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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必她开口,我也会救空行,不过她能在这时候如此尽心地为空行谋算,我也觉得挺安慰的。若有机会,你可以转告她,我会尽力保空行无事的。”
裴宽连忙起身,朝江应谋深鞠躬拜道:“公子仁义无双,真不愧是咱们稽国第一公子,小的先替魏大夫人和魏三公子谢过公子了!另外,魏大夫人还托我家家主转交几样东西给公子。来人,将东西抱起来!”
话音刚落,裴宽的随行下人抱进来了四只匣子,一一摆放在了江应谋跟前。裴宽分别将四只匣子打开了,只见匣内黄金软银,玉器玛瑙因有尽有,仿佛是四只百宝匣似的。江应谋颦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裴宽道:“此四只匣子内所盛之物不下万金,皆是魏大夫人从前存放在我家家主手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她叮嘱我家家主将其中两匣送与公子,以表谢意,另两只还请公子转交给魏三公子,作日后度日所用。”
“魏大夫人太客气了,救空行是我份内之事,又何须她如此破费呢?不过,这四只匣子我暂行先收着了,待日后救出空行,再一并交给他。”
“一切全凭公子安排。”
“魏大夫人还有别的话让你家家主转告我的吗?”
裴宽盘腿坐下道:“魏大夫人倒是没有别的话了,只是一心想着救魏三公子罢了,不过我家家主却有几句话让小的向公子请教请教。”
“说来听听?”
“本来今日这趟该是我家家主亲自前来的,可公子您也知道,因为魏家一案,我家家主这些日子也不得清闲,整日过得是提心吊胆,时不时便有差官来盘查问话,闹得我家家主是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真怕哪日那砍刀就落自己头上了。”
“魏大夫人出自裴家,是你家家主的亲妹妹,裴魏两家向来来往密切,这回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裴家自然也会被高轩王盯上,时不时前去盘查问话那还是客气的了,只怕再过段时间,还会上门抓人。”
“可不是吗?为这事儿,我家家主是日夜担心着,”裴宽轻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我们裴家与他们魏家其实也没什么过深的交情,只因为我们裴家的二小姐嫁给了魏乾,两家做了遭亲戚罢了。要说魏家筹谋的那些事情,我们裴家真的是不知道的。”
江应谋浅浅一笑,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裴家有没有参与过魏氏的谋乱这不是我该追究的,这是高轩王该做的。可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无论裴家有没有与魏氏同流合污,只怕到了最后,裴家都难免会受到牵连,轻则家产充公,重则抄家灭族。”
“以公子看,高轩王是不是一定会咬死我们裴家?”
“高轩王这人城府极深,想先王在时,都刻意疏远他,不交给他要紧的事办,反而扶持当时年轻气盛的成翎王起来,足见先王对他是有所避忌的。”
“可世人都以为高轩王是因为平庸无能,又不爱结交,所以先王才不喜欢他的。”
江应谋摇头笑了笑:“那你们就想错了。其实高轩王此人谋略远胜过雄心勃勃的成翎王,过去二十多年一直没作声,只是因为时机未到,一旦时机到了,他必然会大施拳脚。就好比这一回,王上派了他主审魏氏一案,他肯定会把魏氏一案办得漂漂亮亮,斩草除根,寸草不留的,这么做不但是在为王上除去歼佞,也是在为自己扫清障碍。你们裴氏多年来一直是魏家军最有利的财力后援,没有你们裴氏大力的援助,魏家军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吗?所以,你觉得高轩王会轻易放过你们裴氏吗?那个斩草除根中的根当中就包括你们裴氏。”
裴宽连连点头,脸色微微发青道:“公子所言甚是!公子所看到的东西果然与小的这等凡夫俗子完全不同!以为那高轩王不过是个懒惰散漫之人,没想到却是如此地有谋略,如此地沉得住气。既然如此,那小的还请江公子指点一二,搭救我们裴氏一干人等,那公子便是我们裴氏的再世父母了!”
