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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里的竹林内,沈眀嫣正在抚琴。只见她坐在草帘半卷的竹亭中,面前的琴案上摆着一张为她量身打造的七弦小琴,比正常的七弦琴小了差不多一半。小巧的褐色陶莲花香炉里,燃着檀香,正香烟袅袅。
沈眀嫣端端正正的坐着,直起上身,头颈微颔,双手姿势优美的按在琴弦上,表情沉醉,远远望去,的确是很专业的样子。可惜,只要走近一听,就让人忍不住掩耳了。
沈明达则在亭外的空地上练剑。这些日子谢玄之教了他一整套的剑法,学了招式后,需要不断的练习以增加熟练程度。沈明达舞着的是把三尺长剑,就他目前的身高来看有点不协调,把一套原本如闲庭漫步般的剑法舞的有些狼狈。
原本沈琳也给他专门定制了一把小剑,不过沈明达看不上,认为被小看了,宁愿拿着把未开刃的普通长剑,也不要那把制作精良的小剑。这倒便宜了沈眀嫣,虽然因为怕伤着人而做成了钝剑,但是这把剑做得很是精美,用料也好,若是能够重新打磨一番想来也不会差。沈眀嫣乐呵呵的跟沈琳讨了来,自己用不上也可以放着嘛。
这兄妹俩一个抚琴,一个舞剑,看起来分外和谐。而于竹林潇潇中,颇有点世外高徒的气质。
“阿嫣,我说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练了。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沈明达终于忍受不住沈眀嫣的魔音摧残,收了剑抗议道。
“人家好心好意陪你练剑,你还嫌弃我。”闻言,沈眀嫣停下正在纠结的琴声。其实她自己也受不了,实在是没天赋啊,手僵硬的跟鸡爪似的,弹出来的声音比弹棉花还不如,至少弹棉花是只有一个重复的调子,听来单调些而已,并不很难听,而她这个就是魔音乱舞了,声调忽高忽低,时而尖细,时而粗噶。
“你这是陪我练剑,还是打扰我练剑呢。”沈明达很不满。这琴声听得他心烦意乱的,还怎么练剑嘛。
“先生不是说了,这流云剑法是从他所谱的《流云曲》中有感而发,以剑招暗合着音律的节奏,而创造出来的剑法。所以流云剑法就应该配着这《流云曲》来练,才能体现出行云流水的意境来。”沈眀嫣为自己辩白,“我这不是为你好么。”
“为我好你也要弹得顺畅一点啊,这磕磕绊绊的,怎么行云流水得起来。”沈明达挥挥手,赶苍蝇似的,一脸嫌弃的表情:“难听死了,你回先生那里练去。”
“回就回。”沈眀嫣自知理亏,抱起自己的小琴款款离开。哎,到处被人嫌。连谢玄之这个老师都忍受不了,教了指法之后让沈眀嫣自己去练习,说能够入耳了再来他面前弹。
出了林子,紫苏和半夏迎了上来,一个接过她的琴,一个进林子里去收拾香案。
沈眀嫣有点悻悻,她很有自知之明了,都不叫两个丫鬟进去听她的魔音贯耳。只是忍不住想和沈明达作对,故意在他面前弹罢了。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学琴了,可惜效果不佳。琴艺可是古今装X第一*宝,学不来怎么在这崇尚名士风流的社会混呢。
“阿嫣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沈明远来找谢玄之,就见到妹妹垂头丧气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来了?”沈眀嫣避而不答,她可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弹琴弹得太难听了,被嫌弃了。
“当然是来听听阿嫣弹琴啊。”沈明远调侃道。他一见沈眀嫣身后抱着琴的婢女就知道小妹是为什么不开心了。他虽然刚回来,但是对小妹的琴声可是久仰大名了,三达就常跟他写信抱怨说小妹琴声难听,还偏偏喜欢弹给他听。
“大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依的叫了声大哥,沈眀嫣脸红了。
“好了,不逗你了。琴呢,慢慢学就好,多练练总会好的。”沈明远摸摸沈眀嫣的头,鼓励道。
“嗯。”沈眀嫣点头。
“谢叔父在哪?”沈明远问道,他其实是来找谢玄之的。谢玄之不喜人多,身边只有一个书童,为他打点日常起居。所以沈明远一路进来,一个仆人都没有,自然也就无人通报,直接走到了屋外,正准备喊呢就见到妹妹来了。
“先生应该在书房。”沈眀嫣回答说。现在是上课时间,沈明达和沈眀嫣都称呼谢玄之为先生,表示尊敬和郑重,平日里才是叫叔父。
