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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卫临所言,北渊果然在这个月的最后一日发兵南泽,夜袭壑壁城。一时之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百姓之间都是人心惶惶。
宣武帝更是从那日起便没有再睡过一个安稳觉,就连原本极为疼宠的一名北渊舞娘也在他的盛怒之下直接赐了死罪,更不必说前段日子刚进宫的秀女们了。
“各位爱卿可有应对之法。”宣武帝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众位朝臣。
“臣,主战。”赵国舅算是朝臣之中说得上话的,率先出列道。自六年前一战后,南泽便疏于防范,加上北渊进献美人的举动,更被引为北渊向南泽示好。却不想一切都是缓兵之计,北渊这些年来一直静静蛰伏,只待最好的时机给予南泽致命一击。
谢丞相心中惊讶,没想到赵国舅竟然会主战,当年南泽北渊一战,他可是极力主和的。
宣武帝也是一怔,没想赵国舅竟然第一个出列,当即将目光转向了谢丞相,谢丞相沉吟片刻后上前道:“臣亦主战!”
赵谢两家几乎瓜分了南泽朝堂的半壁江山,他们二人都已主战,其他人自是不会反对。但若主战,其他问题也会接踵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南泽主帅之位。
赵国舅不知深浅,他又有心替五皇子建功,忙在谢丞相开口前劝谏道:“六年前一战,北渊业已元气大伤,如今他能长驱直入,除却夜袭的缘故之外,想来便是壑壁城守城之将的懈怠!”当年险胜北渊之后,顾寒昭便将虎符交还,赵国舅与谢丞相分别举荐了人接替顾寒昭之职,最终宣武帝为了补偿顾寒昭,便用了他认为妥当的人选。可如今沈浩守城不利,这对他来说便是莫大的机缘,想来在主帅之争上宣武帝也会偏向自己。
宣武帝哪懂得这些,他只知北渊发兵南泽,一旦让北渊直入南泽腹地,他这南泽之帝的位子也不必做了。他便连极受宠爱的北渊舞娘都能毫不犹豫地斩杀当场,对于沈浩自然更不关心。宣武帝虽刚愎自用,但他并不算愚蠢,如今在未派出大军的情况下召回沈浩只会令局势更为严峻。
谢丞相皱眉,心中有几分不满,赵国舅这完全是避重就轻的说法,夜袭本就无人能料,沈浩只不过一名守城将士,自然无法做到滴水不漏。况且若不是沈浩带领众将士守城,只怕壑壁城早已沦陷。
“赵国舅所言差矣!”谢丞相见宣武帝的神情出现了责怪之意,慌忙上前解释道:“北渊突然出兵岂是沈将军能料得到的,更何况若不是壑壁城众将士的浴血奋战,只怕南泽早已一片战火。”
“够了!”宣武帝出言打断,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持他上朝,更何况这几日的战事更是让他日夜难眠,如今听他们争吵只觉得头疼异常。
“既然都主战,那便出兵,只是主帅之事还需再议。”宣武帝强忍头疼继续道:“你们可有人选?”
这一次谢丞相抢得了先机,上前道:“臣举荐镇渊侯,镇渊侯与北渊交战多次,最为熟悉。”宣武帝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转头望向赵国舅问道:“赵爱卿认为应当由谁出战?”
赵国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半晌,仿若经过了深思熟虑后道:“并不是臣不信任侯爷,只是侯爷自上交虎符之后便不在军中,只怕早已生疏了。更何况……”赵国舅一顿,望向谢丞相,眼带怀疑道:“沈浩将军对北渊也是极为熟悉的。”言下之意宣武帝已然明白。
宣武帝揉了揉眉心,忽而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还不快想出个章程来!”宣武帝脾气本就易怒急躁,如今见他们吵成一锅粥还吵不出结果来,当即怒极攻心,呵斥道。
诸位朝臣面面相觑,慌忙跪下口呼:“陛下息怒!”
五皇子见状,偷觑了赵国舅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对盛怒之中的宣武帝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出战。”
宣武帝不待细想便想开口反对,却见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道:“臣附议!若是五皇子能出战,必能威慑北渊。”威慑什么的不必旁人提醒,宣武帝也清楚只是溢美之词,他只是十分惊讶自己这个儿子竟会主动请战。
五皇子见宣武帝的表情便知他并不赞同自己带兵,慌忙照着早已商议好的解释道“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的原因有三,这一便如魏尚书所言,据壑壁城传来的战报所言,北渊的主帅是一名皇子,以示郑重,南泽也派一名皇子最宜。这二也是儿臣的一片孝心,想为父皇解忧,最后便是儿臣自己的私心了,儿臣深居宫中,虽习兵法却不曾用过,因此恳请父皇准许。”
这些理由都实在牵强,不过是掩饰五皇子的野心罢了,宣武帝迟迟不肯立太子除了担忧重蹈前朝覆辙之外,便是五皇子虽有贤名在外,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令人称道之处。这一战不但有利于他积累战功,若是操作得当,还能在军中安插人手,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五皇子面上异常谦恭,当今的五位皇子,唯一的兄长是庶子,生性懦弱无能,自然没有与自己一争之力,至于六皇弟,一个残废而已。剩下的两个,一个母家不显,性情易怒暴躁,早已被宣武帝厌弃,最后那个在宫中便如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如此想来,五皇子只觉得皇位仿佛已经成了他囊中之物,剩下的便只要那么一点威望,自己便能坐上那至尊之位!
