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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送良玉到了博士府,下人不认识景州,见一个男人抱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小姐,立刻进府通禀。
良书海迎出来,登时神情一凛,忙躬身请安,“微臣见过大将军!”
景州淡淡点头,“良玉她和我的几个朋友在一起喝了两杯酒,有些醉了,待她醒后,请良大人不要责骂于她!”
“是,是!下官知晓!”良书海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来搀着良玉回房。
良玉被丫鬟抱过去的时候,突然一把抓住景州的衣服,闭着眼睛,呓语般的低低喊道,“景州、”
景州身体微微一僵,看着女子抓在她衣袍上手指纤细,因握的太紧有些发白,反常的竟没有抬手将她拂开。
良书海是个读书人,生性禀直,思想陈旧,见女儿痴缠着景州不放,面上顿时闪过几分尴尬难看,忙吩咐丫鬟将良玉带下去。
景州看着良玉被两个丫鬟扶着进了内院,才转身出了良家,也未乘车,一个人独自走着回了将军府。
且再说初曦这里,和夏恒之两人吃了饭从酒楼里出来,夏恒之将她送回别苑,已是午后未时末。
刚一进西苑,沈烟轻便迎过来,皱眉道,“怎的去了这么久?”闻着她身上的酒气更是叹气摇头,倒了盏浓茶递给她,“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出门,尤其是跟着夏世子!”
初曦喝的不多,脸上却也染了浅浅红晕,眯眼笑道,“美人儿,是不是想我了?”
“没喝醉就开始说胡话,是有人想你,不过不是我!”沈烟轻瞪她一眼,正了神色道,“殿下来过了,听说你和夏世子出去脸色有些不对,你且去东宫看看!”
初曦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转,浅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起身,“行,我去看看,正好,也该进宫看看皇后娘娘。<>”
宫玄让她休息几日再去上朝,所以她便偷懒几日再进宫面圣,但元后那里不同,现在她已经是名分上的太子妃,出门三四个月归来,理应去见一见元后。
“去吧!”沈烟轻神色缓下来,“早点回来,我让厨房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给你补补身子!”
“嗯,让下人去做,你别管!”
“知道了!”沈烟轻含笑道。
初曦出了花厅,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又回房间换了身裙衫才缓步往东宫走。
宫玄今日早晨走的时候,初曦还睡着,回到东宫后,看了一个时辰的折子,却一直静不下心来,怕少女睡过头,又不好好吃早饭,将手中折子放下,起身又回了别苑。
然而却没见到让他心神不宁的人,下人来告诉他,初曦和夏世子出门了。
男人面上波澜不惊,神色平静,眸子里却多了几分清冷。
墨辰要出去找,宫玄将他拦下,只淡声吩咐,初曦回来,立刻派人来东宫告诉他。
宫玄返回书房继续看折子,然而一直等到正午,也不见别苑里来人,脸色越发的沉郁。
午膳只寥寥吃了几口,荣禄在一旁伺候着,见他神色不对,几番打发人去别苑,然而宫人回来都道,太子妃还未回来。
宫人见主子心情不好,一整天都跟着提着心,喘气都不敢大声,所以此时看到初曦来,一个个顿时都高兴的像过节似的,一溜烟的跑去书房禀告。<>
初曦觉得今日东宫的宫侍实在热情的有些过头,还想着是不是最近宫里的薪水涨了。
天气晴好,春光明媚,东宫内景色怡人,初曦走的不急不缓,宫人们在后跟着,暗暗着急,恨不得抬着初曦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初曦漫不经心的问道,“殿下做什么呢?”
“回太子妃,殿下正看折子呢,您快进去吧!”
初曦脚步突的一顿,思忖道,“看折子呢、那我还是不打扰他了,我先去皇后娘娘那里看看!”
说罢,转身便走,留下身后那小太监一脸发懵惶恐的表情杵在那。
房内,“啪”的一声,宫玄手中毛笔猛然断裂,男人深吸了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下胸口的抑郁之气,霍然起身,房门一响,还立在门前的小太监只见眼前风影一闪,宫玄已站在几丈外的廊下。
男人一身玄色锦衣,挺拔贵气,挡在初曦身前,俊颜绷紧,拉着她的手腕便往寝宫里走。
这女人,气人的本事简直越来越大!
初曦一脸诧异的跟在身后,“干嘛去啊?你不看折子了?”
宫玄不语,进了寝宫,砰的一声将门关闭,打横抱起她便往床上走。
初曦方反应过来,紧紧的抓着衣领,一脸惊恐的看着男人,“你要干嘛?”
男人冷哼一声,一把将初曦扔在床上,女子顿时陷在团团软被锦缎之中,
“昨夜的,现在补上!”
“青天白日的,宫玄你抽什么疯!”
初曦利落的翻身而起,推开宫玄就要下床,却被男人一下撞了回去,双双倒在锦被上,衣服被扯开,胸前一阵剧痛,初曦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男人来势汹涌,唇舌间带着压抑,似宣泄的不再只是**,而是某种情绪。<>
初曦任他疯,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肩膀,胸膛鼓动,轻笑一声,“太子殿下这是吃醋了吗?”
宫玄突然停下来,埋在少女的肩膀上,重重的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良久才含糊的“嗯”了一声。
对于夏恒之,他似总不能释怀,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危险,让他不安。
尤其闻到女子身上的酒气,想象着她如何同那人把酒言欢,更是嫉妒的无所适从。
男人如此坦白到让初曦很意外,甚至觉得这个时候的宫玄还有些可爱,开口想要解释,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其实她无需解释,宫玄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今日之事自己确实有欠妥当的地方,少女暗暗心道,今后尽量避免和夏恒之单独出去,就算真的有事,也要提前告诉宫玄一声。
省的某人不舒服,她也跟着受牵连。
“疼不疼?”男人声音懊悔。
“你说呢,不然我咬你试试?”初曦语气凶恶。
“好!”
男人干脆的道了一声,放下床帐,果真开始解衣。
初曦大惊,这衣服要是脱了,这一下午就不用下床了,揽上衣衫,撩开床帐就要跳下去,“太子殿下慢慢脱,我就不奉陪了!”
身体一轻,顿时又被男人拦腰抱了回去,头顶上男人长眸危险的眯着,唇角含笑,“这个时候说停,初曦觉得可能吗?”
宫玄的衣衫已经解开,露出大片紧致白皙的肌理,幽暗的大床里,泛着诱人的光芒。
初曦抿了抿唇,目中流光闪烁,仰身一口咬了上去,
“那便来吧!”
午后阳光柔和,透过雕龙纹镂空花窗,在地毯上洒下斑驳的随影,床帐上亦有双影紧紧相缠,呢喃轻吟若黄鹂鸣春,婉转如天籁。
窗外桃花开的正好,团团簇簇,如烟如霞,清风一扫,顿时簌簌落花雨下。
荣禄站在廊下,面无表情的面容上滑过一抹轻不可闻的浅笑,想着今日晚膳是不是要多加几道补品。
折腾到天黑,初曦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模糊中似被男人抱着去洗了澡,又被他往嘴里灌了几口汤,初曦迷迷糊糊的道了一声,“烟轻,晚饭我不吃了!”
说完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初曦这一觉竟然一直睡到第二日天亮,睁开眼,好一会才清醒,浑身似被石磨碾过,散了架一般,疲乏不堪。
宫玄正在一旁的桌案上看折子,起身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浅笑道,“醒了,饿不饿?”
初曦这才发现自己仍在东宫里,揉了揉额头,穿衣服要下床,“不吃了,我要赶快回去,烟轻一晚上不见我估计又着急了!”
“不忙,昨日我已经派人去过别苑里了,让她不必等你,你先吃早饭,等下我带你去母后那里!”
