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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辞旦旦冒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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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发现他的是頔夜公主,她仰起头,四散且浓密的长发替她遮住了半个身子,她身上的毒十分霸道,已经让她看不出任何原有的模样,整个面部和手臂肿了起来,就连皮肤之中的经络也看的十分清晰,想必她的身体更是肿的厉害吧。

    少公子这样盯着她目不斜视,她倒是也不怕,就坐在温泉里面看着少公子,也不说话。

    少公子身上随即传来了石子击打后背的疼痛,他皱着眉头,姬雪这厮还真是个醋缸,如今頔夜公主这个样子,谁看了都要跑,哪还想什么占便宜的事情。

    少公子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见趴在圆石上睡的正香的小丫头醒了过来,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精灵般的双眼,眨了眨。

    不知为何,随着她眨眼睛的动作,少公子的心里猛地被暴击了几次。

    方才远处他看不到这个小丫头的样子,这般离近了看倒是钟灵隽秀,尤其那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许是泉水之中,让它雾气蒙蒙,好似山里受惊的小鹿。

    她猛地从温泉池里面站起身,以为少公子是来杀頔夜公主的,小小地身子挡在頔夜公主的前面,以身舍命地护着頔夜公主。她这样的行为虽然可笑,却让少公子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姬雪的赌注倒是压的稳妥了,这小丫头确实不同平常人,虽是小小年纪,却十分讲义气,若是能有救頔夜公主的法子,相信她很乐意去做。

    少公子听到頔夜公主唤小丫头为绥绥,脑海里便浮现了那首歌儿来,“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绥绥,到底是个好名字。

    随后,听到小丫头称頔夜公主为骨碌,称他为小白,却让他不禁苦笑。

    他喜白衣,所以她便称他为,小白。而頔夜公主现在的样子嘛,确实是很像一个球,移动的时候远远望去到真像是骨碌。

    少公子心里不知怎地推己及人了起来,同样是被迫害出了宫,他起码好过頔夜公主。

    轻叹頔夜公主的身世,反而引起了頔夜公主的敌意,绥绥回嘴的几句话让少公子听出来,小丫头似乎并不知頔夜公主的真实身份。

    她只知一心护着頔夜公主,不知其身份显赫,如此真情的一面,倒是让少公子觉得难能可贵。

    她嘴巴毒,心思缜密,一边骂着他,一边不经意地再三向他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救頔夜公主。

    少公子许是在蝴蝶谷那个与世无争,淳朴醇厚的世外桃源呆久了,这样嘴巴凌厉思绪清明的丫头他见到倒是很欢喜。

    将她抱到岸边,用斗篷将她裹住细细地看,好像是蝴蝶谷中百家所集市上卖的陶瓷娃娃。

    少公子将龙心草的事情讲给绥绥听,却并没有将救楚王的事情全盘托出,少公子自是害怕若是她知道自己救了灭掉了姜国的楚王,会害怕的将正事耽搁了,左右告诉她救人就能拿到龙心草就好,其他不必多语。

    随后,少公子让姬雪放出消息,说陈国终首山重华寺里的住持净慧师父是九州上解毒的高手,尤其对解蛊毒,虫毒最为精通。

    消息散播之后,便有楚王动身的动静。

    时间不多,少公子要在最短时间内教会绥绥驱蛊毒。好在这小丫头没什么大的优点,鼻子却异于常人,十分灵敏,这倒是让少公子省了不少事情。两三日学会了给楚王的驱蛊之术,而后少公子觉着她聪慧过人,鼻子灵巧,也是调香的好苗子,于是将自己学过的调香功夫都教给了她。

    少公子用巾帕蒙住了她的眼睛,随即调出了一种又一种的香味,要她说出里面都有哪些香料。绥绥每一次都猜的很准确,这让少公子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种怪异的想法。

    他从怀里拿出一粒芄兰子,碾碎了之后放进了香炉,而后又用帕子塞着自己的鼻子,将香炉放在绥绥的鼻子之处。

    “猜猜吧,这里面有哪几味香料。”

    香气袅袅地吸进了绥绥的鼻子里,她揉了揉鼻子,说道:“有焚味半钱,同细三钱,香木三支,红花二钱,还有····还有···。”

    绥绥又吸了几口香气,猛地扯下了眼睛上的巾帕:“小白,你这个无耻之人,你居然加了芄兰子。”

    看来绥绥已经将少公子给她的《香册》看的七七八八了,否则待闻到芄兰子时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芄兰子是什么东西呢,少公子带着笑容十分愉悦。

    芄兰子长于地下树根与地下之水结合之处,千万年才结成一粒,因为长得像石头,十分难辨,也十分难得。好在粉碎了之后与红花焚烧,会出现特有的香气,这个香气还能摄人心神。

    少公子看着面前眼神呆滞,面无表情绥绥,一副吸多了芄兰子的模样。不禁展颜欢笑,这样看她倒是比平时乖巧了不少。

    “你可知頔夜公主是谁?”少公子捏着绥绥白嫩的脸蛋问道。

    绥绥摇了摇头。

    少公子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又问:“你和你娘是何时流落在这寺院中,又为何流落在这寺院里的?”

