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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今天一大早，趁着杨慧还没起床，柯蓓就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溜去医院，打算让医生看看脚怎么样了，如果好得差不多，那就赶紧去上班。不然再这样跟杨慧呆下去，非得出事儿不可。
去到医院的时候才刚过八点，等拍完片子，做完常规检查回来，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医生看看片子又看看柯蓓的腿，上边儿原来可怖的黑紫手印儿已经消失了大半。
医生点点头说：“情况还不错，你恢复得挺快的，骨头上的裂缝竟然差不断长全了，要别人，至少得一个月呢。”
柯蓓心中一喜：“那照我这情况，能去上班了吗？”
医生说：“最好还是先不要，而且夹板还是得戴着，平时多注意些，不然骨头养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柯蓓拿着检查报告有些失落的刚下到一楼，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喧哗声，间或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她好奇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医院大堂那儿围了一群人，周围竟然还站着几个警察，其中一位中年警官正扣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穿着一条灰扑扑的裙子，坐在地上又叫又挠，周围的医生护士想上前也没办法，柯蓓看了两眼，心想估计是什么医疗纠纷之类的，这年头也屡见不鲜了，正打算出门，眼角余光突然就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柯蓓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犹豫的叫了声：“……学长？”
方清河回过头，看到柯蓓也很是诧异，他先跟旁边的一位警察交待了几句话，然后就走过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柯蓓抬了抬自己的残腿，说：“我是来复诊的，你呢？”
方清河苦笑一下：“我跟和营销部封主任一起来的，送她来。”说着，指了指中间那个正发疯大喊大叫的女人。
“怎么回事？”柯蓓惊讶道。
方清河：“曾良庆，你认识吗？”
柯蓓点点头，必须认识啊，差点就交待在他手上了。
“那女人叫沈梅，是他的妻子。”
“……妻子？就是之前大家说被曾良庆虐待的那个？”柯蓓纳闷，“她怎么成那样了？”
方清河：“就是她，据说曾良庆死后沈梅精神就不大正常，已经被送精神病院了，可是今早不知道她怎么跑出来的，还到我们公司来大吵大闹，摔了我们公司好几台电脑，没办法只有报警了……”
正说着，沈梅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隐约只听到“她跑了”“力气好大”之类的话，人群也骚动得更加厉害，方清河往那边眺望一眼，然后说了声：“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就急匆匆跑过去了。
柯蓓有些不放心，心里也有些好奇，就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打算看看怎么回事儿，可是才刚走了没两步，只见人群纷纷朝两边散开，沈梅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警察，竟然拿着把刀拨开人群，直直朝柯蓓冲了过来！
柯蓓只听到方清河似乎吼了声：“蓓蓓躲开！”
然后整个人就猛地被撞翻在地！
沈梅压在柯蓓身上，力气出奇的大，一只手仿佛铁钩似的卡住柯蓓的喉咙，她死死的盯着柯蓓，然后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咯咯，找到了，怪物！杀、杀死你！”
散乱的头发下，沈梅那双通红的眼睛近乎脱框而出，眼周的皮肤组织甚至有些撕裂了。说完，她看看柯蓓那无力挣扎的样子，似乎对这种状况十分满意，又发出一声怪笑，另一只手上的刀眼看着就要往柯蓓眼里插，就马上被周边的警察给架住了。
警察给她扣上手铐，沈梅竟然硬生生的就把手连皮带肉从手铐里拔了出来，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柯蓓看到那打满马赛克的手心里顿时就卧槽了。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警察只能一人拽着一个手臂，把她往回拉。