“哦!”初曦放下心来,含糊应了声。
昨日就该去见元后,因为某人,又耽搁了一日。
吃过早饭再到清馥宫的时候已经快晌午,元后见到两人来,十分高兴,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留初曦二人用午膳。
吃饭时,宫玄不用宫人,亲自为初曦夹菜盛汤,元后看在眼里,笑意深深,不住的含笑点头。
只是一顿普通的午膳,气氛轻松,其乐融融,初曦真有几分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温暖感觉。
午后宫玄回东宫继续看折子,初曦陪元后说话。
三个多月的时间,东宫里的折子已经堆成山,这两日宫玄都在日夜批阅奏折。
从元后口中初曦得知乾元帝被安福和婉贵妃的毒药到底还是伤了身体根基,虽然已经去了残毒,有百里留下的药养着,但仍旧已大不如从前,乾元帝打算尽快将大位传给宫玄,司礼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差不多就在两个月以后。
等宫玄登基之后,便开始准备她和宫玄的大婚仪式。
此事宫玄也已经和初曦提过,等登基仪式一过,两人便上骊山,离中秋还有五个月,时间充足,耽搁一两个月也来得及。
初曦陪着元后剪了一会花枝,两人在椅子上休息,青兰姑姑端了茶盏和点心过来。
“太子妃请!”青兰姑姑面容慈祥,倒了茶水递给初曦。
初曦抬头展颜一笑,伸手去接茶盏,突然间手臂失力,似失去了知觉一般,茶盏直直落在地上,“砰”的一声,茶水瓷片四溅。
青兰姑姑一惊,忙跪在地上,将初曦裙摆上的碎片拂去,急声道,“奴婢该死,太子妃动动脚看有没有烫到?”
元后也起身过来,满目紧张。
初曦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忙弯腰去搀扶青兰姑姑,“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不,是奴婢的错!”青兰姑姑面上歉疚,惶恐不安。
初曦也有些恍惚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并没有烫到,青兰姑姑才松了口气,忙又为初曦倒了一杯。
坐了片刻,元后取了一个盒子递给初曦,温婉笑道,“这是皇上放本宫这里的,说是早就已经许给你的,让本宫交给你!”
初曦已猜到是何物,接过红木描金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红玛瑙瓷瓶,掌心大小,瓶子上面描金的三个纂体小字,“醉梦散”。
炼制天极丸的六味丹药,到此,全部都在初曦手中了。
初曦回到别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刚一进门,下人告诉她,梁王妃来了,已经等了一下午。
进了花厅,沈烟轻正陪着梁王妃说话,见她进来,梁王妃倏然转身,目含激动,“今日早上才听说你回来了,一切可还好?”
初曦有礼的点头,“劳王妃惦记,平安无事!”
梁王妃身姿端庄,目光却一刻不离初曦,笑道,“那便好,你父亲、他也很惦记你,本想来亲自看看你,又怕你不方便。”
梁觅走的时候托付初曦照顾梁王府,然而初曦一次也没去过,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忙道,“无妨,没什么不方便的。”
此时沈烟轻笑吟吟的上前,“我让厨房准备饭菜,梁王妃若不嫌弃便留下吃晚饭吧。”
梁王妃下意识的看了看初曦,目中里带着几分小心,低声道,“不必麻烦了,我看看曦儿便走。”
“若无事,便留下,一顿便饭而已。”初曦随口道了一句。
梁王妃顿时双目一亮,连连点头,“好!”
沈烟轻忙去厨房里让下人多准备饭菜,有差人去梁王府通话,说梁王妃晚上留在别苑里用膳。
饭菜摆上来,几人坐下,梁王妃一直看着初曦,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自己没怎么吃,只不断的给初曦夹菜,
“多吃点,看你又瘦了,女儿家还是要胖一点才好!”
“多谢!”
初曦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却见梁王妃登时手臂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变的酸涩。
初曦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如今见梁王妃这样顿时好像自己说错了一样,忙又道,“不要总管我,你自己用便可!”
“嗳!”梁王妃应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才又恢复了几分。
初曦深吸了口气,自己实在不适应这样的热情,简直比上阵打仗还让她难受,见沈烟轻在一旁偷偷低笑,顿时瞪她一眼。
好容易一顿饭吃完了,初曦忙派了马车送梁王妃回去。
亲情太过小心,太过在意的时候,反而成了一种折磨,让人难以消受。
三日后初曦上朝,吏部自然也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做,江正等人见她回来也是欣喜万分,但到底有了太子妃这层身份,言语之间也拘谨了不少。
下朝的时候碰到景洲,两人并肩往外走。
刚刚三月,春寒逼人,见初曦穿的单薄,景州脱下身上的披风围在少女身上,他身材高大,宽大的黑色织锦披风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男人皱了皱眉,觉得自女子从南蜀回来消瘦了不少,想关怀几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多谢将军!”初曦弯唇一笑。
少女素颜如莲,黑眸璀璨如星,映着漫天彩霞,这一笑若浅淡的春风拂面而来,景州目光一顿,忙转过头去。
甬道寂静,柳絮翻飞,两人并肩而行,仿似又回到了当初行军剿匪的日子,两人同乘一骑,朝夕相处,女子灵动的一颦一笑,一直环绕不去,更难忘玉溪城下,千军万马中,他揽她上马,女子明烈的笑容,成为他一生的桎梏,不过两年的光景,却恍惚已经隔世一般。
若时光能够回转,再回到泸兴,他是否还会将她留在那人身边?
如果当初不是那番安排,如今所有的一切是否便会不同?
然而,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果!
错过便是错过了,再无悔字可言。
“初曦”
景州突然开口。
“何事?”
少女仰头,黑色的织锦披风将她白皙的脸颊衬的越发晶莹剔透,气质沉稳清卓,那样独特,放在心上便再难以忘掉。
景州这次深深的看着她,再不避开,面容深邃冷峻,勾了勾唇角,“初曦,来世你若生为男子,你我再并肩而战,可好?”
初曦不知景州为何突然这样说,却郑重的回道,“自然,无论何时,我永远都是将军手下的兵!”
景州垂眸淡淡一笑,重重点头,“好!”
此时已出了宫门,两人即将分道而行,初曦思忖一瞬,还是试探的问道,“良玉最近如何?”
景州黑眸顿时沉淡了几分,淡声道,“那日以后我再未见过她!”
初曦“哦”了一声,心知必是那日良玉酒醉以后被她父亲又禁足了,她本想让良玉喝醉后,两人可多些相处的机会,看来弄巧成拙了。
两人道别,初曦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身喊道,“将军!”
景州立刻停步回首,疑惑的看过来。
初曦深吸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启口道,“将军,良玉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将军为何不能试着接受?”
她不知道景州是何心思,唯恐自己唐突,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怕将军错过了良缘,以后追悔莫及。”
景州面容沉静,直直的看着她,良久才垂眸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而去。
初曦看着他背影走远了,才回身往别院里走,为何她看到景州的背影总会莫名的感到孤寂萧索,所以,她真的希望有一个明媚的女子陪在他身边。
良玉,如春日暖阳一般突然出现,也许真的可以温暖那个孤冷的男人。
景州一路回了将军府,听到门口有女子的声音,抬头看去,方才还说几日未看到的人,此时就在他门前。
少女一身翠色绣连枝长裙,袖子挽起,席地而坐,正和门口守门的侍卫玩骰子,此时没看到景州回来,还高声吆喝着他人下注,而她旁边放着钱袋,鼓鼓囊囊,看上去已赢了不少银子。
景州静静的站在那,在她身上似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有片刻的愣怔,然而很快脸色便一点点冷下来,目光掠过女子裸露在外的一截细白手臂,更是眉头微皱。
还是一个侍卫先看到景州,面上一惊,立刻起身,身姿立正,喊了一声将军。
其他人纷纷起身,面上露出惊慌之色,笔直的站在一旁。
良玉脸上笑容僵住,咬着下唇,偷偷躲在几个侍卫身后。
良玉经常来将军府,为了等景州,有时候在门口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守门的侍卫和她都混熟了,也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此时见自家将军脸色铁青,唯恐良玉受罚,有个侍卫还悄悄的挪了一小步,将良玉娇小的身体挡在身后。
这掩耳盗铃的小动作自是没逃过景州的眼睛,男人脸色越发难看,缓步走过去,挺拔的身姿一步步迈上台阶,头也不回,冷声道,“跟我进来!”
几个侍卫默契的回头看向灵玉,良玉皱着眉小声问道,“他会不会打我?”
