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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最后一口面汤后,苏幕遮又问道:“在滇州不需要暗卫,那来时的路上呢?总用得着了吧。【ㄨ】”
“你又不是孤身一个来的雍京。”粟梁埋头汤碗,眼皮也没抬。
“……虫伯果真是你们的人……他还活着吗?”
这句话终于让粟梁从汤碗上抬起了头,盯着苏幕遮看了半刻后方才答道:“当然,”他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还想再见他一面吗?”
想不想再见书虫一面?
如果是一个月前,书虫刚刚失踪时,有人如此问苏幕遮,她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想”。
甚至在半个月前,她刚被苏万儿赶出笑笑帮,一个人走在尚自陌生的雍京街头时,满心满眼地都想着,身畔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
“虫伯刚失踪后不久,我去了趟凌云山庄,托山庄里的人打探他的下落,”苏幕遮的目光转向门口,回忆起那段过往来,“我被阿姨赶出来的那一天,恰好与凌云山庄交付结果是同一天,他们给我的结果是,退还定金。”
“……好在完不成任务,定金是双倍退还的。”粟梁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苏幕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我看见那张银票时,心都凉了,连凌云山庄都找不到虫伯,他多半是死……”
“我当时脑子就乱了,我知道,我肯定是猜错了什么,”苏幕遮说到这里,抬眼看向粟梁,声音中携带着一丝颤抖,“本以为虫伯是林家派来的,林大人怎么也不会做‘灭口’的事。如此看来,要么是我错信了林大人,他其实是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之徒,或者我太草率,只凭着几条似是而非的线索,就认定虫伯是林家派来的,其实指使他的,另有其人。”
“虫伯跑了,我虽然担心他,心里也一直很生气,气他有密码,气他对我不坦白,所以自从我得到自以为‘是’的结论后,就没再管过他的下落,”苏幕遮抬手捂住双眼,任凭温热的泪滴缓缓渗出,“可就是因为我的‘负气不追究’,才害的他,是我害了他……”
粟梁万没想到,他的一句戏言竟然引致这种后果,他平生最怕女人哭,真要命,屁股底下的凳子怎么那么扎得慌啊。
“这这,你这么内疚,实在没必要,其实……”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只因面前的苏幕遮缓缓放下了双手,露出了她那双略含水光却逐渐淡漠地眸子。
“确实没有必要,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还活着,听你的口吻,还活的很好,却不来见我,这么久了,半点音信都没有,”苏幕遮深吸口气,“他既如此无情,我还见他作甚?”
粟梁愣住了,一直以来,只有他让人哑口无言,咬牙切齿的份儿,但苏幕遮的话,他竟无言以对。
“钉子都是……命运无常,到处漂泊的,”粟梁忽地开口,一反他玩世不恭的常态,“经常一觉醒来,都记不得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任务,是叫张三还是李四,”他眸光一黯,半是怜人半是自怜,“久而久之,对于外物,就不敢再倾注太深,谁知今/日/友会否是明/日/敌。”
苏幕遮听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似有所动,她知道,粟梁这话不单单是在为书虫解释,更是他的自白。
“他不是无情,是对你他就从没用情,因为他一早知道他的任务,你对他来说,只是任务,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如此不留余地的话,粟梁说来却神色自若,似乎完全不担心苏幕遮听了会有何反应。
“真是不公平啊……”苏幕遮静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难怪虫伯话这么少,少得都有点不正常了。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也许他的本性一点也不沉默寡言,也许他和你一样,是个又刻薄又啰嗦的人呢。”
“……哈,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让你看看,到底是谁刻薄,”粟梁对天翻了个眼白,“记住你今/日的话啊,我等着你自打嘴巴的一天。“
“你认为,我们以后也会道不同吗?”说笑归说笑,对于粟梁的话,苏幕遮的感慨颇深,“今日是友,明日是敌?”
“我们一定不会,”粟梁先是一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没有立刻接着再说,静了会儿后才道,“不过,你的道是什么?”
他说着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好似已干过不知多少遍了。
“你以前以‘笑笑帮中人’自居,你的道恐怕就是竭尽所能,让笑笑帮能偏安一隅,不被别的帮派蚕食。”
端着装有脏碗筷的木盆迈出灶房,走到井边辘轳,粟梁熟练地晃起一桶井水,哗啦一声倾倒在盆中,借着月光,熟练地开始洗洗涮涮。
“后来你知道笑笑帮面临着被清缴的危险,你想方设法救回东方赟,和林叔交涉,研究神仙水,种植圣灵芝,那时候你的道是帮助笑笑帮躲过危机。
“再后来,你和苏万儿撕破脸,迫不得已出来立身安命,现下你的道是什么?”粟梁说话间已干完活,又打了新的水细细洗手,“开店卖花过日子?”
听着旁人把自己的半生叙述一遍,其实是件挺凄凉的事,这么多年光景,几千个日夜,在别人口中不过是三五句话罢了。
“我想种出解瘾症的圣灵芝,我想找出神仙水的幕后黑手。”
爹死娘亡,无亲无长,自被苏万儿赶出家门的一刻,苏幕遮就只能把人生的大部分希望都放在圣灵芝上,想着终有一日能做成一件大事,不管神仙水是否与娘亲有关,只要能解了神仙水的遗毒,就算全了她的孝心了。
她就像被在黑夜里摸索着的旅人,从漆黑的夜里,渐渐走向天明,从最开始的伸手不见五指,到现下勉强能视物,她对于自己现下所处的境地,慢慢有了认识。
谁是友,谁是敌,又有谁可同路。
“我不想只在边上看着了,不想只有挨打的时候才能还手了,”苏幕遮神情严肃又认真,这一次,她再不抽科打诨,戏谑调侃,“我想加入你们。”
(女主日记182,八月望八日最后一次补记,我不想再叉手望天,随波逐流地晃荡了,因为我发现,人是躲不开命运的,只有迎头而上这一条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