从始至终，沈梅的眼睛都直勾勾的放在柯蓓身上，那眼里满是畅快与得以，怨毒和兴奋，被拉走时，她的脖子还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回过头来冲着柯蓓大喊：“她！就是她！杀死她！挖出来……哈哈！挖出来！”
柯蓓第一次这么直面神经病，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方清河跑过叫了好几声，柯蓓才回过神来。
方清河有些担心得看着她：“没事吧？还起得来吗？”
“没、没事。”柯蓓勉强笑了笑，“你扶我一下就好了。”
方清河扶着她，“走吧，我再带你到楼上去看看医生，脚伤如果加重就不好了。”
柯蓓胡乱的点点头，就继续维持着一副懵逼的样子被方清河带上了楼。
等看完医生，柯蓓这时才回过神来，特别不好意思的跟方清河道谢。
方清河：“没事，被吓坏了吧，那女人就是那样，疯疯癫癫的，一边砸电脑一边说电脑里面住着怪物之类的，表情还特别恐怖，公司不少女同事都被她吓坏了，没想到她还藏了刀？！还好警察在，要不然你可能就受伤了。”
柯蓓神情有些古怪：“……怪物？”
“疯子说的话，认真你就输了。”方清河看她脸色好了许多，就站起来说：“走吧，快中午了，我送你回家。”
柯蓓本来想拒绝，但是看方清河自然而然的拉她站起来，最后还是闭上嘴，跟他一起去了停车场。
回程的途中两人都很沉默，眼看着快到幸福小区了，柯蓓才硬着头皮开口说：“那个……学长，上次的事，不好意思，谢莫他人其实不坏，就是有点孩子气……我替他跟你道个歉。”
“哦，没事，我没放在心上。”方清河淡淡的笑了一下，说：“不过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吧，你们俩现在在一起了？”
“额……没有，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呢。”柯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说实话，跟方清河一起谈论这种感情问题还挺尴尬的，她跟方清河虽然没什么，可再怎么说，大学期间毕竟也暧昧好些年了。这感觉就跟你去新开的蛋糕店买糕点，结果被以前经常去的老蛋糕店的店主撞到一样，彼此都笑着说“好巧好巧”，其实心里边实在是郁闷得不行。
方清河看了柯蓓一眼，模糊的笑了笑，然后用一种特别轻松的语气说：“那我可比你幸运，前些天我刚和你们部的张组长确立了恋爱关系，什么时候你和你那位真正在一起了，咱们还可以找时间一起约出来吃个饭。”
“啊？”柯蓓一愣，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呆滞的说：“恭喜恭喜，一定一定。”
下车的时候，柯蓓没再让方清河送上楼，方清河也没坚持。看着那辆远去的汽车消失在火辣刺眼的阳光里，柯蓓知道，有些东西是真的要消失了。
————
杨慧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刺眼的亮光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
旁边来修补天花板的水泥工从梯子上爬下来，问道：“这样可以了吗？我把墙体上的裂缝也顺便给封住了。”
杨慧抬眼看了看，漫不经心的指着一个角落说：“那里再多抹点。”
“还要抹啊？这都抹几层了，当是给老太太擦粉呢……”水泥工嘟嘟囔囔的踩着梯子爬上去，然后奇怪的“咦”了一声，瞟了眼杨慧，小声说：“眼睛还真尖，这么小个漏洞都看得出来。”
等水泥工补好这个角，柯蓓就正好开门进来了，她看到地上扔了两个陌生的工具箱，纳闷的走进去一看，就发现杨慧正跟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说话。
“怎么回事？”柯蓓走过去问。
杨慧：“前两天你约了来修天花板的，但是你不在，反正我也有你家的钥匙，就帮你开门弄好了。”
柯蓓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那时候她是找借口上楼去撩谢莫呢，没想到现在反倒是又麻烦杨慧了，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谢谢了哈，”柯蓓说，“多少钱，我马上去拿。”
“我已经给了。”杨慧把水泥工送出门，然后才转过身，面无表情的问她：“你今早去干嘛了？”
“额……我去看医生了。”柯蓓有些心虚的说。
杨慧：“那打电话给你干嘛不接？”
柯蓓更心虚了：“我忘记带手机了。”
其实是故意不带的，就是怕杨慧打来。
杨慧沉默半响，只是点点头，然后一指桌上，说了句“中饭帮你订好了，记得吃”就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了！
柯蓓被那摔门声吓了一跳，过了半响回过神，才意识到杨慧不是生气了吧？难道就因为早上去看医生没告诉她？尼玛这也太扯了！而且去看医生而已，又不是去相亲，干嘛反应那么大？莫名其妙的。
柯蓓思来想去，弄到最后自己也有些生气了，可是一看桌上摆着杨慧帮她订的最喜欢吃的豌豆腊肉丁炒饭，心里下意识又有些内疚。柯蓓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瞥到垃圾桶里似乎被扔了两个塑料碗，直起身一看，发现竟然是两碗还没开封的皮蛋瘦肉粥——估计是杨慧早上带来给她做早餐的，心里就更加内疚了。