为她挡身体的那个侍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灵玉和其他几个侍卫一起转头看向他。
那侍卫十分确定的道,“将军不会打女人!”
其他人恍然,将良玉推了出去,“去吧,将军要是打你,你就立刻大声的喊,我们一起闯进去为你求情!”
良玉感动的热泪盈眶,点头道,“你们真是好人,以后我再不耍赖赢你们的银子了!”
几个侍卫脸色顿时一黑。
“那我去了!”良玉道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脸上赴死一般的悲壮表情,大步往大门走去。
几个侍卫目送良玉进门,皆是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将军最恨人赌博,还好,将军比较护短,没有责罚他们几人,所以这个锅只能良玉来背了。
几人刚松了口气,就听门内传来冷沉的一声,“聚众赌博,除了良玉,其他人,各去刑罚司领二十军棍!”
门外,方才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几人,顿时石化在那。
良玉一路跟着景州进了书房,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垂头站在那,此时看上去倒十分乖巧懂事。
景州不理她,坐在桌案后开始批改公文。
半晌,良玉慢慢磨蹭过去,在桌案的对面坐下,趴在桌子上,双手垫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景州。
景州抬头睨她一眼,冷声道,“回家去!”
良玉咬着下唇,不敢反驳,只轻轻摇头,眼波流转,灵动中透着一股倔强。
景州拿她无奈,便也不再管她,却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偏了偏身体,淡声道,“别再这碍事,自己去院子里玩。”
良玉顿时眯眼一笑,唇红齿白,巧笑嫣然,“你不赶我走了?”
景州手中毛笔一顿,却没回话。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不烦你,你也不许赶我!”良玉笑嘻嘻的说了一句,身形一转,衣带飘动,脚步欢快的往外走。
男人沉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以后再来直接进来,不许再在门前徘徊,更不许和他们胡混!”
良玉“哦”了一声,突然双目一睁,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几步又跑了回来,双臂撑着桌案,激动的道,“你的意思以后我可以随时进将军府了?”
景州抬眸看她一眼,声音平静的道,“本将军是不想守门的侍卫再挨打!”
良玉才不管他因为什么,男人允许她随便进来,对她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眼眸轻转,笑颜逐开,一蹦三尺的出去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景州揉了揉额头,自己好像招了个大麻烦。
少女不知去了何处,天黑掌灯时分才回来,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生怕自己又惹了男人不高兴以后不准她来了,
“那个,天晚了,我回家了!”
景州头未抬,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良玉站在那,偷偷对着男人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出了门。
景州停下来,看了看窗外,见天色已经黑透了,眉头一皱,喊了一个侍卫进来,吩咐道,
“在后面跟着良小姐,把她送回家!”
“是!”侍卫恭敬应声,刚要走,又听前方那人开口道,“若无事,不必现身,只需在后面跟着便可!”
“属下明白!”
侍卫听命而去,景州继续看公文,一直到将近亥时才起身,推开黄花梨雕花木椅,一抬头便见书房的窗子上放着一个丹青色的花瓶,里面插着数朵正在绽放的桃花。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何人放这里的。
幽幽烛火下,桃花开的明媚,晶莹的粉白色花瓣层层叠叠,暗香浮动,似刹那间春色便进了这沉闷的书房中。
景州目光淡淡,转眸的刹那,唇角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连他自己都未发现,心情突然便好了起来。
饭厅里,下人见景州进来忙上菜摆饭,特意将一盘桃花麻鱼放在最近的位置上,道,“这是良小姐亲自摘的桃花,一瓣瓣择干净了,又用青酒酿过的,将军尝尝。”
景州看着那白色的鱼肉上粉色点点,格外赏心悦目,用筷子夹了放在嘴中,鱼香中带着醇厚的酒香,似还带着一抹清甜之气,他本不爱甜味,今日却觉得这桃花鱼的确还不错。
而良玉回到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正厅里良书海和夫人梅氏坐在椅子上,面含愠色,对着晚归的良玉怒目而视。
良玉大眼睛咕噜一转,退了一步,返身往房间里走,声音极快的道,“爹、娘,很晚了,你们早点休息!”
“你给我回来!”良书海怒吼一声,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面的茶盏一阵叮当乱响。
良玉只得又进了屋,对着良书海讨好笑道,“爹,您是不是上火了,女儿马上给您倒茶,您消消火气!”
良书海只有两个女儿,平日里对良玉极为骄纵,然而这段时间的确也把他气坏了,一个女儿家,整日缠着男人不放,对方还是朝中一品大将,现在整个殷都都传开,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在暗指他们良家趋炎附势,故意出卖女儿,攀交将军府,他做人一生清白耿直,如何能受的了背后被人这样戳脊梁骨。
文人有文人的骨气骄傲,也有文人的固执的迂腐。
“你给我跪下!”良书海起身冷脸喝了一声。
良玉见父亲动了真怒,乖乖的跪了下去。
“你发誓,以后再不去缠着大将军,再不去将军府!”
良玉猛然抬头,“不、我不要!”
良书海脸色铁青,瞪着自己的女儿,满眼失望,抄起桌子上的木棍便对着良玉抽了过去,边抽边大声怒骂,
“我让你不知廉耻,我让你顶嘴,我良书海没有你这样不知羞的女儿,我今日便打死你!”
梅氏顿时一惊,扑身过去挡在良玉身上,哭喊道,“老爷,你怎么可以真动手,她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良玉脊背笔直的跪在地上,挨了打却一声不吭,眼睛里泪水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玉儿,你认个错,说你改了,别惹你父亲生气,好不好?”梅氏心疼不已,低低的劝着良玉。
良玉死死咬着下唇,却仍旧摇头。
良书海心痛不已,见良玉不知悔改顿时又怒火冲天,举起木棍就要再抽下去,手臂举到一半,见良玉漆黑含泪的双目看过来,悲痛哀凄,楚楚可怜,他心中一痛,顿时踉跄后退以后,重叹一声,扔了木棍,一拂衣袖,大步离去。
正厅侧门的珠帘后,一女子躲在门后悄悄的探头看着,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目光阴冷,父亲从小就偏爱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向着她,如今活该有今日。
女子面容和良玉有七分相似,只是穿着打扮更艳丽一些,满头金钗,颈上翡翠珠链,描绘精致的眼尾微微上挑,藏着算计和凌厉。
此时大厅内,良书海一走,梅氏忙扶着良玉起身,婉声劝道,“玉儿,天下男儿有的是,为何你偏要看中那个不喜欢你的将军,听娘的话,不要再去见他了,为娘定托人给你找个更好的男子!”
良玉倚在女子怀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成串的落下来,讷讷哀声道,“娘,我不想惹你和爹爹生气,可是一想到不见他,我这里就疼!”
少女捂着胸口,声音哽咽。
“大将军是好,可是他不喜欢你啊,你又何苦作践自己!”梅氏摇头苦劝。
“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很高兴,娘,你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好不好?哪一日他娶了妻,我就死心了!”
“哎!”梅氏重重的叹了一声,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她知道,女儿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
送良玉回房,脱了衣服,只见她白皙光滑的脊背上被木棍抽打的一道道青紫红痕,渗出血丝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梅氏又忍不住落泪,取了伤药给她涂上,又劝慰了几句,才嘱咐良玉早点休息,开门走了出来。
刚下了石阶,对面自己大女儿良妍款步走了过来,轻笑着挽了她的手臂往院子里走,问道,“玉儿又不听话了?”
梅氏摇了摇头,面带愁色,“这可怎么是好?”
良玉挨打,她心疼,更为她以后忧虑,女子失了名誉,以后恐怕再难找到一门好婆家。
良研面上也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眸子一转,哂笑道,“玉儿真是糊涂,大将军是什么人,岂是我们能高攀的,偏她不知趣,如今自己成了笑话,也害的爹爹丢了脸面。”
梅氏瞪她一眼,“她毕竟是你妹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在这说风凉话了!”
良研目中滑过一抹恨色,面上依旧浅笑嫣嫣,“行,我知道爹娘都疼妹妹,如今都害我们良家丢尽了人,我这做长姐的都不能说一句,我不说便是!不过、”女子话音一转,继续道,“我到是有个主意,可解爹爹和娘亲的忧愁,不知娘亲可愿意?”
