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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走在太阳即将跌入山谷下的街道,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仔细思索着刚刚在网吧里发生的种种。他赢下了比赛,却输在了一个名为诺玛的玩家手下。他犹如机械降神举刀划着圆舞曲开始屠杀,伴奏是最优美的小提琴奏响的卡门主题幻想曲,来人踩着旋律的鼓点优雅地将刀身捅入敌人的身中,每一次的拔刀都是死神的收割和生命的陨落。
小路子说他婶婶让他回家吃饭,拿着老板给的奖金揣在兜里说完告别就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想来这个诺玛的强大让他在游戏上的唯一自信被击碎的透彻淋漓,化作了一地的碎渣掉在地上怎么也缝合不了。
这个诺玛,以他的操作和意识如若换在古代战场上必是如白起般的杀神。唯有白起坑杀十万俘虏的暴戾才能配得上诺玛那杀伐果断和冷静到极端甚至让人感觉害怕的判断。这样的玩家属实让人没来由的后背一凉,感觉对方随时可能顺着网线过来把刀尖抵在后背上冷漠的说一声你不配和我打游戏说完手起刀落,结束你剩下仍待挥霍的时间。
这个诺玛太诡异了,苏文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到能有人以这般恐怖的手速同时微操几十个单位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地走位拉扯,每一个技能都算的恰到好处,那种精确算计每一步都能在你挪动棋子后在下一回合中将你的路数尽数封死,这般机关算尽城府深厚的人存在于世上的唯一价值或许只有让人头皮发麻脊髓发凉。
苏文踢飞一脚石子,可恍惚间总感觉四周安静的可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路那么长了?四周的街道极端安静,像是随时会冲出来一车的暗杀兵啥的......苏文开始胡思乱想,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如十字架般钉死在花岗岩的地面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可又隐约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又来了,那些奇怪而又嘈杂的声音,有点像是萤火虫扇动翅膀也有点像是流水冲撞岸边岩石,可似乎还有着更为细小的声音隐藏在其中。就像是,就像是,龙的咆哮。
他们笑啊他们哭啊,他们热情高涨庆祝那黑色的王死去。黑色皇帝的鲜血从十万大山中流淌到地面,腥红盛开在半山腰,粘稠得如同石油。人类奔走相告庆祝一个时代的陨落,唯有王被杀死在了山巅之上。他死前预言自己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那些凡是反抗他的人必将被他杀死沉尸与最深的海沟中。
他终将那样归来,那必是电闪雷鸣风雨交织的夜晚,遮天蔽日的膜翼熄灭了落日,所有人的面色惊慌失措,他的每一声咆哮都是在向世界宣告他的到来。他降临于世界之巅,他嘶吼风起云涌他嘶吼万千雷霆毁天灭地。他就是举世无双的神,他曾被杀死,但他终将归来,啃食世界树的树根,用他怪物般的力量摧毁这个世界。
靠这都什么飞机画面......苏文只感觉自己脑子被数十发导弹直接空袭炸懵圈了,这看到的都是什么啊是哪本奇奇怪怪的小说作者要有多么让人无语才能写出来的剧情?可就是突然间好悲伤啊,像是自己也被钉死在了雪山之巅无人应答,仅有的歇斯底里也带着死亡的气息。牧师在做祈祷人们的脸上带着霜天寒地的冷笑,突然间的愤怒冲上他的胸腔想撕碎他们,那些白色的面具上勾勒着死亡的痕路从阴影中走出来。
谁?苏文眼眶欲裂看着那些戴着白色面具的使者从街道两旁踏步而出。他们真的在像是在做什么盛大的邪教仪式,又是手部动作又是脚部动作甚至连腰都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跳着只有古代祭祀或是巫女才会跳的舞。他曾在地理课本上见过古玛雅人修建雨林神庙做下血的预言,他们也曾像这般手舞足蹈祈祷神明的降世吧?可眼下这场奇奇怪怪的仪式中他才是那个祭品,更让人感到无语的是他们是从哪里带出来的?今天是什么法定Cosplay节日还是什么传统文化节居民自发组织出来跳这种奇怪的仪式?可是那些白色的面具质地形似白银,更像是西北欧的装饰风格。英语课本上说什么中西文化碰撞也不至于碰撞到我们穿着形似北欧神话风格的着装跳东方的祭祀舞吧?
