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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怎能耐得住女子求学的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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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桥,夕阳已傍柳枝。

    三人走到惊阙书院外,照桥流水,书院由青石堆砌,有几分别样幽静。上首那惊阙书院的牌匾是江晏栖亲手写的,请的人雕刻。平日里女子婉约的字迹提在这牌匾上时便染了欲上青天揽明月的飘若惊鸿。

    廖葶湫看着眼前这古色生香的书院,暗叹,“君上的效率就是高。”

    毕竟这照桥的旧学堂已经荒废很久了。

    走进去,书院内大概有六个内室,其中依稀可见女子们有些躁动的学习的身影占满了一个学堂。

    “那是江先生吗?”

    江晏栖方迈步进去,其中几个女子便看了过来,看着江晏栖青衣灼灼的模样,眸中有些兴奋与钦佩。

    这一问,众人都向这边看来,皆以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江晏栖。

    江晏栖见此,眉眼有些晦暗。她走上教台后,正视着满堂的女子。

    “今日晏栖要给诸位带来入学的第一道试题。”

    话落,笑渊拿了一沓宣纸进来,默默地发了起来。想他身为临渊楼刃使之首,如今竟然在江先生身边当了个杂差小役。

    众人看着那张张空白的宣纸,有些奇怪。

    江晏栖青衣伫立于高台之上,眉眼如月冷清,似乎吹起了惊阙书院最肃穆的风,“这是入学之试——不限时间,不错不改,请诸位将数字从一写到六百。”

    见下面女子面露诧异,江晏栖只淡淡道:“即使晏栖希望有更多的女子能站在高墙之上。但有些东西终究不能只靠一腔热血,各位已蹉跎了前生,一年光阴,这条为学之路将苦之弥繁。”

    “今日考核不过者,三日后有第二次机会复试,倘若两次皆不过者,惊阙书院将不予录取。”

    “希望诸位慎重。”

    女子们闻言,都暗叹,从一写到六百?这连稚儿都会吧。算什么考试?

    即使她们是女子,也不必出如此简单的题侮辱她们吧。

    “这考核如此简单?”闻人月拿着空白宣纸,微微一笑,“先生看来是给咱们放水了。”

    “是啊,甚至不限时间,考试哪有不限时间的?”

    左韵低声提醒道:“要不涂不改,你们越是这样轻浮,越是要写错。”

    江晏栖看着下面人的反应,平静的柳叶眸似入了连绵青山的深处,在云雾之气中洞察秋毫,她淡淡道:“诸位请就座,开始作答。”

    话落,众人此起彼伏的嗓音才渐渐沉没下去,开始拿起笔作答。

    江晏栖安静地坐在了教台上,她手畔也有一张宣纸。

    “先生,葶湫为你研墨。”廖葶湫淡淡一笑,只站在江晏栖身畔。

    “多谢。”江晏栖见此,微挽袖用毛笔沾了那墨后便也开始写了起来。

    一刻钟后,廖葶湫在旁看着,底下女子有些写得慢,边写边念着数字。有些写得快,有些已败下阵了。

    “这六百数字实在是没有意义。”

    “是啊,写得我脑子都被数字绕晕了,江先生这测试出得什么啊。”

    “不过写得快了些罢了,我又不是写不来这些数字,如此哪里能筛选出人来?”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女子有了涂改,她们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的抱怨了起来,“本以为来这惊阙书院是为着女子真能熬出头了,不曾想就是拿这些东西应付我们。”

    底下的嘈杂似和台上分隔开了,任下面波澜四起,台上自微风淡淡。女子泼墨的青丝落在两侧,青绿的身影被穿过窗纸的日光打出两分温柔的光晕。

    那纤长白皙的指尖握着毛笔,泼墨散着淡淡的书香,女子眉眼微垂,似作画一般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廖葶湫见江晏栖已写了五百数字了,下面只还有四五个女子在写了。

    倒不曾想这小小的一试能刷掉大半的女子。

    又是半刻钟,只剩了三个女子。只有两个女子已写完了六百数字,另一个还在写。

    江晏栖的笔触也依旧不停。

    直到下面那个女子也写完,廖葶湫轻声提醒道:“先生,她们写完了。”

    江晏栖这才放下笔,站起身扫视了下面一圈,“请写完的交上来。”

    那三个女子陆续将宣纸递了上来,江晏栖看了一遍,颔首道:“不错,你们的名字?”

    一个身穿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的女子低眉沉静道:“阮枝。”

    随后两人也相继开口,“左韵。”

    “时佩蓝。”

    江晏栖看着面前三个清秀而沉凝的年轻女子面孔,淡淡一笑,“祝贺你们,望你们往后一年沉思笃学。”

    说罢,江晏栖看向众人,“只是很遗憾今日只有三人过关。诸位若还有意愿于惊阙书院,三日后还有一次机会。”

    “江先生,此种试题有何意义?”

