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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牡珠在入体之时可以保其一命,可长生,但不会不死,与常人一样,任何致命之伤,任何可能都会导致楚姬夫人的性命终结,届时玄牡珠的光亮就会熄灭,直至下一个人以命重新将它点亮。”少公子回想着澹台家那本书上的内容说道:“若是国君执意这般折腾下去,任他是天神东皇,白帝之神也救不了楚姬夫人的命。”
蔡侯有些歇斯底里,甚是颓废和狼狈:“孤没有要让她死,孤只是想让她去毒死陈国公主,可没想到,她却不愿。”
少公子轻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老舍人,嘴角翘了起来:“我不知国君这样的意义为何,为何偏偏揪着与你无冤无仇的陈国公主不放。”
“不是你告诫孤,若要激起两者的恩仇,就要挑起矛盾吗,孤想着既然楚姬夫人死的代价承受不起,那么便让那陈国公主做亡魂,激起陈候与楚王的恩怨,从而与孤结盟。”蔡侯的话,让少公子突然间想起了,早前蔡侯在藏花阁问他的那些话。
少公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蔡侯,他那一番话,分明是告诫蔡侯以计谋分离陈国与楚国,使两国不缔结盟约便可。这最简单的方法大可派人装成楚人,去两国地界杀几个陈国的兵卫便可。可偏偏蔡侯喜欢这样旁门左道的,乐忠于将女人拉到自己的身前,替自己挡箭。这只顾眼前人坑害的做法,竟让少公子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悔不当初自己的多嘴,害了绥绥受苦。
“国君可能还不知道,这福祥公主因为儿时体弱多病,特意被送去宫外的寺庙里清修,所以与陈候从未见过面,如若国君这样做了,不但损掉了陈国这颗棋子,自己还捞不到任何好处,试问一个从小都不养在身边的公主,陈候能对她有多少情感呢?”少公子有意这样与蔡侯说,为的就是让他不再注意绥绥,另辟蹊径来与楚王作对。
蔡侯不削一顾地问道:“公子怎会对陈国公主有这样多的了解?”
少公子依旧沉稳地回答道:“知己知彼焉能百战百胜,而且,国君可能不知道,如今江湖上正兴起一派八卦门,是专门以买卖江湖以及宫廷内外的消息为生,若想知道些什么,并不是难事。”
“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买卖的消息又能有多可靠?”蔡侯有些指桑骂槐,即这样,少公子也是江湖出身,岂不是成了蔡侯嘴里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了?
少公子无所畏惧地笑了笑,随后便开口问道:“国君这般指桑骂槐,可是那七星海棠没有将那陈国公主如何,所以连我也怨了起来?”
“孤怎敢抱怨公子,孤的楚姬夫人还要等公子施以援手,孤的锦葵夫人还要等着公子超度亡灵。”蔡侯转过身,走到楚姬夫人身边,低着头看着她。
少公子听的糊涂极了,但见蔡侯身边的舍人正抬着眼睛看着他,他便收起了疑虑,也随着蔡侯一同朝着楚姬夫人床边走去。
少公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旧是不生不死的楚姬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几个医官说是脱阳症,我见玄牡珠身为阳性,为了使人长生,一定在进入人身体之后,就开始毫无节制地吸收人体内的阳气,由于珠子本身为阳性,所以被吸附的人也不会死,只会沉沉入睡等待阳气进入体内。”
少公子的这一番正经的胡说八道,全凭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经验胡乱编造的,却没想到最后却歪打正着地猜对了玄牡珠的本性。他写了几副补阳之药的方子交给蔡侯,并且玩笑似地嘱咐蔡侯可以适当地与楚姬夫人相互同床贯通,将身上的阳气补给一些给她,这样她也不会再次无征兆地沉睡过去了。
蔡侯脸色铁青,接下了少公子写的方子,吩咐身边的老舍人立即去煎药,而后依旧守在楚姬夫人的床边,沉默不语。
少公子看了一眼被自家兄弟摆了一道,却被当成透明人对待的叔姜,他感受到了少公子的注视,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二人就这样互相地看了一会儿,十分默契地一同走出了椒兰宫。
