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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等了快三年!”靳正雷捶桌咆哮。“能有多少耐性?”
何平安噤声。
今天接连俩个噩耗。
一是丁家二少在港休养了半年多,居然又离开,目的地居然又是美国那个排名第一的心脏外科医院;二是丁家的一个佣人——他们的眼线,行事不谨慎,被怀疑偷窃,赶出大宅。
丁家的佣人工期很长,多数为丁家服务十年以上,安插人手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即便放了眼线进去,也只是花园厨房的工作,能上二楼以上的都是被丁家信任的老人。
实在不是他的幸运日。何平安腹诽完毕,目注那个在窗前不停踱步,愤怒无从发泄,随时打算把墙擂一个洞的家伙,继续腹诽:这岂不是自作孽?
“平安,我要胆大心细又做得事的人。随他们开价。”
不几日,丁家大宅电话不畅,管家在投诉维修后,打开后门,迎来电讯公司的维修车。同样的事情,第二天发生在草莓山道,姚家公子与丁家小姐的新居。
何平安将手中的几个物件放在办公台上,表情怪异。
靳正雷凑近细看,随即皱眉:“这是什么?”
“装窃听器的人发现有人抢先一步,也装了窃听器。”
“……”靳正雷更深地蹙眉,随即反应过来,“丁二。”
他拍桌子,大笑。“丁二也不知我阿若去了哪里!姚令康果然没有骗我。”
“丁家二少看起来那么纯良,竟然会做这种事?把窃听器装进妹妹卧室?”
何平安无语到极点。狐狸精乃是天成,看阿嫂才多大年纪。
“还好被我们发现,不然岂不是被丁二少爷抢先?”
靳正雷摇头思索,随即道:“装回去。”
“啊?!不是吧,大圈哥?”
“不要打草惊蛇。被丁二先找到又能怎样?你觉得我会怕他?”
“不敢。”
“装回去。”
何平安讷讷,嘀咕道:“要冒很大风险的。”
“多给钱,愿意干的人抢破头。”很久很久不曾有的轻松和畅快感重归于心,靳正雷美滋滋地,翘腿道,“我现在就等着消息过来。”
他每天都要听录音。
姚令康和丁露薇婚后在草莓山道筑下爱巢,多数录音片段来自于新居。
靳正雷发现他小阿若的闺蜜实在令人恶寒。
丁露薇爱唱歌,钟爱许冠杰。她最爱唱“我们这些打工仔,通街走为赚钱恶坏肠胃,赚到点钱到了月底不够用,实在悲催”,伴着悉悉索索的,穿上万元新款时装的声音。
他们夫妻时常吵架,丁露薇小姐不会问候人亲戚,但会骂:“死扑街,你那么花心爱滚,为什么不滚出我房间,滚到你女人那里去。”
一点攻击力也没有,武力值太低。听到靳正雷频频打瞌睡。
骂娘都不会,怎么和他阿若交流,成为好友?他纳闷。
吵完架过后,靳正雷每每精神一震,因为总有哼哼唧唧的声音延续下去。他发现姚公子的面皮厚度不亚于他半分,诸多动听情话层出不穷。
只是,最初他兴致勃勃,听多了颇感落寞。
他不会说那些缠绵情话,赞自己的女人多么可爱,多么迷人。
那些珍贵的记忆长期徘徊在脑海,随便抽出一个片段细看,都会令他万分沮丧,情绪低沉到维多利亚港的深海里去。
他总在喋喋不休地许诺,告诉美若,会如何对她好,而她的反应总是抽噎。
将所有奉献给她,她不领情,这不是最让人痛心的。
最让人痛心的是,他不能令她快乐。
他是个男人,居然不能令自己的女人快乐。
那种深重的挫败感像把钝刀,一下下,划过他的心脏。他一直觉得早已铁石心肠,可依然有痛感,无法忍耐,呼吸困难。
“大圈哥,这几天的就这些了。”何平安奇怪自问,“难道阿嫂真没有联络过丁小姐?”
靳正雷挥手,示意平安出去。
晚上他像居家男人一般,半躺在起居室喝啤酒,电视里几个名嘴在评论白天的沙田马赛。
七姑频频探头。
“七姑,再拎半打啤酒来。”
“靳老板,你已经喝很多了。”七姑小声告诫。
“七姑,你挂不挂念阿若?”
七姑不做声。
“我挂念。”他打酒嗝。“很挂念。非常挂念。”
“靳老板,快一点了,该去睡觉。”
“我最初以为她偷渡,既担心又气恨,担心她在船上被人欺负再抛落大海,恨她情愿走绝路,也不愿和我一起。现在也是一样,担心她不知在哪里,会不会生活很艰难,愤怒我没办法找到她。更可恶的是,即使找到她,我也未必能让她开心。”他颓丧低喃,“我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靳老板,”七姑欲言又止,最后道,“小小姐要求很低,很小那时,打个秋千已经令她欢喜。生日吃蛋糕,她揽住我颈项说‘多谢’。她很知足的。”
“我不只送蛋糕,我带她吃西餐,送她大戒指。”
“你那样欺负她,给她个皇帝做,她也不会开心。”
“我……,七姑你少废话!再拿半打啤酒来。”
楼梯角落,有一角白裙摆,听他暴喝立即转身,蹬蹬往后跑。
七姑气愤:“靳老板,你少喝两支。全家人被你吵醒。”
“我哪里有家,我阿爸阿妈早死去投胎。”
七姑沉默,许久后开口:“靳老板,小美小姐三岁,该读幼稚园了。”
他愣一下,想起是谁,点头道:“你拿主意,学费在家用里一起报给平安。”
“但要找间好学校。”
“……我明天让人去找。”
他第二天将此事忘记,直到数日后小美缩在角落看他。
靳正雷发现小小身影,他瞪视那个角落,小美害怕,怯怯地走出来。
她叫他“爹”,后面那个“哋”字不敢发。
“做什么?”他问。不知自己语气粗鲁。
小美白了脸,拼命摇头。
她咬住下唇忍泪的模样似极美若,靳正雷愕然,不由自主蹲下来,放软了语气问:“做什么?”
