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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越送走路嘉后就直奔常教授家,从昨晚分开后谭戈就没跟他汇报过后来的进展,他不免有些担心。谁知刚关好车门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戴博士!”
戴越登时额角就冒出了细汗。他强行镇定地回了头,优雅而自然地回应了一个微笑:“早啊……你!”他还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王午倒是坦然得很,他痛快地走近戴越身边关切地询问道:“戴博士昨晚没睡好?”
戴越觉得自己跟他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出洋相,虽然他也不大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出洋相的,就是觉得莫名心虚。便随口敷衍了几句,打算挥一挥衣袖就撤。
“谭戈没在家。”王午在戴越挪动步子之前好意提醒道,“她昨天外套落餐厅了,我刚给她送来,结果她家只有师母在,说她和她弟一起出门了。”
戴越眉头一皱,急匆匆说了句“谢谢”就上了车。
他离开后,王午像是学他的样一般也皱起了眉头,但只过了不到半分钟就舒展开来,脸上一如既往温和地笑着;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拨弄着一个老式的备用手机,这个手机里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精英戴”。
戴越一刻不停地朝未免书尸驱车而去,他亢奋而又担忧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循着郊区公路开到中段的时候,他却来来回回也找不到之前的岔道入口。公路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完全没有曾经岔过道的痕迹。他在车里吹着空调琢磨了一阵,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又往裤兜里塞了一把瑞士军刀,这才带好手机和充电宝下了车,自己摸索着走进树林。
当初开车绕盘山公路的时候,他觉得那地方还挺远的,经常绕到他晕晕乎乎了才能到达。现在既是步行,他反倒可以干干脆脆尽量走直线,虽然树林里路不好走,上山地形也陡,但他却是越爬越清醒,满脑子都回响着一些不着调的老歌。
不知爬了多少个小时,当脑子里的背景音乐唱到《珠穆朗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终于疑似到了。根据山形,背景,阳光的角度,他能判断出这就是当初未免书尸所在的小街;但这地方却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街道没有了,房屋不见了,这里满地杂草丛生,林木遍野,俨然是一片老荒原。他仔细研究了现场的草木,竟然完全不像是是新近移植过来的;但在密密麻麻的灌木之中,他也找到了一些残存的断墙,虽然看起来应该至少荒废了数十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如果说未免书尸那条街真的存在过,那么现在这里看起来应该是它被摧毁三四十年后的样子——它几乎已经完全像是一个遗址了。
他喘着粗气,凭着回忆,数着步子,大概找到了未免书尸的位置,那里有着半壁残留的墙基。他颤抖着绕到墙基的另一面,果然看到了几乎被杂草掩盖得干干净净的谭戈。她蹲在那里,好像在发呆,又好像睡着了。
“喂。”他控制着呼吸挨着谭戈坐了下来,故作轻松地开玩笑,“睡这里不好吧,太阳要下山了,蚊子要上班了。”
谭戈却没有回答他,依然一动不动蹲坐着。
他戳了戳谭戈的肩膀,谭戈就沉沉地歪倒了身子。
他一惊,握住谭戈的胳膊把她抬了起来,这才看到谭戈嘴唇惨白,双眼紧闭,眼角还留有两行半干的血迹。这样子跟她当年刚从地震里被救出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她,拨了个120,才发现手机竟然全无信号……他分明记得以前自己还在这里用过电话。
求救未果,看着远处的太阳逐渐西落,再回望着下山的路,戴越心里突然充满绝望。
“谭戈,谭戈你醒醒。”他自己也是筋疲力尽,只能嘶哑着嗓子小声地唤她。但每次看到她紧闭的眼睛,他就有一种她可能永远也不会醒了的无力感,“你不能出事啊,你还年轻,还没结婚呢。”
“……我手里也还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单身狗,你要是醒了我把他们都介绍给你,让你们尽情对汪。”
“其实你这次这个相亲对象都还不算好,我这里还有更好的……”
“……这里风景其实比想象中好啊,你看,还有萤火虫和屎壳螂。”
“你醒醒好不,你不要以为我一个大男人就可以罩着你,老实说我现在挺害怕的,不如你赶紧起来保护我好不?”
