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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窗外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桃戈拢了拢衣襟,子霁从外头走进来,见她站在窗边做此举,必是嫌冷,便一声不吭的走过来将窗子关上。
口中说道:“明明畏寒,偏偏还要站在这儿吹风,你这是成心要把自己给冻坏了。”
桃戈被拉回思绪,长舒了一口气,侧过身看着她,道:“外头雪景甚美。”
桓伊的焦尾琴就放在窗边,桃戈侧过身,这手便正好担在琴弦上,手微微一动,琴弦便被拨出声响,她闻声垂首,望见这焦尾琴,忽然想起了桓伊,便忍不住又拨了两下,停手后道:“也不知桓伊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又是否安好。”
子霁发自内心的笑了笑,道:“必定过得极好,如若不然,他又怎会决意这辈子都不再回建康。”
桃戈听罢微微皱眉,抬眸与她相视,道:“姐姐这样想,我却是愈发觉得他当日与我饯别之时有些不对劲。”
子霁也略显狐疑,“什么意思?”
“我见他那日,不像饯别……倒像是生离死别。”
子霁微微一愣,旋即道:“呸呸呸,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若是成真了,那可就怨你。”
桃戈异常认真的说道:“是真的,姐姐你想,这焦尾琴与柯亭笛一向是他心爱之物,尤其是柯亭笛,他素来是不离身的,何故此回要离开建康,却连柯亭笛也不要了,这就像是临死之前把重要之物托付给旁人一样,”言语至此,桃戈方才察觉自己打错了比方,是以赶紧住嘴,窥看了子霁一眼,继续道:“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姐姐必是明白的。”
子霁不语,想是听闻桃戈此言,也察觉了些苗头,一双秀眉微微凝着,眸中亦是透着一股惶恐。
桃戈见她这般,便也不再说有关桓伊之言,又低头看了一眼焦尾琴,而后道:“这焦尾琴放在这儿,都有些碍事了。”
说罢,又抬起头,唤道:“宝暇。”
话音方落,进来一个宫娥,应道:“美人。”
桃戈转眸看了一眼焦尾琴,道:“把这琴搬去西边空着的屋子里头。”
宫娥答应一声,这便走过来抱起焦尾琴转身出去,桃戈叮嘱道:“仔细着些。”
宫娥走了一步又回首,问道:“美人,西边有两间空屋子,这琴是放席姑姑那间屋子里,还是放……放颜姐姐那间屋子里……”
即便如今席平已被封为美人,可漪兰殿的人私下里头还是唤她“席姑姑”,倒不是有意如此看轻她,只是习惯了,脱口便唤出来,委实是不好开口。
至于明着,却也没机会,漪兰殿的人不出去,席平也不会到漪兰殿这儿来,平日桃戈带着子霁去长寿殿给李太妃请安时与她打照面,亦是你不言我不语的。
宫里头都传,长定殿的席美人,性子尤为孤傲,从不与人往来。
确实,席平自住进长定殿,便从没有与宫里头哪个嫔妃有过交集。
提及春儿,桃戈总难免有些痛心,长吁一口气,道:“我不是吩咐过,春儿那间屋子你们谁也别动,每个月去清扫一遍就好。”
那宫娥明白她的意思,这便抱着琴去了席平原先那间屋子,桃戈望见她走了,忽又想起桓伊的柯亭笛亦安放在内殿,便又走去拿起柯亭笛,亦出去往席平那间屋子走去。
宫娥已将焦尾琴放在床尾的台子上,桃戈继而进去,又将柯亭笛小心翼翼道放好,这便要转身出去,转眸间却忽见床头地上有一滩灰褐色的粉末,她不由自主的仰头往对应的房梁上看去。
她起先疑心那是房梁上落下来的灰尘,可见房梁上分明一尘不染,那又岂会是房梁上的灰尘,于是满腹狐疑顿时生起,她这便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去捻了一点,两个手指又捻了捻,而后愈发觉得布对劲,便又靠近鼻间嗅了嗅,这味道甚是刺鼻,颇似于火药味。
子霁跟着桃戈至此,见她如此,亦觉得不对头,便走至她身后,问:“怎么了?”
桃戈回首却不答她,单是略显急切的说道:“去取火石来。”
子霁见她如此焦急,虽有一肚子不解,却也赶紧反身出去取了火石来,桃戈接过火石,便站起身,离这一滩粉末远远的,而后望准了位置和方向,便将火石扔在那一滩粉末之上。
那滩粉末转瞬间起火,泛着幽幽蓝光,这蓝色火焰竟是与当日烧死春儿的如出一辙。
桃戈瞠目望着那一团火焰,怔怔道:“是她……是她害死春儿……”
子霁彼时也已恍然大悟,当日司马曜所春儿身上有磷粉,席平屋子恰恰好亦有磷粉,当日所有人都在漪兰殿,动静极大,所有人都出来救火,唯独席平不在。
那日之后,桃戈忽然想起此事,还询问过她,她还好心为席平隐瞒,未曾想,害死春儿的凶手,就是席平!
那她……岂不成了帮凶!
就在这时,外头宫娥忽然入内禀报道:“美人,席姑姑来了。”
桃戈猛的回眸看向她,目光颇是狠厉,“我正要找她!”
说罢,扭头就走,直奔正殿去。
到了正殿,便见席平坐在此极是悠闲的喝茶,叫桃戈见了,心里头愈发来火,席平转眸见她气势汹汹,便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桃戈这时正巧也已走至她跟前,当即愠怒道:“是你杀了春儿!”
言语间充满肯定,席平并不惊诧,反而是轻笑一声,道:“还以为你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头,原来你都知道了,对,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她!”桃戈说话间,陡然拔下头上的玉搔头抵在席平脖子上,继续说道:“她可是你的嫡亲侄女!”
席平面色从容,并无慌张,道:“是嫡亲侄女有如何,她已威胁到我,就必须得死。”
桃戈闻言,冷笑一声,收回玉搔头,亦是平静了许多,亦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她必是知道你背叛我,你唯恐她将此事告诉我,便将她杀了。”
说罢,桃戈继续道:“你怕她将你的心思告诉我,你怕我,席姑姑,我爷威胁到你了,”桃戈自嘲的笑出声。
席平不着痕迹的躲避她的目光,分明是被说中了。
她掩饰住内心慌张,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我今日过来,是要告诉你,当日桓子野离开建康,是为跟随谢安去淝水与前秦相战。”
桃戈微微一愣,席平说至此,见她如此神情,便轻笑一声,继续道:“还有一事,”她靠近她,微微压低声,似威胁一般,“桓子野,战死了。”
话音落下,非但桃戈怔住,就连子霁亦是一惊。
“谢安凯旋而归,带着他的尸体,正在回建康的路上,这个时候,想必已到城门口了,”她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桃戈听言,再顾不得什么,当即转身出去,分明是要往城门口赶去的,任是谁也拉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