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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159.你真的舍得离开,舍得离开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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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茗幽阁的院子落了一片霞光,树梢枝头连同那花圃上都是淡橘色,已经是快晚膳的时辰了。

    雁还推开房门,轻步入内,来到那雕花床榻旁,看着那卷着被子睡得正酣的女子。

    有些无奈有些想笑,她轻声唤:“小姐、小姐——”

    床里的如音迷糊中嘟囔了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小姐,您已经睡了一下午了,该起来用晚膳了,您这样晚上还怎么睡啊——撄”

    之前就是有过几次,如音白天睡够了,晚上就不睡了,大半夜在房里研究她的那些香露,还打发雁还先去睡,不要人伺候,可雁还总是不放心。

    平时她睡也就罢了,可刚刚王爷那边差人来请如音一起过去用膳呢,所以雁还才大了胆子进来唤她偿。

    可是如音完全不理会,依然一副睡死了的样子。

    雁还也不放弃,一直在床边唤她,直到如音抵不过她在耳边吵闹,终于坐起了身。

    “雁还,晚膳我晚些用,再让我睡——”

    “小姐,是王爷请您过去一起用晚膳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雁还打断,如果只是她自己在这边用,当然没人管她。

    如音抬首顺顺发丝,微蹙眉“我不——哎哎,算了,去就去吧。”

    她今天心情莫名烦躁,所以从宫里回来直接睡觉,人睡着了,就没有情绪了。

    她刚才是想说不过去了的,但突然想起那人的眉眼,有时候他执拗起来,她都怕,还是过去陪他用了了事。

    掀开被子下床来,这天越来越冷,离开睡了一下午的被窝,不觉打了个冷颤。

    雁还已经贴心地将衣裳准备好,伺候她换上。

    然后又给她梳理头发,像要将她打扮得出门去赴宴似的,如音没耐性,看弄得差不多,就起了身。

    “行了,在家里吃个饭又不是去哪儿,不必如此细致。”

    雁还只得听命,又去拿了她的披风给她披上。

    “小姐,以往每年入冬你都容易生病,今年可得注意些了。”

    画如音身子那么弱啊?

    如音低头将披风随手一系,嘴里嗯啊了声,便走了出去,雁还跟在身后。

    深秋的天,夜色来得快,九曲回廊里已经点上了灯笼,一排挂在回廊边上,看去灯火如龙。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些怅然,如果夙微生真的有办法将她带走,那么以后,这里的一切就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只能记在她的脑海中。

    这么一想,这里的亭台楼阁都想一下子记住,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住过那么长一段日子的地方。

    以后出去了,就再不会能接触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吧。

    哎,其实这里也不是不好,只是……

    算了算了,不想了,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再想下去就会有更多的犹豫,她应该一行向前看,等着夙微生给她带来消息。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倾云轩,迈入屋内的时候,桌上空空如也,而那月白锦袍的男子,依然在书房中,对着一幅地图在看。

    最近好像她好几次看到他不是在写信函就是在看地图,不过她也没有多想。

    听到声响,御皇柒抬头,目光望着她。

    “王爷,是否可以传膳?”侍女垂手而立在如音身后,恭敬道。

    “嗯。”

    他淡淡地一声,侍女便退了出去。

    如音突然有些不自在,披风中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曲指。

    夙微生还没有将消息带来,她心中却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此刻或许御皇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最近这些日子,他待她很好。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

    他伸手向她,她往前走去,到了他身边便被他搂入怀里。

    低头看怀中的她,脸颊上还有未消的睡痕,明明是一张精致动人的小脸,却因为那淡红的睡痕多了几抹娇憨可爱。

    “今日入宫,皇祖母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向来淡漠的声音中多了几丝温和。

    “就、就是话话家常,还送了我几件首饰。我本来不要的,可皇祖母一定让拿着。”

    离得如此近,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淡淡洒在她脸上,她想躲,却被他搂在怀里无处去躲。

    “那为何,不让她们将东西搬来?”

    没想到他话题一转,说到这个,如音沉默着,轻咬唇。

    “……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找了个理由,算是拖延,又不会太突兀。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抚在她眼角那淡淡的睡痕上,“嗯,我给你时间。”

    如音的心跳得厉害,却生出些愧疚,她从来不擅长骗人,因为她不想骗。

    侍女已经将晚膳摆好,进来禀告了,他道:“先去用膳吧。”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松开,如音站了起来,不怎么看他,直接往外厅走去。

    这一顿晚膳,两人用得很安静,如音平日里有时候吃饭话挺多的,但今天就是低头扒饭,而他一直给她夹菜,她喜欢的,都在她跟前。

    既然已经想要离开,就不该再多投入感情了,她不敢多说话,不敢多看他。怕多看了,晚上夙微生来的时候,她会先告诉他,她不走了。

    御皇柒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但也没有问,两人只是安静用膳,他陪着她,她陪着他。

    晚膳后不久,陶衍候在门外,如音还看到了见过两次出入倾云轩的那名男子,这一次她在御皇柒这儿,御皇柒便介绍了他两认识。

    那个人对如音恭敬行礼,如音才知道,原来御皇柒身边,并不是只有陶衍一个亲信,这个叫姜凡的男子,也是御皇柒得力的手下,只是他不经常在王府里露面。

    不经常在王府露面,那么都是去了哪儿?