    “绥绥自打记事以来就在寺院里面了,至于为何,娘亲没与我说过。”她回答道。

    “那你父亲在何处呢?你总不能是娘亲一个人生的吧?”少公子放开绥绥的脸蛋又问。

    “绥绥不知。”她一双眸子十分落寞,看的少公子不知怎地心里也不像刚才那般欢喜。

    “好了,现在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少公子将她放倒在自己的腿上,随后见她眼睛闭上了,抬手将香炉里的香灭了。

    这孩子与少公子一样,也是个从小没父亲的可怜之人。但起码少公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绥绥,却不知。

    跟在少公子身边的那只紫色的蝴蝶,缓缓飞过,落在了绥绥白净的手上,翅膀一扇一扇,却久久没有离开。

    “怎么,你莫不是又喜欢了这小丫头不成?”少公子并没有驱赶那只蝴蝶。

    蝴蝶在绥绥的手里动了动,停止煽动翅膀,将自己的蝴蝶翼全部站了开来,上面脉络清晰,紫色从翅膀的脉络中间一直蔓延到翅膀边际,翅膀外围是墨色,看着便是在山间也难寻的宝物。

    “罢了罢了,你这只花蝴蝶也本来不是我的,不如你就跟在她身边吧,若是她有什么事情了,你还能及时过来告诉我。”少公子笑了笑,纤纤素手抚摸着绥绥头上的青丝。

    少顷,绥绥幽幽转醒,看着自己躺在少公子的腿上,猛地坐了起来。可是自己想想,却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了。

    “你这是睡够了吗?”少公子装作什么也不知地问道她。

    绥绥紧缩眉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少公子,从那张愧疚表情的脸,少公子便知道她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昨夜睡晚了,想是方才困的受不住了,对不住啊,小白。”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少公子没有说话,依旧拿着不同的香料给她看,好似方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绥绥此时放下心来,与他细细地研究着。

    几日之后,楚王来到了重华寺,在少公子的指引之下,独自一人走到了藏书阁里。少公子将事先涂了孟曦骨血的香炉放在了藏书阁,并且告诉绥绥,给楚王解蛊虫之时,一定要用少公子给她的香炉才可。

    小姑娘并没有问什么,乖乖的答应了。

    少公子觉得,她听他话时乖巧的模样倒是让他喜欢的紧。

    由于楚王的武功十分了得,少公子不敢轻易上前,只能站在树梢上,远眺藏书阁的情形。说不担心那是假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少公子着实是将这个小丫头当做了自己的徒弟,尤其她还十分聪慧,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少公子自然也不能舒坦了。

    提心吊胆了一两个时辰,便见楚王走出了藏书阁。待他走远了之后,少公子即刻飞奔过去,却见吓出了一身汗,瘫在榻上瑟瑟发抖的绥绥。

    少公子笑了笑,能将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吓成这个样子,看来那个楚王倒也是人间第一个了。

    他走过去轻轻弹着她的额头问道:“就知道你欺软怕硬。”

    绥绥抬起眸子,一脸沮丧的看着少公子,水汽迷蒙的眸子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少公子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小丫头没成功?

    少公子抬头看了看榻上的香炉与还未熄灭的烛火问道:“怎么他不给你?”

    绥绥摇了摇头,哭丧着道:“给到是给了,就是他逼我写了卖身契,还按了血印,说要等我长大之后让我做他的香奴。”

    少公子挑起眉毛心想到,看来世传楚王好美姬的事情是真的了,面前钟灵隽秀的绥绥,长大之后必定会出落成数一数二的美人,他这一手倒是下的早。

    腰上突然一紧,少公子低头便见小丫头抱着他的腰说道:“他长得那么丑,我才不要跟着他。”

    少公子心里不知为何窃喜,双手环着她小小的肩膀无奈的摇了摇头,楚王芈昭也是九州上出了名的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不知听到绥绥这句评价会作何感想。

    “反正我都不要做香奴,当真以为一张纸我就会认吗?”小丫头从他的怀里蹦出来,仿佛又是满血复活了一般。

    顺利得到龙心草,解开了頔夜公主身上的毒之后,绥绥才与少公子说起,起先楚王是怀疑绥绥来杀他的,随后因为害怕,绥绥自己说出了,是因为要救一个重要的朋友,才来用龙心草作为交换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王觉得这个买卖做的不合适,一定要将绥绥做了香奴收了。少公子不禁哑然,看来楚王是听多了假话,偶尔听了一次真话倒是相信了。绥绥诚实的刚好,也是因为这诚实,楚王才没有追究,解开他身上蛊毒所需要孟曦的骨血,是哪里来的吧。

    不过,想到楚王并不是因为绥绥容貌才看上了她,少公子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那个香奴的身契也多半是吓唬她的,楚王哪有闲心等一个小姑娘长大的。

    按道理来说,少公子完成了姬雪的嘱托,解开了頔夜公主的毒,就应当不再来重华寺,不再与绥绥有任何交集了。

    可是,就连少公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像是着了魔一般,每日不与绥绥见上一面,说一句话,就好像一整天缺失了什么一般。

    回到蝴蝶谷之后,少公子每日魂不守舍,自己配了几粒药,吃过之后,偏偏忘记了刚刚想要做的事情,而脑子里那小丫头的小脸却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少公子懊恼,索性跟君婀姑姑撒了谎,告诉她自己要行医天下的事儿。从蝴蝶谷出来便直奔终首山,索性在终首山上搭了个木屋,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