“其实想躲过高轩王的发难也并非难事,就看你家家主舍不得在博阳的基业了。”
裴宽连忙起身,向江应谋叩拜道:“若得公子指点,让我们裴氏平安度过此劫,裴宽甘愿为公子粉身碎骨!一旦高轩王向我们裴氏发难,要抄家灭族的话,那我们裴氏一门一百多人的性命就不保了!还请公子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为我们裴氏指条明路!”
“你先起来吧!”
“公子若不肯,裴宽不愿起身!”
“你先起来,我与你家二公子有些交情,他虽已过世,但我仍记得他当初待我的那份仗义,所以这法子我一定帮你们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裴宽连拜两回,感激不已道,“从今往后,裴宽便是公子的人了,任公子差遣,万死不辞!”
“若说要躲过高轩王的发难,那是躲不过的,高轩王好容易被王上扶持起来,这回正是他灭掉魏氏,树立威信,打压成翎王一派的好机会,所以他绝不会手软。”
“那么,我们裴氏该怎么做呢?躲不能躲,难不成要迎上去?”
“既然躲不了,那就迎上去也无妨。”
“不知如何个迎法?”
“你回去之后,告诉你家家主,尽快于各处收罗精铜一百斤,让他亲自素袍素簪地送至宫东门前,跪地请命,说愿献出裴家所有家财,携裴氏众人为王上炼铜铸鼎,如此一来,王上必定应允。”
“果真?”
江应谋含笑点头道:“当然。国无大鼎,不称为王。早在从前,先王便想铸大鼎一只以震国威,但当时稽国国库不足,没法铸造大鼎,所以这事儿便成了先王的遗愿。你们裴家若能替先王完了遗愿,王上必定不会拒绝。到时候,你家家主便可携裴氏众人避至辉山铸鼎,这场祸事也可以暂时避开了。”
裴宽眼前一亮,又再拜道:“公子真乃神人也!公子此计甚妙,虽会失去裴氏这几十年来在博阳所建之家业,但却能保住裴氏一族的性命,真乃上策也!小的替家主先拜谢公子了!”
“客气了,起来吧!”
裴宽起身,跪坐在江应谋面前,殷勤地为他斟茶道:“有了公子此计,料想那高轩王想为难我们裴氏也为难不成了。这回我家家主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这真的多亏了公子!”
“对了,你们可知竹馨在什么地方?”
“魏二小姐吗?不知道,”裴宽摇头道,“我家家主也派人到处寻过,却没有发现她任何踪迹,或许,她已经随魏大公子逃了。”
“可能吧,不过,你们若有了她的消息,告之我一声。”
“是,遵命!”
宁静幽暗的小街上,一辆小马车滴滴答答地跑着,随后在封府门前停了下来。江榆从马上跳了下来,掀开了车帘,江应茂弯腰从里面钻了出来。
自打封姿被撵出博阳后,江应茂便没再来过这儿了。今晚心情有些愁闷,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妩媚可人善解人意的封姿,便忍不住吩咐江榆赶马到这儿来了。
“公子,要进去吗?”江榆问道。
江应茂抬手指了指门,江榆便从怀中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时,江应茂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转身过去,只见一身着青色斗篷的人静静地立在身后。他不禁有些纳闷,问道:“谁?”
“应茂大哥,是我。”青色斗篷下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竹馨?”江应茂微微一惊。
“正是我。”抹下斗篷帽,露出了魏竹馨那张憔悴泛白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应茂快步上前,朝魏竹馨身后看了两眼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除了我自己,还会有谁呢?应茂大哥若不方便见我,那我立马走就是了……”
“先别走!”江应茂拉住了她,“随我进去!”
她感激地冲江应茂笑了笑:“多谢!”
进了宅子,江榆掌上了灯,二人便对坐在小厅内的茶座前说起了话。江应茂问她:“你怎么会在城里?这几ri你又躲在何处?”
“说起来话就长了,”她黯然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日我听说家里出事了,便想第二日进城瞧瞧,谁知一进城便出不去了。城内四处都在搜捕魏家的人,我无处可逃,就被……”
“被抓了?”
“不是,被稽文丁给掳进了府。”
“什么?”江应茂讶异道,“稽文丁居然敢把你藏在府里?”