“哦?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梅氏一听良研有办法,顿时停步问道。
“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尽快把玉儿嫁出去,只要她一嫁人,有婆家管着,自不会再胡闹了。但是玉儿如今这个样子,谁愿意娶她成为笑柄,不如、”良研声音一顿,看了看梅氏的脸色,才接着道,“不如将她嫁来常府,正好我们姐妹还能有个照应!”
“常府?”梅氏一愣,“你什么意思?”
良研如今已经出嫁,嫁的人便是礼部侍郎之子常安,就是春日宴那日和宋学章争夺女人那个一撇胡,常安先是娶了良研为妻,又纳了和宋学章青梅竹马的那个女人为妾。
常安有了一妻一妾仍旧不安分,经常出去花天酒地,良研为此没少和常安赌气,这次也是因为这个才回家来的,但良研嫁到侍郎府本就是高攀,到底不敢怎么,只能憋着一股子闷气无处撒。
今日见良玉惹了父亲不高兴,便想着将良玉也嫁到侍郎府,一来能让常安收收心,别在外面鬼混,二来,良玉毕竟是她亲妹妹,以后在府里争宠也好有个帮手。
梅氏惊讶的看着她,“这怎么可以,玉儿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他们良家虽不是什么士族大户,但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正六品官宦人家,堂堂嫡女去给人做妾,就算良玉肯,她和良书海也决不答应。
“娘!”良妍娇声喊了一句,“做妾你也看什么人家,常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就算做妾京都里也有的是人家想把女儿送进来,还得看女儿同不同意呢。何况玉儿那没心没肺的性格,嫁去别的府上真能做的了夫人,管的了其他妾室?嫁到常府至少有我照应她,保证她受不了委屈!”
梅氏本就是个没注意的,听良妍一说果然还几分道理,面上露出踌躇之色,“这、这、”
终究还是舍不得委屈良玉。
“娘,有我在,你怕什么,等将来玉儿有了孩子,我让常安给她升个平妻的位置也就是了!”良妍见母亲依旧犹豫,眸子一转,淡声笑道,“玉儿缠了大将军那么久,您知道她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就算是,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哪里还有人敢给她说亲,我也是心疼她才有这样的打算,否则玉儿,可是真不好嫁了呢!”
“不许胡说,玉儿不是那样的孩子!”梅氏低声斥了一句,但良妍的话到底还说说到了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那、我和你父亲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父亲正在气头上,您先别跟他说,这两日我安排一下,先带良玉去见见常安,两人一见,也许看对了眼,妹妹就把大将军忘了,还省的您操心了呢!”
梅氏叹了口气,心急之下,又被良妍一番巧说迷了心智,竟答应下来,“希望如此,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良妍面上带着得意的笑,亲昵的扶着梅氏,“天色晚了,女儿送您去休息!”
良玉此时还趴在床上,背上火辣辣的疼,辗转难眠,想着父亲失望生气的表情,胸口一阵窒闷,又想起景州终于让她进将军府了,又不禁露出浅浅笑意。
少女一会难过,一会高兴,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中,丝毫不知,自己的姐姐正算计着把她推进火坑去。
次日,趁父亲去做事的时候良玉又偷偷溜出府去,只是这次不用再在将军府门外等,可以对着门口的侍卫招招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门口的侍卫摸了摸屁股,均是一脸的怨念。
景州不在,良玉却也不舍得走,就坐在书房门外的石阶上发呆,等着景州回来。
景州偶尔回来的早,良玉便能高兴的似上天一样,蹦蹦跳跳,嘴里哼着歌在书房外的花园里穿梭,如树上欢快的黄鹂鸟。
但怕父亲生气,良玉再不敢晚归,在良书海回府之前便赶回家去,良书海这几日每次回家见良玉都在家里,以为她改了性子,也渐渐消了火气。
这日良玉早晨刚要出门,就见常府的马车停在门外,良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到良玉亲和一笑,“玉儿这是要去哪?”
良玉和良妍虽是亲姐妹,但性格却大不相同,良妍比良玉大五岁,良玉出生时她已经懂事,恨良玉夺了本应属于她的宠爱,一心认为父亲偏爱良玉,对这个妹妹从小便嫉恨。
良妍出嫁之前两人住一个院子里,当着父母便对良玉亲善关爱,背后则冷言冷语,所以良玉从小便不和她亲近。
尤其是良玉缠着景州的事传开之后,良妍每每见了她更是冷嘲热讽,从不给她好脸色,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这样和善?
“今日天气极好,正是踏春逛街的好日子,你我姐妹久未亲近,不如今日便一起上街如何?”良妍上前挽了良玉的手臂,晏晏笑道。
良玉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脆声道,“姐姐和娘亲去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抬步便要下石阶。
“嗳!”良妍一把拉住她手腕,“妹妹这么着急,是不是又要去将军府?不过今日父亲回来的早,若看到你不在,可是又要动怒了!”
良玉果然停了下来,她不怕挨打,却怕父亲生气气坏了身体,更怕母亲又为了她哭。
良妍见她一犹豫,立刻拉着她往马车上走,“今日就别去了,好妹妹,和姐姐去逛街吧!”
说罢吩咐丫鬟道,“进府内告诉我母亲,就说玉儿和我去上街了!”
“是!”丫鬟应声往朱门里走。
见良妍这样热情,毕竟是姐妹,良玉也不好再推辞,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天气渐暖,街上的女子皆换了轻薄艳丽的春衫,路边迎春花开的正艳,清风习习,香气袭人,果然令人心情也舒畅起来。
两人逛了胭脂铺,又在首饰店买了几样春日戴的简单玉钗,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晌午了。
良妍抬目四望,欢喜笑道,“这附近正好开了一家不错酒楼,我们去尝尝新!”
说着不由分的便把拽着良玉往酒楼的方向走。
酒楼的确是新开的,叫聚雅阁,三层木楼,装点华丽,一层和二层是吃饭听曲的地方,而三楼则是雅室,均是内外两室的套间,桌椅、屏风、香塌、雕床一应俱全,可喝酒行乐,也可供人夜里住宿。
良妍带着良玉去了二楼,还不待小二找地方给两人坐下,就见一房间的竹帘打开,里面一人走了出来,身着墨绿色的锦袍,头戴金冠,腰悬玉带,风流倜傥,眼神却是飘忽不正,正是良妍的夫君,常府公子,常安。
常安一脸的惊讶,似是巧遇一般,笑声招呼道,“娘子怎的在此?”
良妍亦是吃惊的道,“好巧,奴家和妹妹逛街竟在这里遇到夫君。”
良玉淡淡点头,“玉儿见过姐夫!”
常安贪婪的目光在良玉面上一扫,忙正色,一撩竹帘,“久不见玉儿,今日正好,我做东,快请进!”
良玉却退了一步,“姐姐和姐夫两人相聚,玉儿便不打搅了,告辞!”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常安对着良妍使了个颜色,良妍顿时追上去,一把拉住良玉,“玉儿这是怎么说的,你我姐妹一同出来,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何况夫君也不是外人!”
良玉直觉今日有些不对,良妍极少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而且真就这么巧,在这里碰到常安?
少女秋眸一转,常安一本正经的站在那也没什么异样,竹帘里,似也没有其他男子,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良妍拉着她往竹帘后的隔断里走,“一家人吃顿饭而已,玉儿就不要推脱了,等下吃了饭,我还要和你一起回家向母亲讨要几个绣花的样子!”