戴越背着谭戈,没完没了地碎碎念着,却只觉得回家的路越来越远;考虑到赶夜路容易迷路出意外,没准风险更大,他干脆找了个平坦的地儿放下了谭戈,自己也躺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个美女跟我说,我如果帮她找到她的妹妹,她以身相许也可以。”戴越苦中作乐道,“那我也放话了,只要你现在敢醒,你就获得了优先嫁我权,可以在法律保护下免费无条件不限次地占有我的身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谭戈一动不动,面色平静而柔和;只有微弱的心跳声在表明着她还活着。
“小姑娘胆儿还挺肥。”戴越叹了口气,缩着身子靠在谭戈身边,“今夜月黑风高,今夜良辰美景,我现在打算非礼你了,要不你叫一声试试有没有人来救你?”
戴越支起身子,用衣角抹了抹谭戈脸上的血迹,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乱草给割出了血,握得衣角都红了。他傻傻一笑,捧起谭戈的小脸亲了一口;停了几秒,再亲一口,然后唱出了声:“你知道我在亲你吗?”
戴越还没唱几句,手机突然嘟嘟提示电量低,吓得他一把扔开谭戈抽回了狼爪。谭戈的脸被他掀得一歪,一个比鹌鹑蛋略大的东西突然从谭戈嘴里掉了出来,碰到地上的石头发出了几声脆响。
那东西本来幽幽地发着绿光,从谭戈嘴里滚出来之后绿光就开始越来越弱。戴越伸手把它拾起来,这东西却在接触到戴越的瞬间发出了红色的荧光。
戴越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端详着这玩意。从外表来看,这货长得像一个和田青白玉的手把件,温润的玉体上雕刻着祥云游龙;但它的中心显然是镂空的,里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发光装置。
戴越把它摆到地上,它的红光就渐渐弱了下去,光芒完全褪下去之后就是一个普通玉把件的样子;他又拿回手里,那红光就越来越亮起来。他又把它放到谭戈身上,它却没有再发出之前的绿光了。戴越想了想,把它轻轻塞到谭戈嘴里,这东西果然就绿莹莹地亮了起来。
他琢磨了一会儿,把它从谭戈嘴里倒出来,塞进自己嘴里——却还是红光。
他断定这个东西应该是个什么神秘的探测仪,探测的依据多半是血液或者唾液里的DNA,但他想不明白它探测的究竟是什么,并且为什么自己探测出来的结果跟谭戈不一样,总不可能是因为性别不同吧。
等玉把件的光芒完全褪尽之后,他小心地把它放进了衣服内测的兜里。给手机连好充电宝,打开音乐播放器,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谭戈身边,看着她的脸努力地把自己的思绪拉到美好的明天。
谁知还不到半小时,他就听到远处隐隐约约好像有很多人在喊谭戈和常彦回的名字。
这天常怀古忙到了晚上七点才收工,急匆匆赶回家后却只看到吴闵臻一个人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常彦回和谭戈都不在。
“孩子们呢?”
吴闵臻就把常彦回一大早带着谭戈出门去就再没回家的事告诉了常怀古,表示电话也打了很多,但是一个都打不通。她想着这俩怎么说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就做了一大桌子菜,默默地等啊等啊,越等越心慌。
“这情况能不能报警啊?”吴闵臻把自己拨出去的四十多个电话记录给常怀古看,“他俩平时都乖得很,决不会连个电话都不回的,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瞎操心。”常怀古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来,“孩子们大了嘛,总需要点空间干自己的事,这天都还没黑,你瞎想些什么。”
吴闵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但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说,只得自己小声叨叨:“可是我好像听到他俩出门前一直在说什么去找一个消失的书店,什么街都不见了之类的怪话,听得我心里怪忐忑的。”
常怀古闻言放下筷子:“怎么可能?他们俩又不是小朋友了还玩这种探险游戏?”
“你没听到啊?昨晚彦回就一直在给谭戈打电话,说什么不见了,说得还挺大声的,看样子是真着急,不是闹着玩儿……会不会有危险啊?”
常怀古想了想:“就算真有事,现在报警也没用。毕竟他俩出门还不到24小时,又都是成年人,警察不会受理的。”
正说着,常怀古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听着听着脸色却变了。
“谁啊?”吴闵臻见他神色不对,焦急地插话。
常怀古没有立刻回答她,挂了电话才开口道:“是我那个学生王午。他说他好像在城郊公路中段看到了彦回的车,但是车上没有人……车里似乎有血迹。”
吴闵臻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什么!那还不快报警?”
“你先镇定点。”常怀古握着吴闵臻的手安抚她,“王午已经报警了,咱们现在马上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