可他似乎真的陷入北欧神话里了。白面具们匍匐在地跪倒在街道两侧,黄昏的街上似乎地动山摇,伟大的存在踏着震动宇宙的步伐缓步走来。那是八足的骏马,每一次马蹄落地间都是蓝色的电芒星驰火裂,那匹骏马暴躁地嘶鸣肺部剧烈的吐气吸气,那根本不是一匹正常的马匹该有的肺活量,每一次吸入空气都像是鲸吞般毫不留意,巨量的空气被抽入肺里连带着骏马的四周都成为了真空地带。可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那匹怪物般的八足神骏,而是那伟岸的身影,犹如世间的太阳般夺人视线,金光闪耀,来人高大端坐马背上,每一次过境都带着高温使所有接触到他领域范围内的物体开始融化了。苏文甚至亲眼看见了一个公交车站突然自焚化成火球,难以想象那伟岸的身影中心温度该有多么高。
奥丁。北欧神话中智慧的化身,独眼的智者。阿萨神族的众神之王,司掌预言、王权、智慧、治愈、魔法、诗歌、战争和死亡。他的座驾便是那传说中的斯莱普尼斯,踏碎雷霆与罪恶的八足神骏。他的武器是世界树树枝做成的长枪昆古尼尔,无论与目标中间隔着多远的距离多么坚硬的阻隔,奥丁的投掷总能命中。
这是神话中才存在的因果律武器。现在奥丁来了,自神话中走来,满目的雷霆不断冲击刷新苏文的三观,他只在课外阅读的拓展书目上见过这些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它甚至还能记得那本儿童读物把奥丁画成了个白胡子大鼻子的温和老爷爷,斯莱普尼斯像只小破驴趴在老人旁安静吃草。可眼下这情况恐怕这才是奥丁的真面目啊,他是众神之王,他的目标是阻止诸神的黄昏,他的使命就是去终结世界末日。
他是......神。苏文心脏剧烈的狂跳,他的双腿被定死在地面上,沉重如下半肢内灌满了沉铅。
“臣服。”神说。他惊讶于一介凡人竟胆敢直面神明的伟大。于是他说臣服,这是神的旨意,不容反抗。
臣服你大爷啊臣服.......苏文心念一百遍社会主义大法好马克思主义哲学好,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他是在红旗下长大的新青年,这破除封建迷信的运动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有这些牛鬼蛇神牛头马面的,可奥丁就那样向他走来,满天的雷霆炸碎周身的空间撕裂出无数的黑色裂缝。
跑,快跑啊。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总在他耳边神神叨叨的声音。
奥丁停下驻足观望,似乎是惊讶于蝼蚁般卑微的生物竟然还没有跪下,胆敢直视神明的蜉蝣早已被神的威压所碾碎,可眼前这迷茫和震惊的少年定在原地不动,竟然还未屈服。
赐予你从神的注视下逃脱的力量,快跑啊,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海枯石烂,不要轻易地死在这里啊。
又是那个声音,可这一刻苏文重新执掌了掌控自己身体的力量,他从没有感觉过自己的身体如此的轻盈,像是蒲公英只要随便一吹就能顺着风飞到世界各地。奥丁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可苏文已经抢先一步溜出去老半个街。神明沉默,似乎是对蝼蚁飞奔逃离的速度感到无语。
他挥动手,那些白色面具的使者哭着笑着追了上去,神明还不屑于自己动手,就像是大象不会将视线放在路过的蚂蚁上,他们只是扇动耳朵,可对于蚂蚁而言那便是天崩地裂。
那些都他妈是什么东西?苏文飞奔在笔直无比的大道上,那些白面具以比他还要快的速度紧紧跟在他的身上。猛然间他只感觉到一股重力施加在自己身上,身躯猛地被压在了地面上,双方的距离再度拉进。苏文扯扯嘴角心想搞大发了似乎要交代在这了,如果是场梦就赶紧醒过来吧。
可这不是梦啊......
又来了那个声音。重力消失,苏文再次从地上弹射起步,暴起的加速度催动着他的速度再度迈上一个崭新的台阶。他已经比那些白色面具的速度快上太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庞大黑潮,点点白光像是墙上的斑点引人注目。最中间那只似乎是头领的白面具忽然人首分离,黑色而又粘稠的液体天女散花。
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画面.......那股施加的重力再度减弱,苏文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只靠自己的奔跑速度就能比肩那什么兰博基尼和劳斯莱斯的超跑。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有人钟情于超跑无法自拔,要是有这般速度能够飞驰在街道上那必是一段美妙的经历和回忆。
黄昏之街上男孩孤独而惊惧地逃跑,白面具的使者们穷追不舍,一切恢宏即将到来,既定的命运如列车行进在铁轨上,驶向命运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