    此刻一心想着要离开的事的如音没有去细想。

    “你们先聊吧,我回茗幽阁了。”

    看他们来定是有事商议,如音起身要走,却被握住手腕,轻轻一拉,她便落入他的怀里。

    面前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假装看别处。

    “在书房习字画画,不是也挺好?”

    他并不想她离他太远。

    “饭后,该动一动……”

    如音脸微红,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对她表现得如此亲昵。

    “等会忙完了,我让人接你过来。”他的眸凝着她,又道。

    此刻跟前还站了两属下,他能如此旁若无人如音倒是做不到,只能赶紧嗯了一声,便从他怀里出来,往外去的脚步不觉加快。

    御皇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间却渐渐蹙起。

    “王爷——”

    姜凡的一声唤,御皇柒回神。

    “今天宫内的消息,太子殿下突然病倒,缘由说是前些日子在围场狩猎时曾受了伤,当时以为无大碍没有理会,现在回来了才发作起来。”

    “他只是中了斩情。”

    御皇柒那墨色的眸透着冷鸷。

    “斩情?!”

    陶衍一惊,与姜凡相视一眼,两人脸色都是意外。

    斩情,是西山那两位老毒物研制的一种毒药,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服用了之后只要起了***的心念,便会全身疼痛难忍,若是练武之人,还会受内伤,这毒,可谓诡异。

    可看到主子那么淡定的神色,姜凡突然明白了什么:“王爷,这是您……”

    “他对如音动了欲念,我只恨不能现在杀了他。”

    口中淡淡吐出几个字,那清逸俊朗的男子,向来都是一派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更是那许多人眼里的病弱王爷,可是,此刻他的神色,却冷厉至极。

    闻言陶衍跟姜凡又对视一眼,难怪了,王爷一直没有亲自动手做什么,他们更多的是在暗中布置,这一回,御景煊是踩了御皇柒的底线。

    这么说来,让御景煊尝尝那斩情的痛苦也算是轻的,只要没有欲念起,那么便不会受折磨,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

    天凉如水,如音在茗幽阁房前的回廊坐着,托着腮在看天上的星星。

    御皇柒不喜吵闹,这王府里做事的人行为举止都格外地注意,而原本候在她房前的两侍女也被她打发走了,只剩下雁还,但雁还此刻也被她支开去了厨房。

    从倾云轩用膳回来她就各种支开雁还,就怕夙微生来的时候会撞上。

    后来一直没有等到他,又担心御皇柒派人来接她去倾云轩,如音索性进了房中,说自己困了要歇息了。

    雁还怔愣,感觉主子都睡了一下午了,怎么现在还这么早就犯困,可也不敢多打扰,侍候她睡下之后,雁还也回了自己房中。

    而人走了,如音却起身,抱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对着那桌案上燃着的朦胧烛火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有几声轻敲。

    她回神,立马翻身下床穿了鞋,到了窗边一把拉开。

    出现在窗外的果真是夙微生,如音望着他,第一次心内那么复杂,想听他说的,又有些害怕……

    夙微生直接翻身进了屋里,坐在桌旁。

    如音关了窗子,在桌前与他相对而坐,心跳加快,她咬咬唇,问:“如何?”

    夙微生却只是认真地凝着她,道:“你可真的想好?”

    如音搭在膝上的双手紧握,点了点头。

    “两日后,这个时辰,我回来接你。”

    “你准备好吧,越轻便越好。”

    夙微生自己执起茶壶倒了杯水喝,如音耳边只有他的那句话,还有他倒水入杯的声音。

    果真如她所想,夙微生有办法。

    她起身去拿了上次那些宝物,连同今日皇太后给的,都放在桌上。

    “你需要什么,尽管拿,反正我也带不走。”

    夙微生只是喝水没看,抬头的时候看向她的手腕:“我若要你手上的手链,你可给?”

    如音看向自己左手腕,那是那枚龙鱼内丹,下意识右手连忙捂着。

    “这个,这个是要留给王爷的……”

    “别的你都可以拿去,统统拿去。”

    如音有些着急,为什么大家都说要这龙鱼内丹。

    夙微生微微扬起唇角,睨着她。

    “开玩笑的。”

    如音坐下来,事情有了进展,确切了方向了。

    夙微生也没有多说,她也没有多问,夙微生做事情,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后来两人聊了几句,他看了看天色,道要走了,如音送他出去,像昨夜一样看着他隐入夜色中。

    望着那空荡的院子,她脑海里却一直想起刚才夙微生曾问过的一句话。

    ——你真的舍得离开,舍得离开王爷?

    转身进了屋内,将房门合上,门栓落下的声音,就好像,那心门必须合上的声音……

    -

    才出了王府不远,夙微生往他停放马匹的地方去,却在那儿看到一道颀长的月白的身影。

    一怔,倒是没有什么戒备,他走了过去。

    该来的躲不掉。

    那男子在朦胧的夜色中负手而立,一身都是淡然却肃冷的气息。

    夙微生走到马边,伸手拍了拍马背,听得那人沉冷的声音问:“为何去见她?”

