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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掩瑜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无措地将他抱在怀中,双手不敢用力,唯恐捏疼了他。孩子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面露惊恐的大人,忽而大笑起来,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
“小少爷可真喜欢您。”一边的奶娘见状逗趣道。
赵掩瑜心中欢喜,双手却僵硬得可怕,见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看了他们多久的顾寒昭,局促地将孩子放回奶娘怀中。
“你们先下去吧。”顾寒昭挥退房中下人,让奶娘带着庶子下去休息。
赵掩瑜见状便知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忐忑。顾寒昭全然没有发现他的不安,拉着他坐下,说道:“今日,我是想与你说说这孩子的事情。”
赵掩瑜不知为何与这个孩子十分投缘,只要他一笑心中便漾满了暖意。此时见顾寒昭说孩子的事情也严肃了起来。
“孩子的生母受惊早产,在孩子出世后便辞世了。”顾寒昭观察着赵掩瑜的表情,见他只是皱眉认真听着才继续道:“孩子体弱多病,曾请了许多大夫诊治都说是先天不足,无药可医。”
赵掩瑜大致猜到顾寒昭找他前来的用意了,仔细回忆着孩子刚才的模样答道:“确实,小公子太过瘦弱了。”
顾寒昭见他心疼的样子,微微有些吃醋,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孩子都得了赵掩瑜的喜欢,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我想你为孩子调养身体。”顾寒昭不再拐弯抹角,直白道。
赵掩瑜闻言便陷入了沉思,顾寒昭一怔,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此时他不应当迫不及待地答应吗,沉思到底是为什么?
“孩子年幼,不能用药。”没有理会纠结的顾寒昭,赵掩瑜兀自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这么大的孩子还只能喝些乳汁,看来只能食补辅以香料增强体质。”
顾寒昭见他不再理会自己,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先要为乳母诊脉,再辅以药膳,待乳母们服用药膳后再佐以凝神静气的香料,接着……”赵掩瑜将所需的食材、药材以及香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提笔记下,最终还叹道:“若是祖父在就好了,我并不精于此道。”
顾寒昭看他涂涂改改罗列出的厚厚的一叠,最终选择了沉默。
待赵掩瑜为孩子写好方子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顾寒昭欢喜地让管家准备晚膳,又留了他一晚。
饭毕,宫中便派人传来消息,当今圣上要在凤朝节当日夜宴群臣,那日也会有外族来贺。
命人取来银两给宫中传旨的公公,顾寒昭一回房便有暗卫出现在他身后。
“爷。”那人仍旧蒙着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顾寒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垂眸道:“可有醉今朝的消息?”
“属下惭愧,我们寻遍了壑壁城,只在几家药铺中寻到。醉今朝有毒,进货与出货都是有数的,至今未曾发现哪家的数目不对。”
顾寒昭不发一言,只是闭目沉思片刻道:“若是轻易能查到,父亲也不会……”顾寒昭一顿,又道:“醉今朝如今是禁品,但也曾盛行,你命人去源头查。”
“您的意思是派人去素丽?”
