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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公子现有的三套礼服是司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为的就是祭拜之日和夜宴之时派上用场。好在司衣局的莘姑姑是个雷厉风行,心灵手巧之人,少公子的每一套礼服都十分妥帖,绣工精良。而后的冬衣与狐裘还在赶工之中,这倒也让少公子不再身着单一的白色。他今日身着松花色深衣,衣襟与袖口为流黄色锦缎滚边,锦缎上绣着与衣同色的祥云纹。腰间玉钩连接宽边锦带,使他的身体显得欣长无比。锦带上挂着象征身份爵位的玉佩及犀牛角,头上的玉冠已经换成了镂空的竹叶鎏金冠,远远望去还真是绝世无双。
“昭明君如今这身打扮,险些让老臣不敢认。”往雅音楼的路上,少公子遇见了宋锦书,他不再是隐士一般的打扮,也与少公子一样,穿的十分周正。
少公子笑了笑,邀请宋锦书与他同路。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少公子吩咐身边的宫娥多掌了几盏宫灯,以便照亮宫道。
“执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由丞相来解惑。”少公子与宋锦书并肩行走,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想问关于玉颜公子的事情?”宋锦书将少公子的心思猜了个通透。
少公子点了点头,自从他回到王宫之后,所有人几乎都见到了面,唯独这位玉颜公子,想是将来他们应当会有好一番的恶斗,与其这般躲着,倒不如见上一面,看看这玉颜公子到底是如何。
“我也是昨日才接到宛城传来的消息,玉颜公子得知周王另有所谋,并不想将储位轻易的交给他,因此先去求了自己的娘舅,现掌管暗影阁的宗主,青颜王后的兄长姮长朝,料想这位姮长朝是让玉颜公子忍辱负重,所以他才又去了宛城求手握重兵莘奴将军。”
少公子听着宋锦书的话,显然不是很明白玉颜公子做着一些列的事究竟有什么用。宋锦书看着少公子脸上不惑的表情,又继续说道。
“姮长朝作为玉颜公子的娘舅,对其疼爱超过的周王,玉颜公子见地位有威胁,自然是去最亲近的人身边求助,这个我便不做过多解释了,至于宛城的莘奴将军,还要从莘家说起。”
早在商初之时,莘家便一直作为不可撼动的贵族之臣,绵延到商末时,纣王昏庸,宠信佞臣,搜集美人,并且任意妲己祸国,其六亲不认的面孔使得各个宗亲贵族,诸侯将相噤若寒蝉。莘氏有女名折桂,此女娇俏无比,更是才满都城。纣王听闻,便命莘氏将此女送进宫,供其享玩。可莘折桂与那时还是周地诸侯的玉家长子已有婚约,更是两情相悦。可其父亲为了保全莘氏整族男子在纣王跟前的利益,不顾莘折桂反抗,将她以与玉家长子赐婚为由骗进了王宫,受尽纣王*,也受尽妖妃妲己的折磨。而后玉氏与姬氏推翻纣王,攻入都城之时,莘折桂独身一人为诸侯联军带路,致使纣王的统治如危楼倾倒,瞬间崩塌。分封之时,莘氏整族因为莘折桂的举措依旧保持了原来纣王时期的荣耀,可莘折桂却身心俱疲,遇见当时的挚爱,却再也不能以灭国后妃之身面对即将登顶的玉氏长子。许是心里带着对其父的怨恨,以及莘氏整个家族不惜以牺牲女人而委曲求全的愤怒,她远离了都城,一路哭着走到了黑崖上,一跃而下,摔得尸骨无存。自此以后,莘氏便像被诅咒了一般,人丁迅速凋零,甚至不再有莘氏男丁降生。
莘折桂的怨气难平,但也没有绝了莘氏的后路,从那以后,莘家的女儿受到了周王的重用,并且是九州上唯一一个除了诸侯女公,可以招婿入赘士族。想来也奇怪,这冥冥之中仿佛就做好安排一般,留在莘家招婿入赘的莘氏女接连生的都是女儿,可嫁到别家的莘氏女却偏偏生的都是男子。由此,莘氏女在周地倒是各个贵族难求的媳妇。
