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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样的人,似乎不该对生活有什么要求,绿缘在往后的日子里无数次这样对自己说。
在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肮脏的活下去,直到有一天腐烂在无人注意角落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姓君的少女。
他并不是第一次,十七岁的年纪,干这一行的,几乎快要过气的老人了,只是遇上了过分的客人,不得不耍一点小手段来自保,他还要存够钱给自己赎身呢。
大民帝国宗教自由,他却是从来都不信神的,那是无聊的人欺骗自己的东西,他还要挣扎着活下去,没空搞那个。
不过,那个晚上,命运终于也垂青了他一回,恐惧和颤抖将那个散发着干净清香的怀抱弄得很是僵硬,他无数次做好了被一脚踹开的准备,盘算着接下去该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他终于也没有被丢出去,而是被带到了一个雅致清贵的房间,在那个怀抱里,他悄悄打量过。
被当成姑娘呼唤,睁开眼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神,那双散发着清冷贵气的凤眸,平静的,温和的望着他,露出了浅淡笑意。
她年纪不大,他死命也要巴上她,他瞬间就下定了决心,这是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错过的话,他母亲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骂死他吧。
被那个轮椅上冰雪高贵的青年了然通透一眼扫过,他顿觉无处隐藏,那些饱含龌龊肮脏的算计在那双眼睛之下,一览无余。
不知道为何,青年并未拆穿他的小计俩,他看少女的目光复杂得让旁观的人不知不觉沉重,可是,少女毫无所觉。
他在少女的目光里,第一次相信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纯粹的好。缺少热情,不存在欣赏,态度冷漠,为什么还会愿意带上他呢。他站在角落里看见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亲吻少女。
原来真的有人连接吻都是干净唯美的。他对青年侍童投来的鄙夷不屑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越接近越不敢放肆,不是因为白衣男子沉静背后的犀利冷酷,而是少女黑白分明,淡漠寡淡的眼睛。
少女并不算是爱管闲事的人,性子冷,安静得过头,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却会考虑到他的身体,那种沉默的关心连路遇的行人都看得出来,温和而不张扬,高贵矜持却不居高临下。
他以为,她就是神。
却忘了,真正的神,从不救人。
那个少女称呼师父的血色身影很平淡的扫了他一眼,那才是神明注视蝼蚁的眼神,空旷广袤,深沉若渊。
当天晚上,他出现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落里,成为一个名叫陆源的小裁缝,这里的人对他熟稔无比,那套似真似假的身世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恍惚。
店家的女儿和他有婚约,那是个笑容青涩甜美的小姑娘,他不准备悔婚,只是对着未婚妻的笑脸,有时候脑子里会出现另一张清冷绝世的容颜,淡漠的温和。
他这个时候就会笑起来,小姑娘羞红了脸飞快的跑掉了,躲在布帘子后面偷窥他。
这样的,就是很好的一生了吧。
“师父,你认识谢清歌?”没有追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和谢清歌是朋友,君长宁揪着自己好奇的一点。
马车平稳的走在官道上,君长宁坐在角落里看了会儿书,突然问斜躺着闭目养神的谢兰雍。
谢兰雍睁眼看她一眼,复又合眼,淡淡道:“他是我弟弟宣熙的后人。”
君长宁呆了一会儿,脸色不自在的划过一丝疑似窘迫的情绪,忙低下头继续看书。
她想起来了,当初在图书馆阅读大民帝国历史的时候,在一个历史学家的分析中提到过,大民的历史从军事发展的层面来讲分三个跳跃性增长阶段,第一次是两千年前白岸陛下执政时期火药的发明,第二次就是一千五百年前禅熙陛下执政期间武器的规模化生产,第三次则是少华女帝执政时期研究的自动装置,大大提高了帝国的军事实力,是帝国军事文明发展的三座里程碑。
当时只是惊讶于师尊道号的复制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本人。她悄悄瞧了眼闭目养神中仍不掩龙章凤姿的师父,静谧之中气韵天成的深沉,哪怕闭着眼也让人不敢放肆。
实在是太有气质的男人。
君长宁感叹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去专注手中的书本,很快的,她沉浸其中,气息一点点平稳起来,侧脸专注安静,少了些看人时候的清冷,那份被淡漠掩盖的稚气就显现出来了。
谢兰雍不知何时已睁开眼,静静端详六年不曾见过的徒弟,昨天初见的暴怒担忧过去之后,他总算有心情好好看看她。
修士对别人的目光都很敏锐,但谢兰雍若想,现今修真界还真没有人能发现,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将自家徒弟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回,好半天,才意犹未尽的合上眼,声音淡淡:“你打算去哪里?”
君长宁怔了怔,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合上书,恭敬道:“都听师父的。”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的声音,平缓而有节奏,谢兰雍睁开眼,从车帘晃动的缝隙中往外看去,目光宁静,语气也说不上来温和与否,淡淡的,带着似有若无的无奈:“我打断了你的计划好的行程吗?”
“没有,”君长宁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本就是没有计划的,三年后按照大师姐的吩咐回去就好。”她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不带紧张跟师尊讲话的时候,对现在平和的气氛感觉十分陌生,但不乏舒适。
谢兰雍若有所思,从车帘外收回目光:“如此,就继续吧。”
说完,他在软榻上翻了个身,银白色长发水银般铺泄一地,宽大及膝的袍袖随意的覆住大半身子,呼吸平稳地睡去。
君长宁看愣了好一会儿,车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丝凉风吹醒了她,慢慢的低头翻了页书,直到马车自动停下也没再抬起头。
爬出马车的时候,君长宁面对这画风清奇的一幕感到摸不着头脑,她将踩到地面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十分有礼貌的开口:“几位壮士是有什么事吗?”
浑身戾气,面相凶恶,表情扭曲还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猥琐,五个不同年龄层次,衣衫破烂的男人,其中一个淫笑着将手中的破刀挥舞两下,一张嘴满口黄牙:“嘎嘎,飞来艳福哈,本想抢几个盘缠,没想到竟遇见了天仙下凡,嘎嘎,老天爷还是想着老子的嘛,哈哈哈。”
其他几个起哄笑道:“咱们今儿个还真是走了****运,定得好好乐呵乐呵,哈哈。”
“就是,来次洞房花烛哈哈、、、、、、”
君长宁回头看了眼没任何反应的师尊,再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不由叹了口气:“你们是什么人?”她没问他们想干什么这种蠢话,心底盘算着让他们几成死,脸色十分平静。
必须要说,恶人也不都是蠢货,不然哪儿来作恶的本事,见这少女脸上没一点惧怕,他们上前的脚步谨慎了几分,嘴里不干不净的调笑:“甭管哥哥们是干啥的,总之,待会儿定叫你舒舒服服,哈哈哈。”
君长宁眉眼一动,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