“装作商人,就和他们说要开馆子。”馆子,是旧时南泽对售卖禁品的场所的统一称呼。
“是。”那人领命,继续道:“夫人那里传来消息,约莫凤朝节前会回京。”
“我知道了。”顾寒昭见那人还没有离去,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赵无瑕明日变会进京。”
手中把玩的玉佩被捏碎了一个角,原本价值连城的碧玉瞬间成了瑕疵品。顾寒昭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第二日,顾寒昭便命管家准备好礼物,拉住正要告辞的赵掩瑜要与他一同拜访赵府。
赵掩瑜无法,只能带着他前往赵府。
赵府与顾府隔了半座凤首洲,身后跟着提了礼物的两名小厮,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往赵府走去。
还未到赵府门前便有一名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笑着行礼道:“世子,二少爷。”
赵掩瑜心中诧异,不知为何赵府的大管家竟然亲自出来相迎,但马上他就知道了答案。
与赵掩瑜打过招呼后,大管家的心思便都到了顾寒昭身上,脸上的笑意也要比刚才谄媚几分:“世子,我家老爷听闻世子拜访,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顾寒昭心中恼恨对方对赵掩瑜的轻视,却并未表现丝毫,只是温和道:“不敢。”
“请。”大管家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平易近人,将两人迎了进来。
顾寒昭被引入厅中,便见赵崇正坐在主位品茶,见他们进来便吩咐身后下人奉茶。
“哈哈,世子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赵父留着胡子,长相周正,赵掩瑜与他并不像,想来应当是更像母亲一些。
赵崇如今只是一个小小侍郎,但却敢安然坐在主位,不过是认为顾寒昭年少可欺,将他当做小辈。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孰轻孰重自古便争论不休,如今他父亲身死,顾家军便像那砧板上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顾寒昭压下心中怒火,再度变回那个风度翩翩的镇渊侯世子。
赵崇状若无意地看了对方一眼,顾寒昭自回京不过一日,拜帖便如雪花般递进侯府,可他却一人都不见。当今圣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对顾家已经颇为忌惮,自己是观望还是交好,这些都要细细筹谋……
“怎敢,我还要多谢赵侍郎。”顾寒昭的表情诚恳,赵府抚了抚垂下的胡子,眼中有些得意,顾寒昭视若无睹,顾自道:“我能平安回到凤首洲,还要多谢掩瑜一路上的精心照料。”
赵崇偏头,这个庶子他向来瞧不起,是侍郎之子却不研读四书五经,反倒与他外祖父学什么医术。只是如今顾寒昭在场他不好发作,不过细想来若是能攀上镇渊侯府这条大船倒也不错。
顾寒昭对赵崇的性格很是了解,当年对方知晓他喜欢赵无瑕后便与他亲近,妄图依靠与自己的翁婿关系在朝上更进一步。后来传出皇后有意让赵无瑕成为五皇子侧妃,他转头便将自己扔到一边,一心巴结五皇子。
最后甚至在赵无瑕的怂恿下助她入宫,偷龙转凤将一无所知的赵掩瑜抬入镇渊侯府。
与赵崇虚与委蛇了片刻便失了兴趣,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知晓自己与赵掩瑜交好。如今他与赵掩瑜无名无分,无法将他揽到羽翼之下保护,只能用这笨方法。
两人又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赵掩瑜一直垂首默默喝茶。
拦住欲来添茶的婢女,顾寒昭道:“今日叨扰了,只是家中还有幼子,我便不再多留了。”等赵崇点头才对赵掩瑜道:“明日还要拜托掩瑜了。”
“好。”赵掩瑜道。
待顾寒昭离开,赵崇便问道:“明日世子邀你去府上是为何事?”
赵掩瑜想到顾寒昭之前的嘱咐,若是赵崇问什么只管如实回答,便道:“寒……世子家的小少爷有些先天不足,让我为他调养。”
“嗯。”赵崇也不疑心,只是嘱咐道:“那你去吧。”
赵掩瑜正欲离开,便听赵崇将他拦下,这一次不再是嘱咐而是吩咐:“不要与顾家太过亲近,也不要疏远。”
赵掩瑜攥紧双手,最终还是答道:“是。”
赵崇这才满意,挥手让他退下。
赵掩瑜心中怒极,但还未失去理智,即使心知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有时却还是会忍不住愤怒。
屋漏偏逢连夜雨,赵掩瑜刚离开赵崇的视线,迎面便碰上赵家三少爷赵如瑾。
“二哥,见着我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呀。”赵如瑾刚从外归来,一身锦衣华服,见着赵掩瑜颇有些轻视。
“三弟。”赵掩瑜无法,喊道。他的这位三弟自小便受赵夫人的影响,对府中的庶子庶女很是看不上。
每次与他遇上总是会被刺几句,最初自己也会受不了争辩几句,只是后来赵夫人常以自己不悌幼弟为由敲打母亲,他便不敢再回嘴了。
赵如瑾见他这样子便有些得意,嘴里说出的话也越发恶毒,用手中的扇子点了点赵掩瑜的肩膀道:“听说你傍上顾寒昭这棵大树了?”
赵掩瑜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低声道:“我与世子正巧顺路。”
“呵。”赵如瑾冷笑,“不过妾生的儿子也敢如此嚣张。”赵如瑾变本加厉地用扇子将他的下颌挑起,啧啧两声道:“就你这张脸?”
赵掩瑜气极,将抵在自己下颌的扇子挥开,赵如瑾一松手,扇子便飞了出去,落在一双绣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