听良妍如此说,良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多想了,进了房间,远远的离常安坐了,转头看着窗外,只想吃完饭尽快回去。
常安的事,良妍和梅氏哭诉的时候良玉偶尔也听到过两句,对这个姐夫自是没什么好印象,尤其看他油头粉面的样子,更觉不喜。
所以她和良妍看中的人或者东西向来都不同,良妍便喜欢这种风流公子,她则喜欢景州那样挺拔威武的,少女捧着茶偷笑,觉得还是自己眼光好。
常安点了几道酒楼特色佳肴和一些女子爱吃的糕点,又吩咐小二烫一壶酒来。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字画,窗子上垂着竹帘轻纱,风一动,叮咚作响,垂纱飘渺,古朴生趣。
常安一眨不眨的看着良玉,只见女子肤白如玉,面若春桃,清眸含水,灵动纯净,和良妍虽然面容相似,却还要更俏丽几分,身材也更婀娜优美。
所以,良妍一和他说起此时,想都未想他便答应了,有美人送怀,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尤其此时看着良玉娇俏玲珑的模样,甚至后悔当初娶了良妍,而不是良玉。
良妍看着常安的神情,目光微冷,胸口处往上涌酸水,但为了长远计较,还是压了下去,不着痕迹的轻咳了一声。
常安端正坐姿,收敛了几分,眼睛却依旧不时的在少女身上偷瞄。
此时小二端了酒菜上来,良妍给常安倒了酒,又给良玉也倒了一杯,露齿笑道,“来,今日难得相聚,夫君,你我二人敬妹妹一杯!”
常安领会,忙附和笑道,“是啊,玉儿妹妹,姐夫敬你!”
良玉把酒盏往外一推,拿了茶水,娇俏一笑,“哪有姐夫敬妹妹的道理,玉儿虽小,这个道理却懂,而且玉儿不会喝酒,便以茶代酒,敬姐姐姐夫!”
说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少女吐字清晰,声音清脆,说完便饮,丝毫不给常安两人反驳的机会,两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只得各自饮了酒不再为难良玉。
“那来吃菜,这鸳鸯醋鱼是这酒楼的一道特色,玉儿多吃点!”常安确实打心眼里喜欢少女,不断的给良玉夹菜,一旁良妍看着,眸底又多了几抹冷嘲,却又计较不得,这主意分明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酒过三巡,半壶酒下肚,常安酒气上来,心痒难耐,不住的对良妍暗使颜色。
良妍轻瞥他一眼,眼波飞转,撩的常安更是燥气上涌。
然而饭吃的差不多了,再不下手的确来不及了,良妍深吸了口气,起身将良玉的杯盏拿过来,取了茶壶向里续水,柔柔堆笑道,“玉儿不喝酒便多喝点水,这苦菊茶清口最好!”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在茶壶的遮挡下将小指指甲里的白色粉末弹在茶水里面,药粉入水即化,无色无味,看不出半点痕迹。
良玉吃饱了,接过茶喝了半盏,起身道,“出来的时候不短了,母亲兴许着急了,姐姐我们回去吧!”
良妍眼睛一转,笑道,“你我姐妹好容易一起出来,多坐一会!”
常安也跟着劝道,“喝茶,喝了茶再走!”
说罢起身转了半个圈坐在良玉身边,伸手去揽良玉的纤细的腰身,语气轻佻,“两年不见,玉儿长的越发水灵了,可曾许了人家?”
良玉猛的向后一躲,伸手将常安的手臂一挡,怒道,“姐夫请自重!”
然而这一退,脑子突然一阵晕眩,伸出去的手臂也软软无力,少女顿时大惊,倏然抬头看向良妍。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什么自重不自重!”常安扁嘴轻哼一声,目中的淫邪再不遮挡,伸手去抱良玉。
良玉浑身无力,勉强退到窗下,双臂撑着常安靠近来的身体,见良妍的瞥过来冷淡的眼神,顿时明白,她被自己的亲姐姐暗算了,心中震惊后不禁大痛,自己的姐姐,就算再不亲近,也是亲姊妹,竟如此害她!
“玉儿妹妹今日且从了我,从今以后姐夫保证想疼你姐姐一样疼你!”
男人已经扑过来,满嘴的酒气扑在脸上,良玉恶心而慌张,不得不哀求的看向良妍,无力开口,“姐姐、姐姐救我!”
良妍冷哼一声,目光凉薄,“你就从了吧,以后跟着姐姐,亏待不了你!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将来嫁不出去,惹爹爹生气还要吃苦头。”
说罢一瞥色急的常安,“行了,这里不是地方,三楼的房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赶紧带着她上去吧!”
“是、是,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常安怀中女子身体柔软幽香,早已心猿意马,随口敷衍了几句,半抱着良玉往外走。
良玉挣脱不得,直直的看着良妍,目光冰冷,声音微弱却坚定,“良妍,今日以后,你我再无姐妹之情!”
良妍无谓的冷笑,“我才不稀罕,再说以后你入了常府,还要尊我一声夫人,到时候可不要求着我来攀姐妹情!”
她想让良玉进常府做妾,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让这个从小夺了她宠爱的妹妹以后只能仰她鼻息而活,想想便觉得痛快。
常安揽着良玉往楼上走,少女使不上力,只能任他拖着,旁人见了,还以为女子醉酒被自己的夫君带去休息。
良玉心急如焚,此时药力更大,连手臂都已经抬不起,她身形本就娇小,头被常安按在肩膀上,一路拖着往三楼疾步而行。
此时楼上正下来一人,与两人插肩而过,那人突然停下,看着少女的背影眉头一皱,低声喊道,“良玉?”
良玉心中惊喜,努力回过头来,已经无法出声,只微微张唇,无声喊道,“初曦姑娘、救我!”
这从楼上下来的人正是初曦。
初曦出现在聚雅阁,而且碰上良玉,完全是巧合。
初曦出使西梁,一走就是三个多月,悦来茶馆的伙计来了几次找初曦去店里算账都没找到。
偏巧今日又来了,初曦跟他去了茶馆,算账的时候,初曦突然想到茶馆里每日客人多,若是上官嵩来殷都,也许会到这里来听书,便劳烦掌柜帮忙留意。
茶馆掌柜详细的询问了上官嵩一家的外貌特征,想了想,恍然道,隆安街上开了一家聚缘阁,那里的掌柜和他关系不错,前两日在聚缘阁喝酒,他好像就看到有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婴住在三楼。
聚缘阁只有三楼能住人,上官嵩就算找客栈也不该找这样喧闹的地方,但想到上官一家初到殷都人生地不熟,也许见那里环境好就住下了,总之是不是上官嵩,初曦都要去看一眼才安心,于是谢过掌柜的,离开悦来茶馆便直奔聚缘阁来了。
聚缘阁的小二倒是很热心,听说初曦找人,忙查了住在三楼的客人,亲自领着她上去。
然而,那带着婴儿的夫妇却不是上官嵩一家,初曦失望的告退出来,正往楼下走,便看到一男子拖着良玉往楼上走。
常安听到有人喊良玉的名字,心道遇上了熟人,也不回头,拖拽着良玉快步往楼上走。
初曦在两人背影上一扫见良玉脚步踉跄,身体无力,心知她定是是被迫的,黑眸一冷,纵身跃起,脚点木栏,一个翻身落在常安身前。少女目光在良玉渐渐恍惚的面孔上一扫,顿时神情冷冽,寒声道,“放开她!”
常安见初曦容貌绝艳立刻又起了几分色心,不知死活的猥琐笑道,“原来又是个美人投怀送抱,来,跟大爷一起去快活快活!”
他不认识初曦,初曦却想起了他,原来是赏花宴上和羞辱宋学章的一撇胡,礼部侍郎的儿子。
初曦黑眸清寒,眉梢一挑,唇角勾出抹冷笑,“快活?”
话音刚起,女子伸手揽过良玉,抬腿一脚将常安踹飞出去,
“那我便让你好好快活!”
常安身子横飞出去,撞在梁柱上,嘶声惨叫一声,砰的又落在木梯上,然后顺着木梯一直的滚了下去,直直滚到二楼的地上,撞的头破血流,一声不吭的昏了过去。
二楼的客人和伙计看了,顿时惊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
所有的人顿时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昏迷过去的常安指指点点,
“这谁啊?”
“不知道,从三楼滚下来的!”
“看伤的这么重不像是自己滚下来的啊!”
……
“夫君!”