谢玄之果然在书房。他正仰躺在书房里的榻上,睡得正香,一只脚掉下来了都不知道。谢玄之的书童书墨正在书案前整理凌乱的废弃纸张,见了他们进来,起身行了礼,又自顾自的整理去了。名士的书童也是很有个性的。
俩人都知道谢玄之有起床气,睡不好是会骂人的,也不敢叫醒他,又从书房退了出去。所以闲来无事,干等也是无聊,沈明远提溜着沈眀嫣听琴去了。
然后,沈明远真是十分后悔这个决定。小妹看起来一脸聪明像,怎么弹起琴来这么笨呢。
“大哥你现在知道了吧,阿嫣的琴声有多难听。”沈明达有些幸灾乐祸的对沈明远说道。
兄妹三人齐聚竹林。在沈明远和沈明达的亲切围观下,沈眀嫣硬着头皮弹起了《流云曲》,这可是她最拿手的曲目了。一曲未终,就被沈明达出言打断了。她赶紧放下手,用宽大的袖子作遮掩使劲揉了揉僵硬的手指。
“还好,只是指法僵硬,力度掌握的不够好。”沈明远故作镇定,不能太打击小孩子信心了,“阿嫣,你的姿势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也就这一个优点了,只要不发出声音,可以哄哄外行了。
“谢谢大哥。”沈眀嫣知道这是大哥的安慰之言,但是还是很高兴的,所谓的表扬激励法对她还是很有作用的。
正说着话,谢玄之趿着双木屐,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三人起身见礼。然后重新分宾主坐下。
“阿远你来找我作甚?”谢玄之直接问道。
“侄儿想请叔父为正宾。”沈明远站起来,作揖道。
“哦?”谢玄之似笑非笑的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戏谑的说道:“哎呀,阿远是该娶媳妇了呢。”说着又一叹,“叔父都老了。”
“叔父说笑了。”沈明远正色道,“不过说来,叔父的年纪的确是大了,是该找个婶娘照顾一二了。”说得很关心谢玄之生活的样子,却是说他的确老了。沈明远从小的时候就经常跟谢玄之打交道,对这个叔父的德行很是了解,既然大家都那么熟了,沈明远也就不跟谢玄之客气了。
“胡说,叔父我还年轻得很呢。”谢玄之就是这样,可以自己说自己老了,却听不得别人说他老,为了看起来年轻一点,他是从不肯留胡须的,衣物也多为浅色系。
在意年龄并不只是女人的专利。这年头,上流社会流行美男,男士们都是很重视形象的,有的更讲究的还要傅粉化妆。官员选拔什么的,除了学识还要看长相。当今天子是个外貌协会,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一水儿的美男子,看着就龙心大悦啊。所以,貌丑是木有前途滴。
沈眀嫣庆幸,幸好自家的父亲哥哥们都不喜欢化妆,要不然还真适应不良。她就见过化了妆的男子,总感觉很娘,很违和,难怪古代男风盛行,在这样的审美趋势下,人们见怪不怪了都。
沈明远此番回来,既是为了参加明年的春闱,也是因为将行冠礼,回来加冠。
大燕习俗,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表示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婚嫁,参与家族事务了。沈眀嫣满意的就是这点,大燕时兴晚婚,男子一般都二十二、三岁以后才娶亲,女子父母多要留到十七、八岁才出嫁,就是二十岁的姑娘也不算得是老姑娘。比起某些残害未成年人的朝代好太多了。
大燕的冠礼是在冠者生辰前后举行,一般在生辰的前十日内进行卜筮,选定吉日,然后告知亲友,邀请正宾、赞者等。
沈明远冠礼的吉日已定,十一月十三,是在沈明远生辰后的第六天,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目的达成的沈明远,又跟谢玄之东拉西扯了一会,方挥挥袖子走掉了。他得回去掏掏耳朵。
“先生,我再弹一遍给你听吧。《流云曲》我练得熟练很多了。”沈眀嫣期盼的看着谢玄之,眼睛亮晶晶的,被沈明远一夸,沈眀嫣的信心又回来了。
“呃,我还有事。”在沈眀嫣期盼的注视下,谢玄之有些心虚,起身摆手,“阿嫣你自己先练着啊,等我有空再听。”话未说完人已走远。不是他狠心,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他老人家受不住啊。
“嗯,我也练剑去了。阿嫣你自己在这练琴吧。”无视妹妹殷切的目光,沈明达也拎起宝剑,走人了。他要换个地方。
“哼,”被嫌弃的沈眀嫣愤怒了,“等我练好了,成了一代名家,你们求我也不弹给你们听。”
作者有话要说:*抽得我都不想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