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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霞峰,苏婉然洞府。
“定好了,我明日就走。”
说话的,正是平云宗昔日掌门玉天。
他身着一件青色袍子,往日里坚定的眼神中却有一些迷茫。
他的女儿站在对面,平静道:“走了也好,您这个前掌门在这种时候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父女两个是专门避过了凌烟仙子来谈这件对他们一家人来说是奇耻的事。
玉天看着他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疲惫的眼神中有些欣慰:“你能这样想很好,爹不当这掌门也是好事,我卡在化神中期已经有很久了,也该出去走走。”
苏婉然没有说话,眼皮垂下,似乎是在听她的父亲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又像是在防御着什么。
玉天心里微微叹气:这个女儿还是把这些世俗的权力看得太重,却不知道,只要是修行路中的包袱,及时扔掉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没错,大约在外界人的眼中,玉天现在一定是颓丧落魄,愤怒委屈不已,但是,谁都不会想到,他不光在被罢免掌门之职后迅速走了出来,似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对未来有所规划。
作为平云宗曾经的弟子中第一人,玉天如果那么耽于权欲,心思狭小,也不至于会在繁重的宗门事务中还能成为修为增长最快的弟子。
到现在这个时候,大约已经有很多人忘记,这位掌门,他最初根本是不愿当掌门的。能够卸下这么多年挑在肩上的重担,尽管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对玉天而言。根本不是太坏的事。
只是他唯一放不下这个女儿,这个女儿从小不曾吃过亏,唯一的一次就是在现任掌门身上。
若是此事结果出来,她哭叫发怒,甚至是气愤伤人都好,可她偏偏一句怨言都没有说出来。
玉天阅人无数,怎么不知道。这根本苏婉然她不是不在意的表现。只怕这女儿现在心防极深,连对着以前最信任的父亲都不愿敞开心扉,才对他的任何决定都不置一词。
只怕这跟他当年一意叫回苏婉然。并狠罚了她私雇杀手追杀存真的事有关。
但女儿这个样子一句不好的话也不说,也叫玉天颇觉棘手难办。他试探着问道:“明日我与你母亲都会离开本宗,然儿要不要跟我一道离开?”
解除了玉天的职位之后,那些长老并没有对这位前掌门太过苛刻。只让他交出所有的权力,之后随他去哪都不管。
玉天倒不是一定要走。而是现在的平云宗乱象已生,他留在这里不但无用,反而会给新掌门形成掣肘,这里的事情都已经交割清楚。他走得一身轻松。
苏婉然果真不像她爹一样看得透,她脸上一抹温婉的笑意:“女儿新近突破元婴期,需要闭关稳定修为。怕是短期之内都不适合出门了。”
苏婉然说的是实情,金丹期之后。她跟大陆上最顶尖的天才距离越拖越大,早已不复炼气,筑基时的那个天才少女光环。
如今老对头双双进了元婴期大圆满,而她才勉强进了元婴期,现在连唯一的“平云宗掌门之女”光环都完全失去,使得平云宗众人提起她的越来越少。
玉天当掌门时整日忙着门中事务,要么是自己修炼,跟这个女儿亲近的时间极少,也不是很能理解她昔日的天才沦落成普通人的心理落差,只是凭经验判断,这个时候,苏婉然定然不会喜欢看着老对头风光。
玉天还待再劝,苏婉然已挂上她那标准的温婉的笑容:“父亲卸下重担,好不容易能一身轻松地去别处游历,只怕有不少事要准备。对了,母亲还不知道吧?您还是先回去好好劝劝母亲,省得她又要跟您闹别扭。”
凌烟仙子那个脾气,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居然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平云宗,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前些日子她就一直在劝玉天多联络弟子及交好的长老,不能让存真轻松当上掌门,被玉天斥责之后才消停下来。
玉天见苏婉然不愿再说下去,也只能作罢:“那为父就先走了。”
玉天走后,苏婉然的内室走出一个女人:“想不到你的父亲真的要一走了之。”
凌烟仙子说这话却没有多少怨恨,她跟玉天成婚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如果当年不是为了娶到自己,他根本就不愿意当这个掌门。
他一向对权力看得极淡,当了掌门之后也一心为宗门的多,门中上下说起他来无一不服。只是没想到,一朝走了一步错棋,就被人整得这么狼狈,这叫心高气傲的凌烟仙子怎么受得了?
苏婉然眼睫低垂,浓密的睫毛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遮得严密:“父亲走了也好,这里的事原本于他就是重担。”
凌烟仙子的火气被这一句话撩得老高:“什么叫也好?你父亲兢兢业业为宗门里做了这么多事,这些混帐东西只因这一件没有做好便过河拆桥你父亲也是太过不计较,别人踩到头上他就任别人踩了”
苏婉然皱眉,没有说话。
凌烟仙子没得到回应,更加生气:“还有你,跟你父亲一个模子出来的被人欺负了连个p都不出一声你们父女俩都活该被人踩死算了”
她早年散修出身,平时心平气和还好,一旦要发脾气,什么混不吝的话都出来了。
凌烟仙子一跺脚:“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个掌门要不当也是我们自己不当,凭什么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你爹要走,就让他自己走,凭什么让老娘走”
苏婉然这才慢腾腾看了她娘一眼,道:“那母亲可受得了宗门里人的闲言碎语?父亲的确有重大过失。”
凌烟仙子:“呸什么重大过失?当时跟药宗结盟,拿好处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过失了?那劳什子的泉要走要留,岂是我们说了算了?”
