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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收完汁,柳桃慢慢翻着锅里的方肉,粘稠的汤汁完全浓缩成酱,全部裹满一块块方肉和笋块,她装入盆里。冯娇娇厚着脸皮双手作揖:“先给我一块尝尝。”
“小桃你这道菜越做越好了,再给一块呗。”冯娇娇涎着脸,有得吃还要什么脸啊。
柳桃解了头巾坐在小凳子上喝水,她在火边呆久了有点喘不过气。她看着冯娇娇吃得眉飞色舞,越做越好,是因为小春哥最喜欢这道笋烧肉呀,他整日闻鱼虾味闻得够了,只馋肉,每次自己送这道菜给他,收回的碗根本不要洗,舔得底子都精光蹭亮的。
“小桃你别哭,你这样要生病的”冯娇娇胖乎乎的手指笨拙的给她擦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桃眼泪已经滚了一脸。
“娇娇,我好想他啊”柳桃索性把脸埋在冯娇娇怀里,也不敢大声,那细碎的呜咽听起来更叫人伤心。
柳叶走到厨房门口看见这一幕,不进去吧看见姐姐伤心难过、自己不安慰一下又似乎说不过去,进去自己又好像多余。小姑娘在门口纠结得自己都要哭了,还是李妈把她拖走了。
李妈叹口气:“大姑娘心里不舒服,就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姐姐有什么难过的事都不说、她说出来爹和娘都会帮她的呀,可她宁愿跟娇娇姐姐说。”柳叶好委屈。
因为觉得家里人靠不住呗。当然这话李妈不能说,只含糊应付了柳叶。
下午时卢溪月到了,柳仲生请他到县里来过端午。柳仲生特意早早散了学,叫李妈重新炒几个菜,他陪着卢溪月一道用。
柳桃端菜进来,卢溪月一抬头也是一惊,但他不像冯娇娇那么大惊小怪,只在柳桃退出去后问柳仲生:“大姑娘是生病了吗,怎么瘦得厉害?”气色也不好,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柳仲生长叹一声:“儿女都是债。只是这孽障对不起父母、父母却不能对不起她,还不是想尽办法给她寻门稳妥亲事。”
叹完把关于大女儿一门官司都详详细细说了个遍,他是真心不把卢溪月当外人,另外卢溪月虽然年少却已经是个秀才,柳仲生跟他倒苦水一是抒怀、二也有讨教之意。
卢溪月听了柳仲生说的杨家也觉得算有心了,一家子俩个读书的,纵然贫寒点也是很体面的人家,可是大姑娘没有一点喜色,难道她还惦记着那个叫李春的少年?
没几天就是杨、柳两家下定,柳伯生已经和弟弟断交,女方家几无亲戚,柳仲生请卢溪月来家里颇有请这美玉般的“下凡的星宿”来给女方镇场子的味道。
卢溪月虽然穿件布衫但如明月皎皎、云彩不掩其辉,就像副昂贵的古人字画,挂在哪里哪里蓬荜生辉。杨秀才见了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柳家什么时候有个一口纯熟的官话的宝贝亲戚!
几句言谈后杨秀才已经不禁手舞足蹈,又听说卢溪月十五岁就得了秀才功名、忙不迭的要杨子云受教。
卢溪月见了这一家人却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姑娘面无喜色,他一直对柳仲生深怀感激之情,却也情不自禁认为柳仲生挑人的眼光有些差了。杨秀才浅薄轻狂,简直不配称斯文二字,杨子云虽然凑合进眉清目秀这一档但是个别扭人,试了试才学也真心一般,要是祖坟埋得好大概还有希望做个举人。
当杨鲁氏开始就聘礼讨价还价时卢溪月脸都开始白了。
“亲家太太,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大妹妹虽然只有一个嫡亲幼妹,但姓柳的堂兄有三个、姓李的表兄有八个,日后家里有什么事还怕没人来帮衬?就说眼前我也是柳家远房亲戚,大妹妹也要叫我一声表哥,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家里有个什么争执大妹妹也可以依仗一二。”
卢溪月说话声音并不高,语气和蔼,杨鲁氏这种泼妇虽然翻着白眼,却也一时反驳不出。
“若说人口单薄,妹夫家才是。亲家太太在这上面挑理,有点过了。”因为刻薄杨秀才鲁氏俩口子都和自家亲戚没什么走动。
“可大姑娘坏了清白——”
“我叔叔婶婶家里教养是极好的,怜老惜贫,有多少人得了他们的恩惠,养的女儿也随他们一样心肠好,为人大气爽朗,若是这样就污蔑别人女子那就真是该死了。亲家太太你听了这样的混账话应该当场就唾过去,怎么还学了到婶婶面前来?什么叫做补十亩田也就将就我妹妹名声不好,名声不好的儿媳你要了做什么?害自己儿子吗?”
卢溪月自幼看惯了官宦人家主妇的掌家手段,敲打的言辞驾轻就熟。他端坐在那里徐徐道来,通身的气派竟然让人想不到实际也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卢溪月心底自己好笑,复又叹息。
不过这到底是柳大姑娘未来的婆婆,不能得罪死了,他又和颜悦色:“大妹妹还有两年才过门,嫁妆也是慢慢准备着的;谁都知道叔叔疼爱女儿,遇到年景好叔叔自然会给大妹妹加嫁妆的。亲家太太不要太心急,你好好待大妹妹,大妹妹也会孝顺你的。”
杨鲁氏并非蠢人,只不过欺软怕硬,她晕晕乎乎被卢溪月的口舌和气派压住。而杨子云钦佩卢溪月的风采学问正想多方亲近指教,唯恐自己母亲举止粗俗让卢溪月看轻了,背地里埋怨鲁氏不给自己长脸。
文定之礼就在卢溪月一力帮衬下顺利完成,结果男方原定的聘礼还多加了一成,肉疼得杨鲁氏什么似的。卢溪月能力胜杨鲁氏,简直成了柳仲生和李氏眼里的活菩萨,这个愁云惨雾的家几个月来总算松了一条缝、吹进一缕清风。
唯一不协调的就是被定亲的柳大姑娘浑然不觉这是自己的人生大事,这一天她早上还挽着篮子出去买菜,回来洗菜切菜,一切依旧。
李氏团团转着,望着自己一清早就给大女儿放在衣架上的一套新衣,这是特别从织金坊给大女儿置的,顶顶时尚的藕荷色,裙子密密打着褶子,绣的花朵儿不显,裙摆撒开就是一副群芳争艳图,又鲜亮,又别致。做爹娘的再舍得没有的,可做女儿的丝毫不领情。
李氏柔婉的想劝说两句,却张不了口,自己和这个倔强的女儿之间什么时候筑起了一道墙,并且越筑越高、越筑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