少公子随即想到了宋尔延的妻子,看来这宋尔延倒是傻人有傻福,娶了名满天下的莘氏女。
宋锦书看出了少公子眼里羡慕之意,便半开玩笑地要给少公子介绍一位莘氏女。少公子连忙摆手,继续请宋锦书说下去,莘家一堆女人的地方,怎会出了一个男将军。
当时守在宛城的正是莘家大姐,按照辈分来说,正是现在宋尔延良妻的大姨婆,而守在汝南的正是霍家,那时的霍家还与莘氏交好,周殷王的叔父榮盛侯娶了莘氏女,生了平昌公主与延庆侯,而延庆侯所娶的正妻正是霍家与臻嫔霍臻同父异母的妹妹霍宁。先前被庄荀先生捣毁的那家暗娼馆儿,就是这延庆侯与其妻所生的綿龗君,玉灕所设的。说到这个綿龗君倒也奇怪,明明周王给了封地灵川以北的灕水郡作为封地,可偏生这綿龗君是个闲不住的人,尤甚喜爱经商,一年之内有八月之久不在封地享尽荣华,偏偏满天下地云游,学着那些商人走货经商。至于这綿龗君也是个传奇的人物,宋锦书并没有再与少公子详说,转而继续地说起少公子所问的辛奴将军的身世来。
莘家的大姐从小喜爱剑道,年少游历山川之时,在江淮遇见一只白猿,见其会使竹棒便与之切磋,最终悟得剑道。莘氏大姐武功高强,更是善用兵,一心将心思全都用在操练军队以及排兵布阵上,被周先王封为九州第一位女将军,镇守宛城。当时莘家掌家的正是莘家四妹,这位四妹正是宋尔延良妻的外婆,她见大姐迟迟不婚,更怕将来大姐是去之时无人送终,于是便与嫁给霍家二公子的莘二姐商量,若是二姐有了男孩,先过继给大姐,以便大姐老去,身边能有个孩子照料。霍家大公还在世的时候,霍家的任何人不敢露出什么越矩之心,装作忠心人臣的模样,倒也能欺上瞒下,霍家大公那时真心敬佩莘家大姐的能力,听闻莘四娘的建议,立即赞同。于是在莘二姐生了第一个男孩之后,便过继给大姐,取名为莘奴。
汝南与宛城相隔不远,两城之间更是拥有九州之险的宛南关,是进犯周地的必经之关。少公子借道楚地进入周地之时,走的也是这宛南关。两城烽火想通,并肩于谷地,形成了天然的攻夹之势。宛南关原有三百万雄兵,两城分有一百五,兵符更是霍家与莘家一人一半,必要时需要合二为一才能调动两城之内的军队。当年霍家大公辞世之后,霍臻乱政,莘家大姐就是因为得不到那一半的兵符去都城救周殷王,而活活被气的吐血而亡。霍家掌政了之后,觉着莘奴本是霍家的人,便放心的继续让莘奴接替莘家大姐的位置,继续掌管宛城。后来历将军西征,霍家合并兵符将汝南所有的兵力全部调去攻打郑国。郑国倾覆了,可剩下汝南的残兵败将却再也成不了气候了。兵符再次回到莘奴手上时,是霍家准备谋反之时,霍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倾覆玉氏的统治,却没想到走到最后一步之时,被一直信任的莘奴将军挖了墙角。莘奴不但没有听霍家人的话,揭竿而起,反而将兵符送还给了周王。
事情败露之后,莘奴的生母莘家二姐被绝望的霍家人怒而刺死,周王为莘奴将军痛惜,自此灭了霍家满门,却唯独留下了流着霍家的血,却不承认自己是霍家人的莘奴。后来,他依旧独身一人守着宛城,得周*任,手上持有一半的兵符。
莘奴如他养母一般,半生只为戎马,至此不娶一妻,周王见此亲封他为镇南大将军,镇守宛南关。
如今玉颜公子去找他,无非是为了霍家女的惨死,想要说服他为霍家报仇,将他拉为同盟。宋锦书了解莘奴的不得已,也明白霍家的不识时务,做了错事,伤了莘奴的心。繁华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并且再也不会重现,就算没有莘奴从宛城传信回来给他,宋锦书也知道,玉颜公子会碰一鼻子灰回到安阳城。
宋锦书与少公子说完莘家与霍家的前尘往事,雅音楼也到了。