柯蓓想去给杨慧道个歉，可一时间又不大愿意，她现在对和杨慧的相处格外敏感，觉得为这点事儿跑去道歉，真是好！基！啊！
就这么磨蹭来磨蹭去的，到了下午，杨慧来给柯蓓送晚餐了。
柯蓓心中一喜，刚要撩人家开口说话。没想到杨慧这次竟然一句话没说，直接放下手里的餐盒转身就走，洒脱得不带走一片云彩。
柯蓓整个人都懵了——不会吧？有这么生气么？
等到晚上九点多，这个点儿柯蓓要洗澡，杨慧通常会过来帮递个衣服开个水什么的，但今晚却人影都没见，柯蓓终于坐不住了。
在友情和基情之间权衡再三，柯蓓咬咬牙，还是拄着拐杖慢吞吞的挪到杨慧家门口，结果敲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应声，打手机也没人接。
柯蓓心想这场景似乎有点眼熟啊，就跟……杨慧走失那天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柯蓓一下就急了，也不管基不基，连忙拍门喊：“老杨！老杨！在家吗？”
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应声，柯蓓急得满头大汗，正要拄着拐杖下楼去喊人来，就想起自己还有杨慧家的钥匙，赶紧连蹦带跳的跑回家拿了钥匙来开门。
一开门，发现杨慧家的客厅竟然是亮着灯的，屋子里静悄悄的，还有一股灰尘味儿，桌上地板上都铺着一层灰尘，之前杨慧住的主卧门紧闭着，门上也是灰蒙蒙一片，整个屋看起来就一副很久没打扫的样子。
柯蓓正奇怪杨慧怎么自己也不拾掇一下，就发现自己以前住的那间客房竟然没关门，半遮半掩的开着一条缝，里面黑漆漆一片。
杨慧之前说过她现在改睡在客房，难道是睡着了？
柯蓓先在门口叫了两声“老杨”，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柯蓓心中一喜，没考虑太多就推门走了进去。
还没走两步，只见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儿迎面扑来，那气味就跟热浪似的，如有实质的盖在柯蓓脸上，弄得她四肢发麻，脸色发青，只能赶紧用手捂住鼻子。
卧槽！杨慧这时多久没打扫房间了啊？！
客房里竟然也是空荡荡的。
小区里千万家的灯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把整个空间照出个隐约的轮廓，这里就跟她刚搬走那会儿一模一样，别说杨慧了，除了一个床架子，就连床垫被褥都没有。
这时，角落那里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柯蓓吓了一跳，往旁边一挪，脚上似乎就踢到什么东西，重重的，和地板摩擦发出那种很湿润很沉闷的声音，说起来倒是有点像那种厚实的潜水服。
……潜水服？
柯蓓有些好奇的蹲下打量着那堆东西，太暗了看不清，然后摸了摸，触感滑有点软，还腻腻的，有点像……
生猪皮？
柯蓓心里囧了一下，然后换了个角度，让门口的灯光照进来，客厅的白炽灯打在那块东西上面，反射出上面细小的绒毛，还有一些粘连在边缘附近的黄白色脂肪层，柯蓓这下终于看清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潜水服……
它是一张人皮。
杨慧蜕下来的人皮。
柯蓓立即就被吓尿了，“啊”的尖叫一声哭得跟个傻逼似的就往外跑，等跑到楼底下，周围散步乘凉的人都被柯蓓吓了一跳，纷纷热心的围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柯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对门有……死人……杨慧的人皮……呜呜……”
不一会儿保安就来了，几个保安先是一起上了八楼，结果一下来对柯蓓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姑娘，你这是看走眼了吧？你对门儿这不好好儿的吗，看看人家多关心你，还特地跑下来接你回去呢。”
只见杨慧穿着睡衣，完好无损的跟在保安后面，笑眯眯的说：“叔，她这是和我吵架了，闹着玩的，对不起啊。”
保安骂骂咧咧的又教训了柯蓓两句，不论多少骂杨慧都替柯蓓给受了，而且从头到尾态度都特别诚恳，特别伏低做小，等最后人都散了，杨慧这才心疼的看看柯蓓被磕伤的手肘，说：“怎么那么急啊，如果脚伤再加重了怎么办？”
柯蓓一脸恐惧的抽回自己的手。
杨慧掐了下她的脸颊，然后又一把托着她的屁股抱起来，还特别安慰性的颠了颠，说道：“不怕了啊，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最后那个问句就跟吹在柯蓓耳边似的，毛骨悚然。
柯蓓有种万一她不答应，就会马上死无葬身之地的感觉，最后只能僵直着身子点点头，然后抽抽噎噎的浑身打着哆嗦，被杨慧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