“他说了,谁也不会想到魏家的小姐会藏在主审官儿子的家里。”
“呵!”江应茂耸肩冷笑了一声,“那倒是啊!这个稽文丁才刚刚得势就这么地不可一世了,早晚得栽个大跟头!这么说来,你这段日子都住在稽文丁府里了?”
“对……”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倒是想,可我抵死不从,他也不想闹出人命,说要把我关起来好好调教。今晚,我趁他不在家时,买通了他派来看着我的那个婢女,悄悄地从后门跑出来了,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一会儿又得回去。”
“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我想知道我爹和空行如何了,我无人可问,便只好来打扰应茂大哥你了,你不介意吧?”她略含凄楚的目光看着江应谋道。
“我要介意的话,又岂会把你带进来?你们魏家那事儿只怕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处死是早晚的,如今就只等高轩王一纸判书上呈给王上了。”
“果然……”她神情憔悴地垂下头,眼眶不由地湿润了。
“你也别太难过,你没被抓已经是万幸了。你不该久留在博阳,即便是留在稽文丁府上,也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有什么用?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她擒着眼泪,心酸道,“没了亲人,逃出博阳我又能靠谁?应茂大哥,不如你也将我送去司刑司吧!”
“送你去那儿干什么?”
“我救不了我爹和空行,但我至少可以陪着他们去死……”
“你别傻了,竹馨,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为何非得去陪死?”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我爹娘弟弟都死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去找你大哥啊!你大哥不是逃了吗?你可以去找他啊,对不对?”江应茂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我大哥?”她抬起一双泪目,十分茫然地望着江应茂,“我连我大哥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况且,我出不了博阳城……”
“那倒是啊……”江应茂垂头若有所思了起来。
“好了,我不能多待,我还得赶回去,应茂大哥,你今晚就当没见过我吧!”
“你还回去?”
“稽文丁说了,若我乖乖听话,可以安排我去死牢里见我爹和弟弟最后一面,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应茂大哥,多谢你了,对了,不要跟阿娇说见过我,我怕连累她。”
“呵!你还怕连累她?”江应茂冷笑了一声,耸肩道,“知道他们穆府是怎么做的吗?你那个姨夫胆小怕事,对外与你们魏家撇得一干二净,还扬言要亲手擒了你大哥回来献给王上。阿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之前你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全都收拾了,扔的扔,烧的烧,你还担心她?那真是多余了!”
“真的?”她眼中闪过一丝难受。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我谁都不会告诉,倘若你需要我帮你离开博阳城的话,只管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虽然从前应谋负了你很多,但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多谢应茂大哥!”她忙起身屈膝道,“你这份恩情竹馨没齿难忘!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我怕稽文丁会发现的。”
“我让江榆送你出去。”
“不必,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江应茂送了她出院门口,见她背影消失之后,抬起右手招了江榆过来:“去跟着她,看她是不是回稽文丁府上了。”
“是!”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江榆回来了,说自己亲眼看见魏竹馨从稽文丁家后院进去了。
“看来她还真藏在稽文丁府里,哼哼,这个稽文丁真是色胆包天啊!”江应茂反背着手,在厅中徘徊道,“以为自己爹是主审官就这么肆无忌惮了?真是一招得志便猖狂呢!”
江榆献计道:“公子,不如咱们将这个消息偷偷传给稽文源,稽文源知道后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收拾稽文丁的好机会的!”
“告诉稽文源,稽文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收拾了稽文丁那个嚣张的玩意儿之余,说不定还能把高轩王从主审官那个位置拉下来,多好?既然好处这么多,咱们为何要便宜了那个稽文源呢?”
“公子的意思要亲自揭发?”
“要揭发稽文丁私藏重犯,就必须得在稽文丁府里将稽文丁和魏竹馨二人同时拿下,这样才算得上是人赃并获,所以这件事并不好办。不过嘛……”江应茂脸上拂过一丝阴笑,“魏竹馨那个丫头十分单纯,很好骗,她也很相信我,咱们大可以利用她来办这件事。”
“看来大公子似乎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了。”
“你这就去找两个稳妥的人,让他们不分昼夜地在稽文丁府外看着,魏竹馨一旦出府,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立刻来报我!”