还没进去,少公子便闻到了殿内传来暖玉香味。所谓暖玉之香,无非是一钱苏合,二钱梨落,三叶桃瓣加少许沉香汁。闻起来使人身心愉悦,不惧寒冷入体,更有暖香袭人之说。走进了正殿,见今日行祭奠之时的来使都已就位,只有主座上的周王还暂且没到。正殿两侧的大铜鸿鹄香炉正袅娜传出香气,少公子由寺人带路,坐到了主位左方的第一个位置上。
周地习惯以左为贵,少公子自是得知周王的用心良苦。宋锦书被安排在少公子的身后,少公子的左侧坐着信北君,待少公子入座之后,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殿门口走进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年,少年大约十二左右的年岁,面色白皙,娇艳无比,若不是脖间凸起的喉结,少公子险些将他当成故拌男装的女子。他不苟言笑,闻讯来路的舍人将他引到主位右侧的第一位上之后,便听到他忍不住叫喊起来:“没心的狗奴才,我一直是坐在父王左边最首的位置上,你怎将我安排在右侧,不要命了吗?”
少公子闻声仔细地瞧去,料想这位紫衣少年就是周王的唯一亲子,玉颜公子玉少染了,如此娇柔的面貌,倒应当不是这种浑身上下皆是戾气之人。玉颜公子感受到少公子打量过去的眼神,遂而也朝着少公子看了过去,他这一看不但知晓了谁抢了他平时的位置,连少公子的身份也猜测了出来。
“我说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带错了位置,原来是有人坐错了位置。”玉颜公子走到少公子面前,高傲地仰着头,笃定是少公子坐错了位置,并且示意少公子应当识时务地站起来给他让位。
哪知少公子连眼都不抬,纤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碧玉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
玉颜公子见少公子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更是气的额间青筋暴起。
“怎么,摇尾乞怜到我父王的身边,便分不清高地尊卑了吗?”少公子听到他压着怒气说话,见他的双手在身侧捏起了拳头,不禁暗自觉着好笑。
“论尊卑,我是你兄长,你且要叫我一声执哥哥,更何况我是有封号与爵位在身的昭明君,而你不过是周地的大公子而已,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是谁卑尊,公子可还分得清吗?”少公子嘴角噙着笑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已是气的满面通红。
“你莫要以为巴结了宋家,便能在周地横行无阻,我告诉你,宋家还不如我娘舅手下的一个分堂门。”果然是没心眼的傻儿子,什么话都敢在别人面前说。玉颜公子口里的娘舅正是暗影阁的宗主姮长朝。如今暗影阁有四个分堂门,青龙门,朱雀门,玄武门跟白虎门,每个堂门都有一位堂主负责,统称为“护”,并且这其中朱雀护地位最高,是直属于宗主,其次是青龙护,玄武护和白虎护。每个分堂门下有死士六十余人,以二十为基础,分别分为上士,中士与下士。上士武功最为高强,其次为中士,最后为下士。
少公子才要张口反击,却听坐在一旁的宋锦书开口幽幽地道:“大公子还是莫要拿臣下的家,与之娘舅家相比。”
“怎么,还有你宋丞相怕的?”玉颜公子开口笑道。
“臣下乃大周丞相忠于周王,而公子的娘舅乃江湖草莽且忠于金银之物,公子这样说是玷污了臣下,也是玷污了周王。”宋锦书不急不慌,仍旧温文尔雅,他的话就像是棉花,让玉颜公子一拳打在上面,既不能喊痛,又再无打第二拳的欲望。
少公子捂着嘴笑,看来栽在宋丞相手里的不光是少公子一个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