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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厉鬼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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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太阳刚冒头。

    万物还在将醒未醒间。

    苏府后院的一处外墙角,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怪响。

    只见那夯土鼓鼓囊囊,大有破开之势,像是有什么神秘生物要破土而出!一寸又一分,向外抖落无数泥块。

    “咵嚓!”

    一只惨白的手倏然穿土而出,从内朝外抓挠了几下,须臾又缩了回去。

    半晌。

    动静越来越大了,一个黑漆漆的球形物体,正从那洞钻出来!

    “噗噗噗!”

    忽然,黑球发出了声音,缓缓立了起来,其后探出一只惨白的手,摸了上来……

    “啊,呸呸呸!吃我一嘴的泥!”

    撩开面上凌乱的头发,苏七像鬼一般地,探出双臂往外一扒拉,扭着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洞里爬了出来。

    清冷幽静的早色,配合她这一身的狼狈,简直就是厉鬼出洞。

    “咚!”

    刚立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泥土,苏七便听见一声鼓音传来,她侧目看去,目之所及的屋脊早已镀上了一层旭日的橙光。

    冕月的花街庆典,要开始了。

    她双手合住,置于嘴边,朝墙内小心翼翼地叫了三声:“喵,喵,喵!”

    随后,一个包袱,划着优美的弧线,从高墙内飞了出来。

    苏七蓄力一跳,完美接住,打开包袱,脱掉外衫,取出男子的青布长衣和头巾,一一将身上的脏衣服替换掉,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瞧便是惯犯。

    抬手瞧了瞧新衣,熨贴好额间掉下的碎发,苏七嘴角向上一牵,俩手往腰一叉,仰头看着昏暗的天色,露出八颗大白牙:“我苏爷,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哈!”

    “咚!”

    又一声鼓音响起。

    让苏七的狂笑戛然而止,她猛地弯下腰,手忙脚乱地将脏衣物塞进包袱里,步履匆匆地走到洞边蹲下,歪着头朝洞内低声喊道:“春秀,我走啦,剩下的交给你了!”

    “好,小姐,你走吧,剩下的交给我!”

    耳畔传来春秀同样压低嗓子的声音,可苏七盯着那洞口,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声音的传来的方向,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像是从洞里传来的呀!

    她猛地一回头,一身小厮服的春秀顶着八颗大白牙的脸,贴在她肩头,近在咫尺,灰暗清冷的早色下,那牙,那唇像恶鬼的嘴一样咧开。

    “啊,你大爷的!”

    苏七虎躯一颤,从头皮凉到脚跟,差点儿灵魂出窍。

    “你,你什么时候到我身后来的?”

    刚缓上一口气,苏七抚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开口,春秀刚想开口,苏七又后怕地叫道:“把你牙给老子收起来,渗人!”

    春秀悻悻地闭上嘴,用手捏住嘴唇,眨着无辜的大眼,解释道:“小姐,你叫我扔完包袱后,我便从大门溜出来了呀。”

    “你!”

    苏七捂住胸口,一口老血闷在心头,心想自己那么狼狈地从狗洞出来,这个丫头居然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出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像个隔壁村头的二傻子?

    “老爷一早便出府了,小姐其实不用钻狗洞的!”

    可能是嫌苏七还不够心累,春秀又补刀道。

    完了,我真成二傻子了!

    苏七无奈扶额,不再与她这个蠢丫头争辩。

    她站起身来,拍拍两袖的尘土,让春秀帮自己囫囵理了一下仪容,再找来树枝掩住狗洞,将包袱往旁的石堆一丢,便迈着欢快的步伐,朝长安街而去。

    长安街,人影绰绰。

    街两边,是官家施重金打造的花幕,幕上缀满奇花异草,引来蜂飞蝶舞,这一等美景,看迷了百姓们的眼,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花街庆典,自冕月国建立起便存在,延续到广平帝李栾这代,已然过了百年。

    赏花仅是其一道“开胃菜”,重头戏是官家亲自乘坐那“万花之辇”,在长安街道游行赐福,向百姓们抛洒“福币”,祈求冕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届时,皇室的一概核心成员也会一起伴驾“赐福”,阵势异常浩大。

    于是,每逢冕月国的花街庆典,常有五湖四海的国民齐聚于中都,造成万人空巷的恢弘场景。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两位少年驻足观赏,分别身着一青一紫的锦缎服袍,十分显眼。

    紫衣少年目光游移在擦肩而过的人群间,手中纸扇轻晃,唇角噙着盈盈笑意道:“今日这一游,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人声鼎沸,当真热闹得紧!”

    一番感叹刚完,他身侧的青衣少年却不以为然,揶揄道:“卿翰兄,我劝你看热闹不如看紧自个儿的荷包!”

    被称作卿翰兄的紫衣少年神色一怔,一手往腰间探去,装了银钱的荷包果真没了踪影。

    “哎呀,可真热闹啊!”

    青衣少年嘿嘿一笑,故意调侃出声,意欲瞧那叫做卿翰的少年的窘迫模样,却没成想后者施然一笑:“也罢,就当做是我提前赐福吧!”

    话了,便迈着步子悠然朝前走去。

    青衣少年唇角一勾,喊了声“等等我”就追了上去。

    这两位少年,容貌不凡,各具特色。

    观其皮相,青衣少年棱角分明的脸白净细腻,五官精致耐品,向上微挑的眉尾和那对丹凤眼,透着一股寡淡倨傲与不羁。

    通身湛青的锦缎长衣,头戴现下时兴的玄纱梁冠,足踏黑革长靴,腰挂一柄金边黑鞘长剑,俨然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便是那异姓王爷,镇南王段毅公爵家的嫡子,段墨九,段世子。

    反观那位叫作卿翰的少年,较于段墨九的倨傲,他英朗俊貌,眉眼间透着一股春日般的温润,明亮而亲切。

    虽是少年,可周身却萦绕着一股老成稳重的气息,同段墨九的不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人群涌动,有两个瘦小的身影在其间拼命穿梭,正是姗姗来迟的苏七和春秀。

    主仆二人不顾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成功挤到了人群内侧,抢占了前排的位置。

    此时冕月宫的鼓音再次传开,庆典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