猝然回神,贺小五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你在此做什么?”
贺贺摒除心中杂念,“想事。”
“什么事?”贺小五好奇。
“该告知陛下一声,我们到了。”
贺贺又皱了下眉,“你怎么不休息?”
贺小五不好意思起来,他吐吐舌头,“我饿了,师父。”
贺贺无奈地叹了口气,边往回走,边说叨,“你说你来干什么,尽让人操心。”
“我哪有!”贺小五不服,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厮,贺贺喊,“你去把管家喊过来。”
小厮去了。
“怎么没有啊,我这不正给你找吃的么?”贺贺恨不得掂着他耳朵教训教训他。
贺小五一听,立即反驳,“我自己也可以找!”
“那你来找我做甚?”贺贺好笑地反问,“我可不饿。”
“那是因为我有事要问师父!”贺小五终于说出了实话。
怪不得呢,这孩子明显心不在焉的。
“吃饭的时候再问吧。”
管家很快来了,带着他们去了饭厅,将提前备好的饭菜端上来,还都是热乎的。
贺小五掰开筷子就一顿猛吃,贺贺端了碗汤儿放在他手边,“慢慢的,别噎着。”
贺小五嘴里有菜,含糊应着。等他吃了个差不多,贺贺挥退其他人,他才道,“师父,北越那人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贺贺明知故问。
贺小五用手帕抹抹嘴,又问一遍,“我们真曾失信于大陵?”
这是贺贺心中最不愿提的事情。所以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嗯了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很明显,贺小五不愿相信自己的国家竟做出了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事。
贺贺其实不愿他知道,“这件事,你就算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师父不愿告诉我?”贺小五直直看着她,“我的师父可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贺贺缓缓摇头,“并非逃避,这件事到底是我们不义,这个黑点我们如何也抹不掉。”
“你若真想知道,等回去问邬苏吧。”
“师父无权告诉你。”
贺小五不得不作罢。
日落时分,顾旸差了一位侍卫来请贺贺。
贺二等人要跟着,贺贺摇头表示不用,“我自己去就成。”
贺二等人并不知她与顾旸的渊源,知道此事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贺二虽平时吊儿郎当的,但眼睛毒,万一他看出什么来,她还要解释,尽是麻烦。
贺贺独自应约,同侍卫出大院,一路走,出了泉凖门。
侍卫脚步快,贺贺一路跟着,却也疑惑,这是去哪儿?
贺贺环顾四周,看样子要出皇宫了。
罢了,去哪儿都可以。
她不再想了。
不发一言跟着侍卫继续走,又不知走了多久,侍卫突然停下脚步,道:“将军,到了。”
贺贺抬头一瞧,呵,都到护城河边儿了!
“殿下,贺将军来了。”侍卫道。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烧尽,整个天边暗了下来,前方男人回眸。
“你来了。”
侍卫退下,贺贺慢着步子走过来,心里一直在念叨,我和他是初见!初见!不要太熟!语气不要太熟!
“不知殿下唤我过来,有何事相商?”
转眼一想,若两人初见,约在这个地方见面,怎么想都觉着诡异。
贺贺与他站在一起,昏暗蔓延到两人身上,侵入顾旸的眼里。
顾旸微微侧头,身边的女子侧颜沉静。
若她不说,怕是谁也不知道她竟是南照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大将军吧。
是啊,她不说,谁知道呢。
顾旸哧地一笑笑了,“贺贺。”
“哎?”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应了。
“你!”
刹那过后,贺贺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愕,“你……”
他竟认出来了!
顾旸满眼,满心,都是她真正的模样,“你这个样子也好看。”
“太子殿下!”
“我是南照的将军,请你清醒一点!”
贺贺死不承认,“您是不是把我错认成什么人了?”
她迫不及待地提步,想要逃离。
被顾旸一把拽住,“贺贺!该清醒的是你!”
清晨的那一面,让顾旸终于意识到,她以后将会与自己势不两立!
可到底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他想拥有她!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
整个天幕暗了下来,护城河边儿除了风声再没有其他。
两人静静得对峙。
良久,贺贺才发声,苦涩无比,“你不恨我?”
“恨!”顾旸毫不犹豫。
“那你为何还……”贺贺垂着头,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对不起他,他母后因她爹而死,他的东宫是她炸的。
“可,贺贺……”
顾旸手臂发力,猛地将她圈入自己的怀中,他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我还爱你。”
他想过,就这让一切过去吧,到了战场,两人对立,该杀就杀,多么利索。
“你回来了,我就又忍不住了。”顾旸紧紧抱着她,清晨他试过了,对她不理不睬,可不行,他太痛苦了。
同时,他看得也很清楚,“贺贺,待南照与大陵开战,你我仍是敌人。”
“你可以一剑杀了我,我不怨你。”顾旸的声音太过平静。
贺贺猛然摇头,“不,不。”
顾旸揉着她的脑袋,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里,“贺贺,我们利索点。”
贺贺不说话,一直不说话,她嗓子里这时根本吐不出来任何话。
她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了这样,可她听着顾旸一个人说,心中的悲痛竟慢慢被甜腻所代替。
“我听你的。”
过了许久,贺贺如是道。
“好。”
顾旸微笑,“这一个月,什么也不要想,就呆在我身边。”
“好!”
贺贺到底不是扭捏之人,这男人,她喜欢,就算以后要不了,能拥有一段时间,她也愿意。
“贺贺。”
顾旸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大陵的秋天有多美,我带你去看。”
“嗯!”
贺贺灿笑,仰头看他,顾旸低眼。
一眼万年。
世间之事,原本如此,有的料不到开头,有的料不到结尾。
那还不如,享受现在,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它是劫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