    “是啊,六百个数字,大家都会写,为何要以此评判?”

    江晏栖看着下面不服的众人,只淡淡道:“如果连这点性子都耐不住,又怎能耐得住女子求学的艰寒?——六百个数字尚且如此,六百本经传,各位可能一一习读?”

    “我等终究是半路起手,男子尚且做不到,先生又何故如此苛刻?”

    江晏栖闻言眉眼微凝,如明月寒冰,“想要打破陈俗,你只能拿出高于现世的能力。没有人会认为诸位是半路学习便理所应当的浅陋,但他们会认为诸位是女子便该如此浅陋!”

    “诸位若明此理,三日后恭候。”

    江晏栖此话说得犀利,众人不由低了头,只是仍有人不爽,“既如此,先生不如给我们看看你写的,我等也好看看先生是高出了这世俗多少才学。”

    “是啊,先生不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啊。”

    廖葶湫看着下面某些气焰高涨的女子,竟都替江晏栖气不打一处来。先生是为了女子争求入学的资格。她们自己没有实力,竟便是这幅德行!

    廖葶湫拿起了江晏栖手下的宣纸对着众人。宽泛的宣纸落在空中,被日光打得近乎透明。眼见行行列列的数字排列得一丝不苟,墨水力透纸背,暗含遒劲的墨笔已写到了九百多个。

    “这……嘶……”众人看着那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数字竟都不由感到头皮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

    经过方才的试验,众人都清楚了要一气呵成的写六百数字多不容易。

    而江晏栖却在短短时间不错不改的写到了九百多,其细心与心境恐怖如斯。

    看着她们的反应,江晏栖嗓音清沉,“诸位,不论是女子的地位还是自己的地位,都要靠自己争取。冷静、明辨、坚持、勇气缺一不可。惊阙书院不需要你们的一时热血。”

    话落,江晏栖便没再说话了,只是将那宣纸卷了起来,扔进了篮筐里,和笑渊、廖葶湫两人转身离开了。

    ……

    三日后,只零星来了十个人参加复试。

    江晏栖依旧坐在教台上,守着她们完成。

    不出两刻钟,便已有六个人完成,其余四个写到五百多时还是失误了。

    江晏栖见此只淡淡道:“今日诸位全部可以留在惊阙书院。”

    此话落,那四人不由抬首,眸中有些惊喜。江晏栖平静的眉眼似泛着孤鹜晚霞,温和柔软,“能再来,便说明你们浮心已静。目的达到了,写不写对又如何呢?”

    “多谢先生!”四人喜出望外,她们这三日已在家中练习了数次了,不曾想临了这,还是失误了。

    今日,左韵三人也在。

    江晏栖这才起身郑重地向着众人微微欠身,如揽千山华月的柳叶眼中绽开温柔平静的光华,“各位好,我是江晏栖。晏栖很高兴惊阙书院初办便能见到各位。世间勇敢前行之人不多,各位能来此,便已占其额——只有一年,三百多日,但这是女子可逆世事的罕有征途。错过一个朝代,埋没的便是往后历代女子的命运。

    ‘惊阙’一词,我为各位而起。

    望此一年,诸君共勉,太学之试能惊阙天下!”

    “我等一定不负‘惊阙’!”江晏栖话落,下面十三个女子都鼓起了掌。热烈的掌声似千年以来女子被压迫的灵魂与风华的释放。

    江晏栖被掌声裹挟着,女子们的眉眼似充满了朝阳之晖,她的心有些温澜,不由弯了眉眼,她看向门外,“容聿先生,请进。”

    话落,一个白袍温儒的男子向内走来,大概而立之年,眉眼之间透着淡淡的润和。他向江晏栖颔首后,又面向众人,“诸位学子,往后由容某与弦歌先生教导你们研读经传。江先生平日要阅览太学三千藏书,亦只能抽出初七与十七的时间来惊阙书院。

    望这一年时间内,诸位能有所裨益。”

    江晏栖眉眼平静,“容聿先生与弦歌先生是江南墨亭出名的贤士,一年后恰逢江南问道,你们若能成功进入太学便也能一同前去江南问道。”

    “江南两淮……听说是个极好的地方。”

    “两淮富庶,且东隐善学,若当真能去江南问道定然能大开眼界。”

    阮枝听到“江南”二字,娟秀沉凝的眉眼微漾几分,“阮枝定不负先生之望。”

    江晏栖见女子们大多兴奋激动,只是淡淡一笑。素来听闻江南风水养人,与边陲的风沙截然相反,她倒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