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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阴魂不散——这之前负责追捕自己的黑衣人探员库帕,怎么会在这鬼地方出现?
要在这座小山外面的盘山公路上的某个路段,恰好截住穿过树林下山的人,可不是简简单单运气二字可以带过去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知道我的路线。
想到这里,姬霄看向手腕上的那只来自庄风的手环。
“别想太多了,你那手环虽然有和安全系统接驳,但也就是逃进市区之后,会派警员去抓捕的程度罢了……能让专员天天闲来无事在这开着车原地兜圈子,可不是什么病人都有的待遇。”库帕有些不屑地说道。
“你来这,总不可能是等着跟我叙旧的吧?”姬霄反讽道。
“当然不是。”库帕指了指身后,“上车吧。”
说完,库帕转身,向着另一边主驾驶座的车门走去,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后背这个空档。
看着这个破绽,姬霄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从背后动手,袭击库帕。
今天不是逃出去的日子,没必要对他动手。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搞定了这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派出第二第三个来……如果不能一击即成然后功成身退,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然后逃之夭夭的话,必然会被轻松锁定位置,轻松被抓获然后轻轻松松丢回精神病院里面去。
“你要说什么?”坐进车内,姬霄瞥了一眼车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中,正午前的阳光已经被阴云遮去了大半,云层中酝酿着什么,黯淡的天空似乎也暗示着暴雨即将降临。
“我想,你会对这玩意很感兴趣的。开启收纳箱。”话音刚落,副驾驶座位前的收纳箱应声弹开,里面有着一个牛皮纸袋,一个银光闪闪的袋子,纸袋封口上的线条显然被打开过。
“没有携带电子设备吧?”看姬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已经打开的封口,库帕又不自主有些心虚地说道,“那玩意我先看过了,到你这也就是第二手,绝对机密。”
“没什么别的电子设备,”姬霄举起手来,扬了扬手腕上的那只追踪手环,“只有监狱那边给的这玩意。”
“啧,”库帕微微咂舌,“把那玩意先丢到路边吧……不对,摘下时间过久也会触发警报……干脆把这玩意让我带着吧,你在车内关上门窗读,读完把那里面的东西放回原位。”
说完,他立即伸出了手,接过手环后,他走出车外之后,对着缓缓摇上的车窗,似乎又有什么话要说,最后怔了怔,干脆将那手环放到轮胎前面抵着,坐回到了驾驶座上面。
砰,车门猛地关上。
“……通知一下帝域精神病院,我这边已经抓到了逃出的精神病人,正在送返的路上。”
话音刚落,库帕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从那手环上面碾了过去,将其压了个粉碎。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道:“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在调查的事情,毕竟这只是出于个人兴趣——那个手环可能会留下什么对我们两个人都很麻烦的证据,与其浪费时间在处理这手环上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在回程的路上将这件事捋清楚。”
姬霄的眼角抽了抽,有些无语:“说到底,我还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看着姬霄有如打开信封一般,缓缓打开那个牛皮纸袋,库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趣起来,他那由于黑眼圈和眼袋而显得有些阴沉的脸上面,第一次露出了一副“你看了就知道”的神情,充满期待地看向姬霄。
“这是……什么意思?”姬霄沉吟道,压抑到极低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怒意。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他的逆鳞,就是家人。
袋子里的那份纸质文件,是两份资料:一份关于他的义父,一份关于他的义兄弟。
被抛弃到福利院之后,这两人就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唉,我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安心说话的地方了,”库帕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岔开话题,说起了自己的车子,“所有的电子零件,都被我亲手精心检查过,每天会做三次电子设备扫描,这车上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我的意愿之外记录我的行踪,记录我的一举一动。”
“就连这手环,都是动过些小手脚的,可以短时间瘫痪掉上面所有的记录功能。”最后,他带着些炫耀的意思说道。
姬霄听了这道压轴的“宝物介绍”,眼神依旧不善,他仍然不能理解,不能猜出库帕此行的来意。
正是读懂了他这份心思,库帕没有叹气,反倒是眼神中多出了一份认同:他能够看出来,面前的男人或许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也许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一定是可以为了心底的那些美好赌上一条烂命的人。
他很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正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每个人心底装的那些东西,各有差异罢了。
想到这里,库帕打从心底掏出了十二分耐心,慢慢引导道:“先收起你的个人情绪吧,从客观的视角……举个例子,就从我这个部长的视角看吧,从我这么一个探员的视角,看这份‘目标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异常。”
这有什么好看的?于父的资料尚且还有一点,可到了于万里这里,所有资料都被涂黑……
等等。
他神色凝重,转过头来,盯紧了库帕的侧脸。
“一下子就明白了吧?”似乎是感受到脸颊上的灼热目光,库帕说道,“没错,只要是稍微看过这两份资料的人,都会发现其中的古怪。”
两个普通人,除了前半生家境较为富裕,就再没有什么履历上的闪光点了。
就是这么两个人,一个人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半睡半醒躺在医院里,样样齐全;一个人的资料,只剩下了算是个称呼代号的名字,就连出生的年月日,都被划去了。
“你要知道,我的老本职也不是做这一行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其他人可以多喊我几年探长……只是生活压力把我累垮了,不得不转行养家……”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没有看向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而是转过头来,对着姬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但是,我心底的那个,期待着伸张正义的小人,还没有死去。”
“你的这件事有古怪,如果真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我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你,前提是别让我丢了饭碗和老命,”库帕说着,摸了摸鼻头,“但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
“你得按规矩办事,不能按之前那套无法无天的作风来了,”库帕看了一眼后视镜,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是没见过能连续上这么多次新闻的人——现在你在我们部门那边的代号,叫‘发粪涂墙’。”
听到这个名字,姬霄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半晌,他看向库帕,认真回答道:“我是为了家人才心甘情愿接受了封口费,在监视下过活;也正是为了守住底线,我才一声不吭地待在那精神病院里面……”
“然而,我巡逻一周,还是在这条路上逮到了你。”库帕没好气地打断道。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能证明他于氏父子两人安然无恙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就是要我老死在那牢房里面,我也毫无怨言。”姬霄沉默一阵,最后给出了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
“于万里,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最后,姬霄如此补充道,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神秘失踪么……”库帕喃喃重复道,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猜测。
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与姬霄约法三章:
“首先,”他举起食指,“不管怎么说,三天之后,十九号的天逸公司新闻发布会,你不能走出精神病院一步。”
姬霄握紧了拳头,指甲前端深深扎入掌心,他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思,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姬霄心底比谁都清楚,没有证据,是没法在新闻发布会上利用媒体的力量为自己造势的:即便是三天之后去了,最多也不过就像是个怨妇一样,朝着台上的发言人扔鸡蛋,就是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而这样的结果,他姬霄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不痛不痒!
“第二,虽然我知道,你已经开始在监狱外踩点了,但规矩就是规矩,容不得打破——不能越狱,这是第二条约定。”
“第三,如果以后重新取回那只有着骇入功能的手环,不能再用它胡作非为——说到底,再厉害的东西,也禁不住砸,如果不是玄盟决定留你一个手环,在进入精神病院时将你随身物品当中的那个手环拿去销毁了便是。所以,要学会控制力量。”
以他库帕的角度看来,先前的姬霄拿着这手环,显然是有点德不配位的。
“这不是单方面的约束,这是一场等价交换,”库帕说着,举起三根手指,“约法三章,换我定时汇报搜集来的情报——有了我这个内应,想必能够查到更多有意思的东西吧?”
“那么,合作愉快。”说着,库帕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