小美继续摇头。
他认真打量她小小脸庞,没有寻到自己的影子,反倒发现和美若相似的眉眼,只是更清秀些,没有那种扣人心弦的娇俏。
“不出声我发脾气了。”
小美泪盈于睫,强撑着不哭,嗫嚅说:“读书。”
靳正雷张嘴,想起曾应承过。
“像姐姐一样。”
他点头,“像姐姐一样。”
随即拧眉,“像姐姐一样?”
小美被吓到,讷讷望他,继而警觉,往后躲闪。
靳正雷大步下楼,进了厨房。
他凶神恶煞,七姑揽住脚边的小美,不自觉地扬起手中煎锅。
“七姑,你瞒了我什么?”他冲过来,“你知道阿若下落?”
七姑想狠狠敲他,试试煎锅又胆怯,一把被他抢过去。
“她现在在读书?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菲佣们吓得躲去一边,七姑闭眼:“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想问去问阎王爷,将七姑掐死之后,我会告诉他。”
他捏紧了拳头,下不去手。“丁露薇一定传过消息给你,我去问她。”
丁露薇在维达沙宣做发型,透过玻璃窗望见靳正雷,她急呼人帮忙打电话给老公救驾。
“丁小姐。”
“你好。”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掐她脖颈。露薇惊魂未定,合十祈祷道,“请坐。”
靳正雷坐下。之前的焦躁早在来途被风吹散,他明白,无论如何逼问,得到的全部是谎言。更何况,现在的他非比以往,根本不敢拿丁喜生爵士的孙女如何。更何况,面前的女人是他阿若唯一的朋友。
他深重地呼吸,丁露薇也随他的频率深重地呼吸。
“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丁露薇怔了下,随即四顾左右,“谁?”
“丁小姐,我只有很小的请求。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默然,在他目光压迫下,丁露薇垂眼思索。
“我有亲戚在冰岛,据说见过她,她在一艘捕鲸船船头,手上的鱼叉叉在一条大座头鲸身上。”她描述自己的蜜月纪念照,不过把人物换了一个。
骗人是不对,可阿若也由橡胶大王的女儿变成了越南华人。丁露薇想想,于是坦然地继续骗下去,“据说她很健康,看起来也很威猛。”
“就是说,她现在很好?”
露薇夸他:“靳先生你读得书不多,但很会抓重点。”
靳正雷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露薇迷惑,“你想说什么?”
他指着丁露薇,“不许再唱许冠杰”,他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身出门。
露薇愈加迷惑,望住发型师问:“他想说什么?为什么用那样鄙视的目光?彼得,难道这个发型不适合我?”
靳正雷甩上车门,“老母,不信你不和阿若联络。”
美若确实没有和丁露薇联络,她和过往一样,忙着应酬学业,忙着应酬方嘉皓。
方嘉皓休整了一段时间,再次燃发斗志。
不过,以前他想征服的是一个女人;现在,他想征服妹妹。
他游说美若去他家吃饭:“我母亲性情比较挑剔,所以我们家有全英最好的厨子。想想看,还有我伯娘,婶娘,我姨妈,我的表兄妹们,多么热闹。”
“你第一句话已经吓到我了,查尔斯。挑剔的女人会从我的头发丝审视到脚趾尖,最后得出结论,令她儿子醉酒伤心的,一律是贱人娼妇。”
“你以往不会这样说话,用这些……难堪的词汇。”
“看,连你也受不了我,高贵的方夫人詹夫人们更难忍受。”
“我不会,你是我妹妹。”方嘉皓很固执。“我幼时就盼望有个妹妹,可以欺负她,看她流泪一定有趣。大了更想,为了她可以和别的男生打架,我很羡慕那些有借口揍人的伙伴们。现在我高兴,终于实现梦想。米兰达,我可以教你划艇桌球英式橄榄球。有人骚扰你,告诉我,我去揍那个混蛋。”
“……”美若不领情,“你有其他表姐妹,去教会她们一身本领,划艇桌球英式橄榄球。”
说罢她深刻感觉到智商被这个肌肉发达的家伙拉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们不如你可爱。只会讨论领子的花边,裙摆应该在膝盖上面几寸,听见很烦躁。”
原来方嘉皓也有品味的。
美若更加不对詹家人抱有任何期待。“我很忙,不耐烦应酬那些。而且,我习惯了孤独一人,陌生环境会慌张害怕。”
“你会害怕?”方嘉皓震惊,“我从没发现过。”
美若郑重点头,委屈道:“手心会出汗,心跳也不齐。”
方嘉皓体谅地拍她的手,“那迟些时间再说,等你慢慢熟悉我们。”又问:“米兰达,我教你桌球?我打高杆有个送杆的不传之秘,我教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