二人行于路上时,少公子回想方才蔡侯说的那句“孤的楚姬夫人还要等公子施以援手,孤的锦葵夫人还要等着公子超度亡灵”,他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开口问叔姜可否揣摩明白了,蔡侯到底要做些什么。
叔姜摇了摇头说道,蔡国崇尚佛教,所以蔡侯十分相信六道轮回,那夜喝了七星海棠的福祥公主并没有死,加上合欢殿的奴才们都添油加醋地说,自己见到了锦葵夫人的鬼魂,所以蔡侯也变得半信半疑,相信锦葵夫人的魂魄没有走,依旧呆在合欢殿,徘徊不去。为了安定宫中人心,也为了不再将此事闹的满城风雨。
所以蔡侯,便可能会再次请少公子,以佛法高超的仁切大师坐下的唯一弟子的身份,进宫超度锦葵夫人的亡灵。
“早前叔怀派人去怂恿福祥公主时,便用锦葵夫人的死,与楚姬夫人的恶,去激发福祥公主的善心,从而让她与楚姬夫人对立,可没想到那福祥公主不但没有掉进蔡侯设计的圈套之中,反而还将怂恿她的人骂了一顿,给赶走了。”叔姜说话的时候,对绥绥尽有赞赏的语气。
少公子相信,这才是绥绥做出的选择,毕竟她聪慧的很,又不愿意掺和这样的事。所以,抓不到机会的蔡侯,便紧着绥绥身边的人开始怂恿,总有愚蠢笨的,犯了错,还要别人去收拾残局。
疑惑之事皆以解决,少公子便不再蔡宫多做停留,他与叔姜一同出了宫,一个去了清华寺,一个回了将军府。没出三日,蔡宫果然发了一道密旨给清华寺的代掌住持正华大师,命清华寺派仁切大师坐下弟子前去蔡宫中超度亡魂。
少公子一身白色金纹袈裟,整个人看起来超群绝伦,鳌里夺尊。他依照正华大师的办法在蔡宫里超度亡魂,做的有模有样,可他明白,蔡侯也明白,而今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宫里的人宽心,能让人惧怕的不是这些无中生有的亡魂,而是人心。
少公子夜里再次潜入合欢殿,见绥绥仍旧在沉睡之中,他走上前翻过她的身体,看见原先发黑的续命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少公子轻叹一口气,算是安了心。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穿回衣衫,却听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少公子将她轻放在床榻,却发现逃出去已经是来不及了,他连忙脱下袈裟朝进门的那人扔去。
他嘴里阵阵有词,显然伪装的十分像驱除鬼祟的高僧。
被少公子的袈裟包裹住的是一位婢女,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将她扑倒在地,使她受到了惊吓,大声地喊了起来,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端着托盘的婢女,见少公子如此,更是将托盘丢在了地上,大声地呼喊道:“小雨姐姐,小雨姐姐。”
少公子拿出袖袋里面的巾帕,塞住了被袈裟包裹住了婢女的嘴,使她说不出话。她手脚被少公子的袈裟束缚住,只能来回在地上打滚。少公子见状,将胸前的一长串佛珠绑在那婢女身上,更使她无法挣脱开来。
不过多时,一位身穿绯色衣裙的少女猛地冲了进来,少公子见她脚下生风,仿佛是习武之人,他再次抬头看她,却不知为何略有熟悉之感,似乎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少公子偏偏想不起来了。
“大师,这是做什么?”少女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动弹不得的小婢女,开口问道。
“贫僧受命今日在蔡宫里面超度亡灵,入夜之时却见此处鬼祟横行,至此才找出这邪祟的源头之地,故而特此来渡化它。”少公子双手合十,他自然不能让这些婢女们知道,他是专程来扒绥绥衣服的花和尚,仁切大师好心收了他为徒,虽没教给他什么,但毕竟拿着仁切大师的名字招摇撞骗了许久,他更不能败坏了仁切大师以及清华寺的名声。
“这邪祟怎会在她的身上。”绯衣姑娘俯下身子就要为小婢女解开身上的束缚。
“我劝姑娘莫要帮她,否则你家主子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少公子挑着眉眼,故意将事情说的十分严重。
少女停下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公子。