宣武帝哪里会明白他心中所想,他现在唯一希冀的就是有人能将这令人头疼的事承担过去。如今见五皇子出列心中一喜,再加之对方所言事事都在为自己着想,自然是千般万般地满意。当即拍板决定由五皇子出任主帅,又听从赵国舅之言提拔了两名将军,当即决定一日后大军出发。
谢丞相见宣武帝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言,五皇子既任主帅,无论他举荐了谁都不会得重用,那倒不如不再多言。只是,谢丞相望着那明黄色的身影重重叹了一声,忽而想起了武昌帝曾留给谢家的那道旨意。
若他之前还对宣武帝抱有希望的话,如今只怕唯剩下绝望了。亲近佞幸,远离贤臣,用人唯亲……这一项项都让谢丞相心寒。
如今的宣武帝哪里知晓自己不负责任的举动让众多老臣寒了心,只当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交托了责任,便欢喜地退朝了。
看着他略带虚浮的脚步,谢丞相最后问了自己一句,这样的帝王是否还值得他全心扶持,或者他便如武昌帝所说的,选贤取而代之?
即使在退朝回府的路上,谢丞相仍旧不断回想这个问题,当年武昌帝娶谢皇后为后之后便许谢皇后谢家世代荣宠。可这荣宠哪里是能永盛不衰的,谢皇后何等才情心性,自然能看透,因此对此并不强求。并且给谢氏族人留下了一道家训,若遇明君便倾尽一族之力支持,若遇昏庸君王便隐遁山林,不许再过问朝堂之事。
这道家训谢家尽人皆知,可谁又能一定能做到呢,便连聪慧如谢皇后也无法保证。所以谢家几经沉浮,如今的谢家嫡脉早已与谢皇后那时不同了。
若说谢皇后通透,那武昌帝便是豁达了,他同样在谢皇后不知的情况下给谢家留下了旨意。若遇昏君,可择明君取而代之,当时的谢家家主是谢皇后的嫡亲弟弟,听闻旨意后也是震惊,只是他与谢皇后极为亲近,曾忍不住问过武昌帝,若是谢家后人不肖,想要取而代之呢?
听闻此言的武昌帝不过朗声一笑道:“自是可以,若是被抢走了皇位也是他的无能,若真是贤明君主哪里会如此轻易便被抢走皇位。”
谢丞相暗叹一声,当年他因心存感激所以答应顾寒昭为十一皇子延请名师,没想到真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顾寒昭确实比他想得长远。
另一边的顾寒昭早就得到了消息,果然不论再过几世,宣武帝的脾气秉性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竟敢立凤昇这个未上过战场的皇子为主帅,这简直是罔顾边关百姓将士的性命。
但再多的不满也是无用,顾寒昭暗暗咬牙,只希望卫临能竭尽所能将伤害降到最低。至于自己如今便只能潜心兵法,希冀给予北渊致命一击了。
“爷,十一皇子来了。”顾寒昭正在翻阅白帝的地形图,便听暗卫来报。顾寒昭皱眉,不知凤昱此时前来是何意。
“师傅。”躲过重重耳目,凤昱才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来到顾府。
“殿下今日怎么来了?”如今的顾寒昭对凤昱多了一分随意,但在凤昱眼中却很是受用,仿若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师傅,我听闻父皇已定五皇兄为南泽主帅。”凤昱在宫中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顾寒昭闻言已经猜测到了对方的来意,同时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凤昱。不过短短时日,他便从三年前离开时的眼盲耳盲成了今日的模样,只怕此时后宫之中还没多少人知晓,他便早已出宫询问自己。
“确实。”顾寒昭答道:“陛下当朝下的旨意。”
凤昱皱眉问道:“师傅,您说五皇兄此役获胜的把握有多大?”
顾寒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觉得呢?”
“只怕是连一成都没有,五皇兄学的多是纸上谈兵,他行事时而畏缩时而莽撞。北渊夜袭是有备而来,他却将北渊的胜利当成侥幸取得。”凤昱分析得很透彻,但再透彻也是无用。
“只可惜陛下已下旨意,五皇子此战必定会败。”顾寒昭也是摇头。
“师傅为何不请出战?”凤昱不解,他的兵法全都是顾寒昭亲自教授,因此对他的本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凤昱的心中,只要顾寒昭愿意出战,战胜北渊不过手到擒来!
“陛下不会同意的。”顾寒昭叹道,犹如前世一般,即使诸多举荐,宣武帝也不曾想过将虎符交给顾家,直到最后兵临城下才肯让顾家带兵。
凤昱见他笃定的样子也是心寒,尽管自己心中早已预见,但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问。
“殿下今日找我来只怕不单是为了此事吧。”顾寒昭不愿再继续这个沉郁的话题,转而问道。
凤昱一怔,知晓自己瞒不过顾寒昭,便如实道:“我想随军出征。”
“不可。”顾寒昭没有细想便出言拒绝,见凤昱眼中的不解疑惑,解释道:“如今五皇子是主帅,殿下在军中没有倚仗。”见凤昱开口想要反驳,随即道:“若要随军,您只能成为一名小兵,殿下也甘愿吗?”
凤昱双眼一亮,点头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