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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了一夜雨,早上起来,外面还是雨幕不歇遮了整个天际,阿芬打着那把断骨伞,淋湿了半边肩膀,从伙食团跑回来,潘老太已经起床了“妈,今天这么大雨你还要去帮忙?这把伞撑骨没地修,你撑出去怕要把衣服打湿了。不然等雨小点再走嘛”阿芬麻利的摆放着碗筷。
“焦人嘞,唉,人间恓惶多,老天爷看不得也哭哦。今天是送上山的日子,看样子有点恼火哦”潘老太洗完脸,也看着窗外密密唰唰的雨,看样子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
“吃饭,妈,不然等吃完饭,我去把潘四那把好伞给你拿来,你打着去,这把给潘四先用下”
“不用了,今天上午完了,下午帮着归置下东西我就回来了。就这把伞就行。不是没地修,鞋匠那里可以修的,他太黑了,就一支伞骨,要我八毛钱,划不来,我就没修,将就能用就用,实在用不得了,回头看另外买把,反正用的时候也不多”潘老太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两半,夹了些昨天回来又拿回来的杂菜在里面,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又端起稀饭喝了一口。
“不是说四天迈?今天是第几天?第三天?”阿芬边吃边和婆婆顺口聊着。
“起头撒尾一共四天,不是开始要人去准备迈?第二天才是正席,客人来,停灵三天就送上山了撒,午饭后,来奔丧的客人也就走了,帮忙的帮着收拾,明天上午收拾停当,还可以在主家吃顿饭,就完事了。我下午回来就不去了,这样的家庭,让人不舒服”潘老太说。
“妈,你莫想多了,你就是去帮忙,为别个的事劳神就不值当得了”阿芬宽慰道。
“说的是哦,不过,在那里听到的事,不由人不觉得伤惨哦。不知道那老太婆临走前想啥子,这下子,入了土,也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每个人的心啊,也是一座坟,里面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谁知道嘞”
潘老太走的时候,阿芬分明看见婆婆平时挺直的背脊有些佝偻,看来,婆婆这几天着实心情不好到了极点。一边收拾家里卫生,一边想着婆婆刚才说的话“每个人的心啊,也是一座坟”阿芬觉得这话好像触及到了内心深处,不由得想痴了。心里也觉得难过起来,想到了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忍不住眼泪就开始涌出眼眶,抑制不住的悲戚,于是就莫名的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觉得胸口那股子一直以来被深埋的压抑好了些,抹抹脸上的泪痕,想着马上自己可以也跟那些上班的一样,自己也可以挣钱了,顿时觉得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现在在这个家里,和男人和婆婆关系不就是么?想想才来时候婆婆看自己的眼神,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自己带着满身的瘟疫病毒似的,现在融洽得有了亲人的感觉了。
这么想着,阿芬顿时为自己刚才的哭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人都是朝前看,以前的事,已经成为过去了,不管怎样,日子总要往好了过,不是吗?
这么想着,外面的雨也不显得那么让人沉闷了,阵阵透过窗扇进来的风裹挟着的湿润也不觉得那么凉了,春天来了。
下午潘四下班回来午睡的时候,婆婆也相继回来了,阿芬看婆婆肩头果然也被雨打湿了,忙端一盆热水“妈,你快擦下,把衣服换了”说着把热水端进了婆婆屋里。潘老太浑浊的眼神在阿芬脸上身上慢慢的扫视了一圈,进屋去了。
阿芬看着婆婆看自己的目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噤,那种久违了的不安又在心头,她不知自己哪里又让婆婆不高兴了,想着是不是婆婆这几天触景生情心情不好所致,忐忑不安的站在客厅不知所措。
潘老太换了件衣裳,开了门,端着那盆洗过的水出来,阿芬上前“妈,给我去倒,你累了几天了”
不成想潘老太一拧身,避开阿芬来接水盆的双手,盆里的水一晃荡溅出来,把阿芬的裤脚和鞋子淋了个湿透“起开。你个生性就是贱骨子的货。我哪敢让你在我屋里做啥,你是大城市来的娇小姐我们伺候你都巴结不上你嘞”
说着把水端进厨房倒进水槽,往脸盆架上重重的一放,咚的一声,阿芬心头噗通颤。“妈。。。。。。”
“莫叫我妈,我当不起!”潘老太那张脸铁青,紧抿着嘴唇,径直走进自己屋里去了。
潘四刚睡下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在屋里问了声“咋了?”
阿芬听见走了进去“不晓得妈今天怎么了,这几天说是街头那边有个老太婆死了,说是死的很造孽,妈心头不好受”阿芬轻声说。
“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现在妈是不是进屋睡了?”潘四说。
“应该是吧。”阿芬瞄了瞄门口。
下午潘四上班去了,阿芬躲在屋里納袜垫,伸着耳朵听着婆婆动静。
潘老太这几天在给谭景林家帮忙洗碗碟端菜,也是累,不过今天午饭后收拾的时候,就发现其他人背着她说着什么,看见她走近了就不说了,望着她的眼神怪怪的,潘老太看看自己身上,没哪里不对,就留着心侧耳倾听,时不时听到几句,让她心里气炸了,收拾了个大概,找了个由头就闷着一肚子气回来了。
此时她躺在床上,越想越是闹心的不得过,想着自己对阿芬也是够好的了,没想到今天有人说她虐待媳妇,更说她儿子那个老像找到个这么水嫩的媳妇,还不知足,一天像看管犯人似的。有人说那个媳妇大城市来的,那秀气,咋就落到潘老太这种婆婆了。别的说的啥潘老太没听见,尖着耳朵就刮了这么几句,把个潘老太没气的厥过去。
外面雨小了,潘老太翻身起来,找了个大塑料袋,用剪刀从口上剪到底。阿芬听见婆婆在外面淅淅索索不知弄啥,也不敢再躲在屋里装不知道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来“妈,你在做啥,我来嘛”
“我做啥?我能做啥?我问你,这几天你都在屋里的迈?”潘老太低头只管弄着塑料袋,头都不抬。
“。。。。。。我去德英那里去了一次,不是。。。那天在院坝碰到她,她回去给娃儿换褯子我也去坐了会就回来了”阿芬没敢说在院坝坐了会,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
潘老太停了手,抬起头盯着阿芬“我不过就是出门两三天,你就在屋里待不住了?我看你天生就是骨头轻。你和德英说啥了?”
阿芬被吓住了“没,,没说啥啊”
“没说啥是吧?好嘛,没说啥。这个,你披上,去食堂后面捡些煤炭花回来,屋头没得了。”说着递过那个剪了的塑料口袋。
阿芬接过来,又拿了个蛇皮袋到放进背篓慌忙的出门去了,这一刻,她只有一种想逃离远远的想法。不管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雨,哪怕下刀子,也比看着婆婆那有些扭曲的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