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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以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还是落在车前,可是手掌却那么宽厚,“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车平而缓地行驶着,李姒乐打开窗,风吹了进来,车已经出了市区,道路旁立着两三棵松树,虽只有人高,扑满了灰尘,可却仍是那么盎然挺立着,“他现在不在监狱。”她凝望着那些一望无际的绿草地,“他现在在老家。”
祁以源的眉头微微皱了,加大油门,改变了行驶路线。
屋子的窗和门都敞开着,像一间张开着大嘴的鬼屋,等待着吸食人的性命,李姒乐伫在大门口,止步不前,祁以源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踏进了屋里。
房间很昏暗,家具的摆设还是和李姒乐的记忆中一样,只是终究抵不过沧桑的岁月而陈旧褪色,房间很小,只需一眼就能将整个客厅一览无余,但是并没有人,祁以源将李姒乐护在身后,牵着她继续往里面走,经过门时,他微弯了腰,门框上的蜘蛛网才不至于沾到他的身上,蟑螂老鼠在地上乱窜,俨然已经成了这里的主人,一股尸臭味和馊味扑鼻而来。
祁以源掏出了胸前的帕子给李姒乐,空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往房间里面望去,遍地狼藉,找不到一完整干净的地方,最里处靠窗的床沿上有一黑色的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打了结,地上伸出了半只脚,那里好像有一个人靠着。
他将李姒乐的手握得紧了,却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李魍还在云里雾里,手里捧着一包粉,贪婪地吸着,有人进来却不自知,两颊深凹进去,更显得那双眼睛像死鱼眼一样凸出,直挺挺的骨架上粘着一层皱皱巴巴的皮,像一具干尸。
直到祁以源完全出现在他的面前,李魍才抬起了眼皮,他神情恍惚,甚至有些让人怀疑是否还神志清楚,可是看到祁以源,他脸上还是迅速涌上恐慌,枯枝一样的手紧抓着粉护在怀里,“你……你……”
祁以源一脚踢开了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是谁让你出来的?嗯?”
伤害他家姒乐的人,就应该好好待在牢里受尽一辈子的痛苦折磨,怎么可以没有他的允许就从牢里出来?
生了锈的铁盒子叮铛一声轰响,李姒乐心里也随之叮叮咚咚,害怕得紧闭上了眼睛,心中的颤动透过被握住的手传到了祁以源心里,祁以源回身将她抱进怀里,不管此时心中有多暴怒都被死死压在心底,抚摸着她柔声安抚,“别怕,我在。”
少时的记忆,祁以源的疯狂,一点一点清晰而又争先恐后地挤入李姒乐的脑中,让她头痛欲裂,在她的这一生中,她就是在这里,被李魍一次又一次地毒打,一次又一次地用烟头烫,一次又一次地划皮……在这狭窄而又阴暗的空间里!
不!不要!她不要待这里!
李姒乐推开祁以源,撒腿逃离这里……
“姒乐!”
祁以源追了上去,李姒乐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她要逃离这里,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控制住自己,她不要再受伤害!不要!
“姒乐!”祁以源跑了几步就抓住了李姒乐的手,扣住她的双肩,“李姒乐!你要往哪里逃?”
她怎么可以推开他?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当她遇到害怕的事情,她第一个要做的事情竟然是推开她而不是抱紧他!
祁以源的手就像铁索,抓在她的手上,勒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那是一种被禁锢的滋味儿,小时候李魍将她捆绑在椅子上的时候也是这样,任凭怎样挣扎也挣不开,她痛恨这种感觉,任何一秒她都觉得无比厌恶。
“放开,放开!我让你放开,听到没有!”
她将他的手甩开,胸腔里滋生起一种不可遏制的东西一直往她的四肢蔓延扩散,一直冲到了脑子里,将她的眼睛都冲得猩红,脖子上项链像道枷锁,阻碍了她,她伸手将它从脖子上扯断,毫不留情地往硬邦邦的地上砸去,“滚你妈的!”
她手上的戒指从祁以源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了一道口子,血珠子就从那里渗透了出来,祁以源有些愣住了,“姒乐,你说什么?”
“我说滚你妈的!”指上的戒指也像秤砣疙瘩一样禁锢了她,她拔下戒指就丢进了远处的池塘中,“滚!滚!都给我滚!”
没有人能禁锢她!没有人!
“李姒乐!”祁以源的脸色黑沉了下去,未脱鞋挽裤就马上跳入了池中,弯身在水里摸行,水不深,刚好到他的膝盖处,可是底下的淤泥却脏了他的裤袜,池水浸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太阳毒辣辣的,一滴汗从他的下巴滑落。
他从池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枚戒指,泥已经被他洗干净,他拽着她的手就把它往她的无名指上套。
“走开!走开!走开!”
她怎么也不依,祁以源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犟的样子,简直就是拼了老命跟他作对,拉拉扯扯,还一股子劲儿,怎么也套不进去,他失去了耐心,将她死死地按压在车身上,“你还想要怎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都结婚了你还想要怎样?”
戒指和其他东西不一样,不能随便扔。
李姒乐不服输地瞪着一双眼睛,池塘里的水沾在祁以源的手上,又染到她手上,黏湿湿的,还有一股腥味儿,他裤子上的泥蹭到了她的腿上,更是让她莫名的烦躁,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全都是狗屁!她李姒乐在淤泥中沉浸了大半辈子,和李魍一起生活了十来年,身上流着和他相似的血液,就算爬出来了,也终究是干净不了了。
就像刚才一样,即使她平常不爆粗口,可是一旦要骂起人来,好像满肚子藏着的都是一些污言秽语,争着吵着要跳出来,因为那时候总是有那样骂她的人,今天这个说一句,明天那个说一句,没完没了,层出不穷,她就这样积压着,一直积压着。
她的指上已经套上了属于他们的戒指,上面刻有对方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她也不再动了,可是祁以源却压着她不敢松手,现在的李姒乐简直就是一只大公鸡,竖着毛就是要跟他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