“鬼魅就如同人心一样,瞬息万变也可专致如一,你看她与平时没有两样,可她已经被鬼魅渗透了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少公子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绯衣少女的表情,他若以后不能随时呆在绥绥身边,一定要确保她身边之人的忠诚,万不可再像之前那个出卖她的人一样。
“今夜我困她一夜,让她无法作恶,她体内的亡灵就会随着我的袈裟和佛珠慢慢渡化,这亡灵消散了,不出意外,你的主子明日就会醒过来。”少公子未见绯衣少女的脸色有何不妥,相反还十分担心绥绥的安危。
“你说公主明日就能醒过来?”她站起身,不再帮着被束缚的婢女解开身上的禁锢,她眼中的期望与欣喜,让少公子倍感温暖,看来绥绥的身边,除了脑子蠢的,还是有忠心之人相待。况且她称绥绥为公主,这就说明从陈国开始,这姑娘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身份更是可靠。
绯衣少女惊觉自己的言辞不妥,又开口说了一遍:“大师的意思是,合欢夫人明日就会醒过来,对吗?”
少公子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我便来这里收回袈裟和我的佛珠,届时你家主子一定会醒过来。”
为了避免遭疑,少公子没有再过多停留,早早地离开了合欢殿。
“小雨姐姐,我们真的让她捆上一夜吗?”少公子听到背后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小婢女畏畏缩缩地问道。
少公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绯衣少女的背影,勾着嘴角笑了笑,原来是叫小雨。
“既然是为了夫人,就委屈她一晚,我们也不睡,就在这里陪着她。”少公子越走越远,但小雨说的话却一字一字地传到少公子的耳朵里面。
他安心地回到了藏花阁,才要睡下,窗边又传来了声响。他寻声开窗,见两只灰雀一齐扎进了他屋子里面,站在桌边儿上,正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他看。少公子拿起其中一只,在它的腿上拿下一卷布条。
“王已知晓公子身世,七日之后相约五祚山祭庙一见,百里上。”
少公子又打开另一只灰雀脚上的布条上面写着:“缠情之上有人念,速归。”
少公子打开桌子边上的小屉子,从里面抓出来两把米喂了灰雀,而后又将两条布放在烛火里燃尽。少公子枕着手臂胡乱地猜想着,这两个人莫不是商量好的,偏偏赶在同一个时候,放出消息给他。
安阳,缠情岛,少公子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发怔,看来不管是缠情岛还是安阳,明日等绥绥一醒过来,他便要离开蔡国了。
他有些放心不下,可又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离开。毕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少公子一开始就想要做的事情。
翌日,少公子一早去了合欢殿,在小雨的监视之下,放开被绑了一夜的无辜婢女,而后他走到绥绥的身前,如昨日说的那样,轻轻地唤醒了她。她渐渐转醒之后,小雨急速奔到她身前,更是喜极而泣地扑在她怀里。这般失而复得的珍惜,使少公子也感同身受,想他暂时离开绥绥的身边,也能安心的走了。
她醒过来之后,胃口异常的好,少公子见她面色有些苍白,随即在她吃的肉糜粥里放了些研磨的当归粉。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笑,看着她对他的戒心仍旧没有消退。
少公子不点破,本来就是他这次害的绥绥历此劫难,她若怨他,也无可厚非。
待蔡侯到来后,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藏花阁,仿佛是知道了蔡侯与少公子的暗相勾连。少公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藏花阁里燃了绥绥调和的驱虫香,她若细心辨别,凭她的鼻子闻了出来,一定能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