众人只听一声尖叫,就见一女子扒开人群挤进来,趴在常安身上痛哭,“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
半晌也不见常安醒过来,良妍站起来拽着小二的衣服哭声问道,“这是谁干的,我夫君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小二慌张的后退,举目四望,突然抬手顺着木梯一指,“是她!是她把他踹下来的!”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木梯上站着一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人。
女子墨发简单的挽在身后,一身青莲色蜀锦如意云烟裙,素颜如雪,黑眸如星,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一双水眸清寒料峭,气质沉稳清卓,姿态风华无双。
众人都是一愣,竟无一人敢出声。
初曦抱着良玉沿着木梯缓步而下,众人不自觉的让出条路来,女子看也不看地上的常安
,抬步便走。
“站住!”良妍低喝一声,怒目瞪着初曦,连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抱着我妹妹去哪里,我夫君是不是你推下来来?”
妹妹?夫君?
初曦转头,看着和良玉长相相似的女子,缓缓皱了皱眉,她是良玉的姐姐,常安的妻子,那常安对良玉做的事她知不知道?
而良玉现在明显已经神志不清,女子不问良玉怎么了,只问她带着良玉去哪里,分明是知道良玉中了迷药。
初曦突然不懂了,这女人知道自己的夫君要对妹妹做龌龊之事为何袖手旁观?
难道良玉是被这两人联手算计?
初曦目光冷下来,唇角却含着浅笑,瞥了一眼地上的常安问道,“他真的是你夫君?”
良妍挺了挺脊背,立刻一副势气凌然的语气道,“正是,我夫君是礼部侍郎之子,今日他若有三长两短,我们常府定饶不了你!”
初曦笑了一声,“那我便如你意,让他三长两短!”
女子说罢,手臂一挥,一张长凳凌空旋转而起,呼啸越过众人头顶,对着地上躺着的常安砸去。
众人惊呼后退,那长凳直直下落,“砰”的一声砸在常安两腿之间,常安猛然坐起,双目圆瞪,嘴上一瞥胡子翘起,张着大嘴,发出呜咽的一声,轰然又倒了回去。
良妍呆呆的看着,突然扑过去嘶声大叫起来,“杀人了!报官啊、报官!”
“报官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府尹大人,凶手叫初曦!”初曦道了一声,转身而去,无一人敢拦。
良玉并未完全昏迷,只是神志不清,初曦带着她回了良府,梅氏见良玉如此情况顿时大惊失色,忙请了大夫来。
初曦见大夫给良玉用了药,才告辞离开,梅氏一路送到门外,自然是千恩万谢。
送走了初曦后过了一个时辰良玉才清醒过来,稍稍有了些力气,和梅氏一讲今日经过,梅氏又悔又气,悔是不该答应良妍这糊涂主意,气的是良妍和常安竟如此下作,想着等良书海回来以后再想如何替良玉讨一个说法。
然而良书海一回来,梅氏还来不及和他说起此事,便出事了。
原来良妍带着受了重伤的常安回府后,常家见自己的儿子被伤成这样自是大怒,良妍已经吓的不成样子,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她不知道初曦是谁,但礼部侍郎常更却知道,听良妍一描述女子的模样,更是确定无疑。
当时便知道,这仇报不得了!
得罪了那人,还留条活路已经常安的造化,常更自是不敢去找初曦,但这口气却也咽不下,尤其旁边常安的母亲哭天抢地的一通大闹,让他更加心烦意乱,带着良妍便找上了良府。
彼时良书海刚回家,热茶还未喝上一口,下人便来报,常侍郎来了。
良书海忙迎身出去,见常更脸色铁青,满眼怒气,而一旁良妍哭哭啼啼的便知道出事了。
常侍郎不待良书海问话,出口便将他一顿大骂,指责他教唆女儿攀附景大将军不成,又来勾引常安,恬不知耻,愧为读书人,而良妍这儿媳妇无妇德,牵累夫君,也一同休了,不许在进他常家大门。
良书海被骂懵了,一问梅氏才知她和良妍真的合计要将良玉嫁进常府,顿时两眼一闭,气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梅氏慌张惊喊,“快去请大夫、快去!”
下人们纷纷急走,良府顿时乱成一团。
常更见良书海被他骂晕过去,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良妍不顾自己父亲,自常更身后追上去,跪在地上一顿痛哭流涕,哀求悔恨,求常家收回休妻之言。
常更越发恼怒,厌恶且蔑视的瞥她一眼,越过女子上了轿子。
这件事三日后初曦才听说,那日后,她在别苑内等了两日不见常侍郎来为他儿子讨公道,特意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事情的后续。
她那一下砸的不轻,常府难道自知理亏息事宁人了?
下人回报后初曦才知,常安命根子保住了一半,虽还可以传宗接代,但男人的雄风自然是没有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没有一个月下不来。
常更不敢来找初曦,只去良府大闹了一通,将良书海骂晕过去。
良妍在侍郎府外跪了两天两夜,常府答应不再休妻,但是提出以后要和良书海断绝父女关系,不许她在和良府有来往,良妍答应了。
良府和常府从亲家也变成了仇家,而良玉如何,初曦却打听不到了。
常安和良妍夫妇如此卑鄙下作,常更却不分青红皂白,辱骂良书海,初曦气的咬牙,次日在早朝上见到常更特意提了此事。
常更自是惶恐不已,一再许诺,不会在为难良家。
初曦冷笑点头,“嗯,是良家,但不包括嫁到你家那位,她不是和良府已没了关系?”
常更一怔,立刻恍然,忙应声道,“是、是,下官明白。”
两日后,初曦下朝时天已近黄昏,出了福熙阁,见似是景州走在前面,正好有事想和他说,初曦大步迈下石阶想追上去,突然右腿一麻,顿时失力,整个人向前扑去,少女反应极快,手臂一撑石栏,身体凌空一翻,稳稳落在地上,而右腿也已经恢复,方才似只是刹那的错。
初曦有些愣怔,想起那日在清馥宫也是这般,手臂突然知觉,才会掉了茶盏。
不过一愣神的功夫,前面景州已经走远,初曦不再多想,忙大步追赶。
追上景州后,两人并肩往宫外走,初曦将那日的情形和景州细细说了一遍,景州沉默片刻,淡声道,那日以后,他也未再见过良玉。
初曦悻悻的叹了口气,和景州道别,打算改日亲自去一趟良府。
男人一路面色沉淡,回了将军府,只见院内花木疏影暗淡,春色寂寂,平日里也是这样,今日却觉得有些太过安静。
进了书房,一抬头,便看到窗子上的花瓶内桃花已谢,风吹进来,落瓣散了满地,那女子,真的已经多日不曾来了。
夜里刚吃过晚饭初曦便已经困顿不堪,躺在床上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宫玄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次日一早,初曦睁开惺忪睡眼,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以为天还未亮,刚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就听窗外有早起的下人说话声传来,初曦一怔,猛然睁眼,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方才,天分明还是黑的。
初曦疑惑的眨了眨眼,见鬼了不成?
再无睡意,起身穿上衣服,沈烟轻敲门后,端着水盆进来。
初曦无奈瞪着她,“说过多少次了,怀着身孕就不做这些了!”
沈烟轻洗了帕子递给她,“无妨,已经三个月了,大夫说三个月后胎儿已经稳了,无需太过刻意!”
“那也不行,孕妇需要多休息,以后不许起这么早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打开门,一股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初曦看着院子里青石板上湿漉漉的存着积水,廊下两侧花木葱荣,叶子上还往下滚着水珠,不由的一怔,“昨夜下雨了吗?”
沈烟轻点头,不经意的道,“是啊,还打了惊春雷,似要将天炸开一般的响,你没听到啊?”
初曦摇摇头,“没有。”
沈烟轻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初曦太累睡的太沉了,细声叮嘱初曦注意身体。
初曦神情有些恍惚,女子说了什么竟一句未听进去,不对,很不对!就算她睡的再沉,习武之人五官敏锐,连沈烟轻都能听到雷声,她不可能丝毫不知。
再联想到这两日身体的异样,初曦心中惶惶一沉,难道,三年之期的寿命,已经开始倒数?