“是!”
魏竹馨的出现让江应茂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这晚,他没回府去,而是在封家待了一晚。睡至日上三竿,他才懒懒地起身回江府去了。进了府门没走多远,他遇见了穆阿娇,穆阿娇见着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沉着脸问他:“你昨晚又去哪个相好那儿风流快活去了?还知道回来吗?”
“你有毛病啊?一大早就发火谁招你了?”
“我有毛病?向来都是你有毛病好不好?怎么?那个姓封的小践人又回来了?你俩又背地里偷上了?”
“懒得跟你废话!”
“你给我站住!”穆阿娇转身叫住了他,“你往哪儿去?这个时候你还不去奶奶跟前问个好,只怕你爷爷和爹都饶不了你!”
“奶奶怎么了?”他回头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昨晚奶奶突发疾病,昏迷不醒,我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你,可都没找着,也不知道你到底跑哪个小妖精怀里舒坦去了!这会儿你好容易回来了,还不该上奶奶跟前去问候一声吗?”穆阿娇冷讽道。
“奶奶没事儿了吧?”
“当然没事儿了,谁让人家林蒲心医术高超呢?”穆阿娇翻了个白眼道。
“你说什么?林蒲心?”江应茂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哼,我看这家里就你还漫不经心的,就你还以为自己是长子有多了不得,瞧瞧别人吧,一个一个地都比你上心,我真担心往后这江家还有没有你江应茂待的地儿!”
“什么意思?爹和爷爷许林蒲心回来了?那么江应谋呢?”
“自然是一块儿回来了啊!”
江应茂整张脸瞬间暗沉了下来。
穆阿娇瞧见了他这脸色,脸颊上抹过一丝轻蔑,忍不住又嘲讽了起来:“怎么了?江应谋和林蒲心能不能回来还得先问过你啊?只要奶奶肯,爹肯,爷爷肯,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我是瞧出来了,爷爷奶奶,爹和娘,都盼着老四回来呢!老四一旦回来,呵呵,这个家往后到底谁做主那就难说了……”
“你给我闭嘴行吗?”江应茂怒瞪了穆阿娇一眼。
“哟,你就这点能耐呢?你就冲我一个女人发火的能耐啊?你有本事去冲着老四发啊!就只知道欺负我,算什么男人?”
“给我滚!”
“你……”
两人正吵着,江应景匆匆打中庭那边过来了,穆阿娇狠瞪了江应茂一眼,甩袖离开了。
“哥,你可算回来了!”江应景快步地走到江应茂跟前,“你要再不回来,这家可又得乱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江应茂抬手打断了江应景的话,“你大嫂刚才告诉我了,老四夫妻俩回来了是吧?”
“可不是吗?”江应景一脸晦气道,“你说这算什么?当初一个叛国离家的人怎么还能大摇大摆地回来?如此一来,咱们江府的规矩该摆在哪里?”
“规矩?老三,你没瞧出来吗?咱们江府再大的规矩到了老四那儿,那都不成规矩了!”江应茂阴沉着一张脸,反背着手往前走道。
“是,我也看出来了,爷爷和爹就偏心老四呢,”江应景跟上道,“无论老四做了什么,爷爷和爹都会原谅他的,可咱们就不同了,咱们只要犯了丁点错,爷爷和爹准严惩不饶的。唉,想想,还真让人寒心呢!”
“昨晚怎么又把老四夫妻俩给请回来了?”江应谋皱眉问道。
“昨晚是这么回事,奶奶突发急症,请来了杨医师也不管用,后来是爹说林蒲心医术高明,应该可以救奶奶,所以才连夜把林蒲心和老四接了过来。说来也奇怪,那林蒲心来了不到小半盏茶的功夫,奶奶居然就醒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江应景一脸疑惑地摇头道。
“有这么奇怪?”
“或许真是人家医术高明吧!”
“奶奶向来都是由杨医师诊脉的,奶奶那急症杨医师都束手无策,林蒲心一来便解决了,这不奇怪吗?我问你,老四和林蒲心现在何处?”
“还在奶奶那儿。”
“走,去瞧瞧!”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