凌烟仙子说到雾灵泉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眼皮抖动了一下。
她在女儿洞府中发了一通脾气。一拍巴掌:“对了,宗门里看不惯那父子的人那么多,我找几个,让那对父子在即位大典上好生出一次丑。你爹的事我没有法子,但你的这口恶气谁也拦不住我出”
她拧眉苦思一阵子,眼睛一亮:“我知道怎么办了,女儿。你好好等着。看娘怎么给你出气”
凌烟仙子也匆匆走了,苏婉然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幽深的眼神里说不清盛装着什么情绪。轻轻呵了一声:“出气?呵”
于锦头一天跟多年不见的老友聊得很愉快,存真也很上道地在掌门玉峰给她留了个住处,让她不必去找知非借宿,或住到客舍。
即使存真这个掌门的权力大为削弱。每天要处理的事仍然是很多的,尤其掌门即位大典将于七日后举行。整个平云宗因为近一百年来都在走下坡路。迫切需要一场活动来召示他们的强大,因而上下都极为重视,传闻中平云宗修为仅次于淳意的两位大乘尊者将会有一人出席即位大典。
于锦也识趣地不多打扰存真,第二天一早。便带着礼物去拜访知非。
头一回见到原主的这位恩师时,于锦心情还有些复杂,现在得到他的确卷入到当年的那件事中。她心情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一次迎接于锦的不是存解,而是知非的二弟子存幸。
他是位跟知非一样。身形略有些胖大墩厚的青年。
比起存解这个有些灵活的过头的大弟子,存幸更像是知非的真传弟子。
他不光真正继承了知非的衣钵,修的是与他一脉相承的土系功法,连性格都很像,他笑呵呵地对于锦道:“师父前些时日还念着师妹,今日师妹就来了。”
其实这位传说中的二师兄连原主都没有接触过两回,他是全宗闻名的修炼狂人。每次于锦来的时候他不是修炼就是在游历,有些新到辰象峰的杂役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他这个人。
云阳以前曾见过他两回,他也只是对她和善地笑笑,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于锦和原主心里都没有底,于锦笑着调侃了一句:“怎么?师兄可是嫌我来得太勤了?”
她只是随口说话,存幸却像是真急了一般,连连摆手,认真解释道:“师妹可千万别这么说,别说师父一向推崇师妹,就是我也对师妹仰慕不已,只恨自己资质鲁钝,不能及得上师妹万一。我一向不爱出门,有心向师妹讨教,只怕师妹心中不喜。”
存幸的年纪比云阳还大,入门时间不知道比她早到哪去了,到现在还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相对于云阳那个修炼速度完虐全大陆的天才而言,他说自己鲁钝还真不是谦虚。
这人真是老实,明明是在夸她,却把好话坏话都一起说了。
于锦只是一笑:“师兄说哪里话,师妹只是有幸在修行一路走得快了些,师兄厚积薄发,越是往后,路便越是走得宽敞。”
存幸被夸得满心欢喜:“师妹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我现在越修炼越宽敞,可师父总骂我笨,一个要点讲去讲来都不明白。”
他皱着眉头,越说越沮丧,到最后宽宽的大脑袋都垂了下去。
于锦对这个直爽的二师兄好感大生,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道:“这是前辈对你期望极深,其实现在师兄你已经是金丹期,早就在大部分修士之上了。”
存幸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由得又开心起来:“是啊,我可是有五百年寿元的修士师妹,你可真是个好人。”
于锦被发了好人卡,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有点哭笑不得,问道:“对了,这次怎么不见存解师兄?”
存幸的脑袋又低了下去,闷闷道:“师妹还不知道吧,大师兄已经陨落了。”
“他什么时候,怎么陨落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于锦才继续问道。
在这个高危的世界,修士的陨落实在太过正常。于锦也不是为了这事伤感,而是她好容易有机会来调查当年存解为什么对小宝下手,想不到当事人死得那么及时,心情略微妙。
存幸低落地道:“百年前他去了御兽宗的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其他的师兄妹呢?”于锦问道。
存幸不觉有异,道:“除了存解师兄,其他的师妹师弟都好好地回来了。那御兽宗也真是可厌,没头没脑地就跟人打了起来。”
后面存幸抱怨的话于锦没有听见,她心中更加微妙了:只死了存解一个?这么巧?
“哦?那现在其他的师兄妹们都不在吗?”
存幸惊讶地问她:“师妹你怎么知道?”
于锦微笑:你这样比秤砣还实诚,问一答三的性格,谁会放心让你待客?要不是能接待我的同辈人都走了,你肯定不会被放出来。
知非直到元婴才开始开山收徒,他的资源自是比那些金丹收徒的修士要多,而且他也一向喜欢聪明伶俐,天资出众的徒弟,这存幸也不知是怎么被他看上收入了门墙,他还不是普通的记名弟子,而是真正传了知非衣钵的。
不过存幸这样的人正适合于锦问话,她现在去别人的峰头拜访继承了刚来时的习俗:不爱用功法一下飞上去,而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她有心打探消息,等峰顶还没过一半,她已经把存幸的来路和资质弄得清清楚楚:这个憨憨傻傻的二师兄居然是土系单灵根,难怪知非会收他当徒弟,只凭他这样万里无一的资质,也足够元婴上人为他破次例了。
只是他怕也没想到,一般有灵根的弟子都是钟灵毓秀,天资聪颖的孩子,而这个存幸现在不仅长得胖大,解说过的经义要点他明明能听得懂,也会练,但就是修为增长不快。
到现在,他一个先入门的师兄反而成了知非弟子里修为最低的一个。估计为了他,知非也觉得很丢面子,才让他一直在洞府里自行修炼,没事不要随便出来丢人。
于锦绕来绕去这么大个圈子,眼看峰顶在望,终于把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对了,存正师兄呢?他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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