明明还有四个多月才是她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然而初曦的担心没错,接下来的几日内,手臂和双腿突然间失去知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在福熙阁内办公写公文的时,手中的笔会毫无预兆的落在桌案上。渐渐的,无论夜里睡的多早,睡了多久,白日也会感到疲累,早晨起床的时候眼前模糊不清,需要闭眼在躺一会才能恢复正常,甚至有一次和沈烟轻正说话时,她突然便听不到了。
这些状况都是转瞬即逝,别人均不曾发觉,唯有初曦明白,她的五识和体力,都在缓缓消失。
这样的认知让她惶恐不安,却不能对任何人讲,还有一个月便是宫玄的登基大典,各国和十三部落的使臣已经在来殷都观礼的路上,这段时间他忙的分身乏术,若是知道她身体出了问题,他一定会放下所有立刻带她去天洹城,但是,他现在不能离开,她也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在为她担心。
初曦打定主意,开始暗中筹谋。
这日下朝时天已经快黑了,天色阴沉,似有风雨欲来。
桃红将谢,晚风一过,簌簌随风飘散,初曦走在青石路上,拂了拂肩膀上的落花,突然微微一怔,周围实在太静了,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鸟啼,时间似突然在这一刻静止。
初曦指中捏着粉红的桃瓣愣怔的看着,突然手臂被人一扯,沈烟轻急步从身后而来挡在她身前,表情疑惑,嫣唇一张一合,似在询问她什么?
初曦有些惶急,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刹那间,风声鸟啼齐齐入耳,沈烟轻着急的皱眉看着她,“曦儿,你怎么了?问了你半天也不回话。”
初曦松了口气,“你说什么?”
沈烟轻脸色越发凝重,伸手去探初曦额头,“是不是病了?”
初曦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思忖片刻,知道再瞒不下去,轻声道,“回房,我慢慢和你说!”
进了花厅,初曦让下人退下,将自己需要天极丸的事和最近自己身体的异样一五一十的和沈烟轻说了。
只是穿越一事太过荒诞,即便沈烟轻肯信,她也无从解释,所以将穿越的事省去不讲,只说自己得了怪病,只有三年寿命,唯有天极丸可医治。
沈烟轻惊的猛然起身,慌张的抓着初曦的手臂,“那还等什么,我们马上去天洹城!”
初曦默了一瞬,淡声道,“再等几日,毕竟离三年之期还有四个多月,朝中的事我料理完再走!”
天极丸越早吃下越好,然而不知为何,初曦有些莫名的抗拒,或者是害怕,好似这一去便再不能回来一样。
“那殿下知不知道?”沈烟轻沉色问道。
“知道,我和宫玄本计划好等登基大典之后再去天洹城,但他兵不知道我已经开始出现五识退化的症状,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现在正是朝政交替的关键时期,他不能离开殷都,所以,我一个人上山。”
“我和你去!”沈烟轻握着初曦的手,急声道了一句。
初曦眼眸清澈,轻笑摇头,“你也不能去,你现在怀了身孕,不能劳累,更不能赶路,放心吧,我快去快回,不会有事!”
“不,这次我一定要去!”沈烟轻语气坚决,“我肚中胎儿已经稳定,不成问题,你让我和你去!”
初曦依旧不同意,“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墨巳也不能答应,烟轻,听话!”
“初曦!”沈烟轻面色沉重,眸中有泪光闪烁,哽咽道,“从我们相遇开始,便一直是你在护着我,这一次,就让我也护着你一次好不好?”
“烟轻、”见女子如此,初曦也不禁动容。
“这一路会遇到什么情况、你身体怎样?谁也不能确定,你若再次听不到,又无法使力,遇到危险怎么办?就让我跟着你,照顾你,我保证也会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胎儿!你若不许,就算在后面跟着,我也会一路跟在你身后。”
初曦思忖良久,缓缓点头,“好,我们一起走。”
沈烟轻含泪点头,“墨巳那里不用担心,我会找个理由让他答应!”
“嗯!”初曦抬头抹了抹女子面上的泪珠,弯唇笑道,“人家说女人怀孕以后情绪波动大,见你如此,我总算信了!”
沈烟轻扑哧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以袖拭泪,她如何能不害怕,在她心里,初曦一直一个神奇的女子,仿佛遇到什么事她都可以解决,今日听闻初曦得了这种危及性命的病,她才知女子也是个凡人,也会生病,也会死,这让她从心底感到惶恐。
“别担心,不会有事,炼制天极丸的丹药我都找到了,连老天都如此眷顾我,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沈烟轻微微颔首,“我们还是要提早去的好,这丹药一日不炼成,我总不安心!”
“是,等我把朝中之事交代好,寻一个机会,我们便去骊山,左右就在这几日!”
“好,我听你的。”
两人说定,面上不露,只暗做准备。
夜里刚过酉时便下起了雨,春雨绵绵,料峭森冷,行人早早归家,漆黑的长街上只闻雨声淅沥。
将军府朱门紧闭,门上灯笼光线在雨中愈发幽暗朦胧,因天气清寒,守门的侍卫都进里面取暖了,门前无人看守,唯有石阶上一娇小的身影抱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雨夜冷寂,少女浑身都已湿透,冰寒刺骨,她双臂抱膝,头埋臂弯中,任雨水冲刷。
侍卫例行巡夜时,将沉重的木门打开条缝,本想看看无人便回去睡觉了,猛然间看到少女的背影顿时一怔,借着模糊的灯火仔细看了看,似是良玉姑娘,刚想出口喊她,忽然又住了口,返身疾步进了院子。
过了片刻,一道挺拔的身影自门里缓步出来,手中举着一把青竹伞,只见细雨中,少女单薄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似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憔悴,狼狈,却又惹人怜惜。
景州黑眸深了深,缓步走过去,停在少女身后。
头上的雨停了良久,良玉才发觉,缓缓抬头,一眼便看到了男人沉淡的俊颜。
少女头发尽湿,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滴着水,一双水眸却极亮,冻僵的唇角努力的弯了弯,站起身来,和男人相对而立,面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大滴大滴的落在湿透的薄衫上,无限眷恋的看着男人。
胸口涌动的情感终于战胜了羞涩,女子小心的偎进男人怀中,清脆的声音变的暗哑,低低道,“将军,不要推开我,让我抱你一次,就一次,明日我就要离开殷都了,可能再不会回来,以后我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保重身体!”
景州俊挺的身姿微微一僵,暗夜下,棱角分明的俊容越发冷沉,淡声问道,“你要去哪?”
“回永安,我们是那里来的,明日我爹爹就要派人送我回去了!”
因上次常安的事,良书海怒火攻心,病了多日,如今身体刚刚好转就要将良玉送回老家,再不许她留在殷都。良玉的祖母和伯父一家都在永安,良书海已经写了书信过去,要伯父照顾良玉,以后找门亲事,便留在永安了。
男人身上气息浓烈,是雨后阳光的味道,那样好闻,良玉怕自己会贪恋更舍不得离开,稍稍后退一步,低着头,喉中哽咽难言,很多话想对景州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对他一见倾心,痴心数月,却从头到尾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悲喜哀乐,如今终于要结束了,想必,他也会很高兴,不用在烦恼如何躲避她。
只有她一人这样难过,似被凌迟一般,将她的血肉割离,刀刀见骨,痛不欲生。
景州垂眸看着她,风有些冷,吹进胸口,突然空荡荡的有些疼,不经思索,一把将女子揽入怀中,沉声道,“明日,我去良府提亲。”
良玉撞在男人怀里,倏然睁大双眼,双手紧张的攥紧男人的衣服,几乎是小心翼翼的仰头问道,“你、你说什么?”
雨中男人面容越发深邃,低头直直的看着女子,郑重的道,“我明日便派人去你家里提亲,我们成亲吧!”
良玉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直到确认他是认真的,双眸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喜极而泣的道,“你说你要娶我,你真的要娶我?”
男人轻轻颔首。
良玉脸上还挂着泪珠,唇角却咧着明媚的笑,蹦起来,欢快的喊道,“我是不是被雨淋晕了,我可以不用走了?我还可以天天看到你!”