    他完全不意外面前的男子会知道,只是淡淡笑,“答应了她一个忙。”

    跟前的男子转过身来,那俊美的五官在月辉下依稀可辨,薄唇却紧抿。

    “什么忙?”

    晚膳的时候他明明说了待他与陶衍姜凡这边议完事便差人去接她,结果侍女过去了,带回来的却是她已经在茗幽阁睡下的回复。

    那时候时间尚早,她有已经睡了一下午,晚上不该那么早入睡,他有些疑惑,却并未多想。

    直到事情忙完,他也要休息,终究是忍不住,过来看一看她。

    却没有想,刚好看到夙微生翻身进了她的窗子里,那神色,好似两人早已约定好一般。

    为何要假装睡了,却在等着夙微生来?

    他不确定她与夙微生究竟见过几次面,但她偶尔说起这人的语气,似乎对夙微生颇有好感。

    她身边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即使夙微生身份特殊,他也从没想多干预,只是……

    如果有一天,她信赖夙微生,比他更多呢?

    他隐隐感到昨日从宫里回来后她明显的不对劲,起初他以为是因为御景煊的行为让她的情绪难平复,但后来他发现不是。

    她将香露花蜜都给他,与他说话也多有点像一样样交代什么事情。

    他不喜这样的感觉,好似一个人临走前的嘱咐。

    是,临走前……

    一把软剑凛着寒光,抵在夙微生的颈脖上。

    “她到底,要你帮什么?”

    -

    翌日

    雁还望着自起床用了早膳后一直在翻箱倒柜的如音,一脸疑惑。

    “小姐,您到底要找什么?”

    而身前的紫衣女子并未有回答她,只是依然背对着她忙活着。

    “小姐,您要找什么告诉雁还便是,雁还来找——”

    小丫头不死心地凑上来。

    “不用,我在整理东西,雁还,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可以吃,没有的话你就做一点,送过来。”

    最近如音打发雁还的方法,就是把她支开去厨房,而雁还为了自家小姐的身体健康,听到如音这种要求总是高兴的,也没有多想,应了就离开了。

    身边总算清净了,刚才她在,如音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她并不是在找什么需要的东西,而是她在把这个房子里的东西都好好看一遍,好去想想都该怎么处理。

    昨夜夙微生给她带来了确定的消息,他走后她自己想了很久,一直到迷糊睡去。

    两天后,夙微生就会来接她离开,这王府里,也就这个茗幽阁画如音一直住着的房里是她的东西,她看看哪些对自己有用,哪些则留下。

    除了珠宝首饰还有漂亮的衣服,真的没有太多别的了。

    她准备好的那个小包袱里,有简单换洗的衣物,银票,防身的匕首,以及一些膏药,不需夙微生提醒她越轻便越好,她自己也是明白的。

    翻了整个房间,花去几乎一上午的时间,她总算整明白,很多东西她确实带不走。

    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喝,她看向手上的链子,该怎么再次把它给御皇柒。

    “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如果你真的带着好运,便将好运带给他吧,他……一直过得都太辛苦。”

    右手轻抚着左手腕上手链的珠子,她喃喃道。

    现在该准备的都基本准备好,那么,她还该做些什么呢?

    她想起他一直未解的毒。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

    她寻思很久,最后有了个想法,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枚令牌,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将枭白牵出,负责看管马厩的侍从并没有阻拦,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当她要骑着枭白出门,却被守门的侍从拦下来。

    “王妃——”

    从画如音嫁入王府,就从不轻易出门,御皇柒也是有过吩咐,不许王妃独自外出的。

    如音只是从怀中掏出令牌,在众人面前一示,沉声道:“这是王爷的令牌,你们可认得?”

    “这——”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默默往旁边退开,垂首立在门旁,让出路来。

    如音将令牌收起,策马经过时道:“我只是出去一会,很快便回来,你们无须紧张。”

    待众人抬头的时候,眼前只有尘土飞扬,那一骑白马已经远去。

    -

    “王爷,王妃出府了。”

    倾云轩中,侍卫来报。

    御皇柒抬头,淡漠的神色望着那侍从,那侍从却觉得自己脊背在发凉。

    “为何没人拦着。”

    “王妃手里有、有王爷您的令牌,小的们不敢。”

    那侍从又道。

    御皇柒这才记起,是,他是给了她一枚令牌,从围场回来他便给了她,因为那时候他允诺,以后不限制她的自由,她想去哪儿都可以。

    “下去吧。”

    那侍卫应了赶紧退下,就怕自己遭殃。

    临走又听得那淡漠的男子吩咐:“与外面的人说,本王在休息,不许任何人入来打扰。”

    “是。”

    那侍从将门合上。

    御皇柒便起了身,走入寝室换了一身衣裳,又从桌案的小屉中拿出一枚薄薄的半透明的人皮面具。

    不稍一会,另一个他,已经出现在房中的铜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