她从未奢望景州会喜欢她,会娶她,只要每天看见他,便觉得心里踏实,觉得心满意足,做梦都会笑醒。
从绝望到惊喜,少女被欢喜冲昏了头,眼睛晶亮,一眨不眨的看着景州,双臂勾上他的颈项,垫脚吻上男人冰凉的薄唇。
四唇相碰,两人都是一怔,良玉停在那,本是苍白的脸颊上一层层红晕漫上来,心一横,张口轻咬了男人一下。
男人的唇沁凉柔软,良玉闭上眼睛,笨拙而羞涩的吻着,胸口似有只兔子要跳出来一般,然而每一下,都是将要溢出来的欢愉。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少女觉得刹那间天便晴了,连落在身上的冷雨也变的温暖起来!
景州被少女咬的发痒,莫名的感到有些想笑,却渐渐心猿意动,揽在她纤腰的手臂微微一紧,用力的加深了这个吻。
细雨缠绵,两人立在雨中相拥深吻,从生涩到紧紧纠缠,从温柔到热烈,天地万物消失,唯有彼此,身体依偎,两心相贴,再不能分离。
一阵风过,少女身体猛的一颤,景州惊醒,方想起少女身上还湿着,解下外袍将少女裹好,领着她往府里走。
良玉脸色酡红,娇羞的跟在男人后面,手指摸了摸有些肿胀的红唇,低眉偷笑。
进了房内,仍旧似在梦中一般,不敢相信景州竟然吻了她,虽然是先她动的手。
景州让下人送了一套女子的衣服来,府中只有丫鬟是女子,送的也是一套麻布粗衣,但看上去是新做的衣裙,没有被穿过,景州翻了翻,布料虽粗倒还算舒适,大小似也差不多。
良玉第一次进景州卧房,只觉新奇不已,四处张望,觉得哪都好,就连桌案上放置的文房四宝似比普通的都气质突出,别具一格,忍不住取了毫笔放在手中,想象男人平日里握着它书写的模样。
突然景州开门走了进来,良玉立刻将笔放下,乖巧的站好,笑眯眯的看着的男人。
景州目光已经恢复沉静,将手中的衣衫递过去,淡声道,“浴桶里已经放了热水,快去沐浴换下湿衣,不要着凉。”
良玉听话的点了点头,接了衣服,转身进了屏风后。
房内宫灯高燃,夜色越发幽静,景州坐在椅子上,拿了公文放在手里,只听内室水声轻响,八宝屏风上,灯火闪跃,女子背影窈窕,香肩圆润,墨发如瀑布披散而下,垂在不盈一握的纤腰上,身姿曼妙玲珑,如画妖娆。
只看了一眼景州立刻垂眸,静心翻看手中公文。
片刻后,只听房内哗啦一声水响,少女出浴,很快穿好了衣服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刚沐浴后的少女面含春粉,水波潋滟,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俏丽不可方物。
景州起身取了披风围在少女身上,淡声道,“我送你回去!”
良玉顿时一慌,挣开男人的手退后一步,摇头道,“我不回去!”说吧惊慌的抬头,“你骗我是不是,你方才说娶我的话都是骗我的是吗?”
景州抿了抿唇,“不是,我说的话,自然会办到。”
少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咬着下唇,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固执的道,“那我也不回去,我爹明日一早就要送我回永安,你若来不及去,我就再看不到你了!”
说完又孩子气的补充了一句,“反正今夜我不回去!”
景州皱眉看着她,黑眸中有些无奈,片刻后才道,“那好,我去吩咐下人去你家中说一声,免得良大人着急,今日你便睡在这里,明日一早我再派人送你回家。”
良玉立刻点了点头。
景州出去喊了侍卫来,吩咐了几声后返回房中,“你早点休息,有事就喊下人。”
说罢转身就要走。
“将军!”良玉上前一步脆声喊道,“你去哪里?”
“我在隔壁暖阁,下人一会送姜汤来,你喝了再睡!”景州淡淡道了一声,看着少女清亮的眼睛胸口突然一跳,忙移开目光,转身往外走。
良玉咬了咬下唇,突然奔上前,一把拉住男人的衣袍。
景州停步,回首疑惑的看着她,“还有事?”
良玉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目光闪烁,面上通红,似下了决心一般,抬头直直的看着景州,然后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伸臂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闭上眼,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我要你留下来!”
景州欣长的身体顿时僵住,黑眸中有流水沉沉浮浮,良久才低沉问道,“什么?”
少女勇敢的仰头看着他,“我不许你反悔,我怕你第二日一早起来便改了主意,所以,今夜你要了我!”
良玉脸上羞窘的像是猪肝一样红,身体微颤,却鼓足了勇气不允许自己退缩,她很怕,她怕男人对她的许诺睡一晚就没了,她怕这是个梦,天亮以后她还是那个被他不喜的人,所以,即便今晚只是男人头脑一热的同情,她也要抓住,她将自己给了他,就算以后再也不见,一生也无遗憾!
景州一双眸子深不见底,面容冷峻,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决绝道,“不可,你我未有婚约,怎能同床、这会损你清誉,绝不可以!”
良玉死死的抱着他不放,嘀咕道,“我还有什么清誉,全殷都的人都知道我缠了你几个月,所以,今夜要么你要了我,要么,我要了你!”
少女架势十足,大有景州若不同意便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景州皱眉看着她,低斥道,“胡闹!”
少女又气又窘,自己这样主动,偏偏男人仍旧冷板一块,委屈涌上来,含泪道,“你根本就不想娶我,都是哄我的,就是为了让我回家,我真傻,还以为自己真打动了你!”
景州看着女子梨花带雨,越发无奈,推她的手停在那,只觉从未遇到过如此难题。
良玉眸子里滑过一抹狡黠,也不哭了,抽泣了几声,哽咽道,“算了,你走吧,不过走之前,你要让我亲一口。”
“什么?”景州遇上这样古灵精怪的姑娘,总跟不上她的节奏。
“让我亲一下!”良玉红着脸又说了一遍。
景州身体僵了僵,脸上莫名的烧热,想这样缠下去的确不是办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很郑重的颔首,然后俯身下去。
景州比良玉高一个头,良玉就算掂起脚也只够到他下巴,他俯下身来,良玉仰头轻松吻在他唇角,不等男人撤离,手臂突然勾上他的颈项,张口小舌一滑,便滑进了男人口中。
软玉在怀,津液如蜜,景州一怔,微喘了一下,身体比他想的更快,紧紧抱住女子,深深回吻。
唇舌火热,将两人同时燃烧,景州半眯着黑眸,只见少女低垂的长睫上还凝着泪珠,晶莹剔透,暗光流转,胸口刹那酥软下去。
少女吮着男人的唇瓣,柔软的唇舌一点点向下,吻过他的下巴,脖颈,锁骨,湿热的软舍,在他身上四处游弋,声音妩媚,“要我,好不好?”
景州脑中早已混沌,再无法坚持,既然已决定要娶她,今日明日又有何分别?
似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男人闭上眼睛,抱起女子往床榻上走去。
锦被高枕,若轻风流云,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两人深情拥吻,已不再是最初的生涩试探,唇舌间承载了凶猛的**,炽热疯狂。
墨青色的床帐缓缓垂下,遮住暧昧昏黄的烛火,床内光线幽暗,热气上升,衣衫一件件滑落,少女身体娇小玲珑,冰肌玉骨,如玉无暇。
她是最柔的水,他是最硬的剑,精刃不怕千锤百炼,却最终逃不出她的仟指柔。
本是她主动诱引,到了此时在他身下反而抖的不知如何是好,闭着眼睛任他揉捏成团。
“会不会疼?”少女声音犹豫。
“我会轻一些!”
少女心头一颤,往后一退。
男人咬牙切齿,声音低哑忍耐,“这个时候,不要告诉本将军你后悔了!”
鬼才后悔!
少女双眼一闭,一副决绝的表情,纤柔藕臂勾住男人的颈项。
突然,少女闷哼一声,水眸流转,委屈的道,“你不是说你会轻一些?”
男人简直要快崩溃,停顿了片刻,见少女身体不再紧绷,神智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让她再无暇多言。
长夜漫漫,红烛高燃,灯花轻爆,窗外雨声淅沥,遮了房中娇啼呜咽,春色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