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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韩氏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从小没有生活在她身边的女儿，说话也有些僵硬，“你冷不冷？”
他们觉得生疏，虞蘼却觉得很熟悉，闻言便笑着道：“娘，我不冷。”
小姑娘笑得特别甜，一声还带着奶味儿的娘顿时就让韩氏的眼睛红了，“乖乖。”
虞蘼本来就粉团子一般，十分惹人喜爱，又是自己怀胎十月亲生的，若非当年稀里糊涂抱错了，她该在自己怀里长大的。
韩氏一下子觉得亲近起来，伸出手对虞归道：“夫君，给我抱会儿吧。”
虞蘼快六岁，三十多斤，抱起来还是挺费劲儿的，虞归道：“我来抱，别累着你。”
他并非觉得抱着软软的女儿很舒服很踏实，只是担心累到妻子。
尽管他说得很真诚，韩氏依旧坚持：“那我就抱一会儿。”
虞归无奈，只得把女儿交给韩氏，因为夜风凉，担心冻着她，还脱了外衣给围了一圈。
虞蘼道：“爹，我不冷，你别冻着了。”
在府里都有婆子说她这么大了还让人抱太娇气，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爹娘会抢着抱她。
虞蘼忍不住抿着嘴角，梨涡浅浅地露出来。
这时不到戌时，京城的许多店面都亮着灯，还有直接在外面挂着灯笼的，因此走在街上能隐约看见旁人面容。
虞归就注意到了女儿脸颊的浅浅梨涡，顿时笑道：“娘子，你瞧瞧，丫头这梨涡跟咱娘的挺像。”
韩氏也后仰着看了一眼，笑道：“就是。”
又找到一点这孩子跟自家人的相似之处，那抱错的说法才不像是他们在做梦。
虞蘼又笑了笑，虞归就觉得自家女儿挺乖的，也没有那个周管事说的调皮啊，便与小丫头说话：“闺女，你回到咱家，还叫溪儿？”
虞蘼赶忙道：“清溪是在叶府的名字，我要叫虞蘼。”
“虞米”，虞归念叨了两遍，笑道：“我们闺女实在，米好，又白又胖，跟玉一样。”
说到玉字，虞归咬住了舌头，韩氏瞪他一眼。
“我说的蘼是荼蘼花的蘼”，虞蘼解释了一句，问道：“爹，你是不是舍不得玉妹妹？”
按耐着自己的小心机，虞蘼等待父母的问话。
虞归担心孩子没有安全感，忙摆手道：“没有，那是她家她回去可不是应该的。荼蘼花很好，咱们家就有很大的一株，夏天花儿一开，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对，荼蘼花旁边是你大哥的房间，小蘼喜欢，到时候就让你住你大哥那屋。”韩氏也说道，因为抱着虞蘼，她说话便有些喘，虞归要，她也不给。
听到大哥，虞蘼瞬间忘了刚才的小心机，说道：“大哥叫什么？”
她对这个未见面的大哥有着很浓的好感。
“你大哥叫虞杨，今年十岁了，你还有两个哥哥，小二叫虞极，今年九岁，小三叫虞杭，今年七岁”，虞归笑眯眯说道，“他们都是皮小子，到家了敢欺负你，你就跟爹说。”
虞蘼用力点头，又赶紧摇头，说道：“我觉得大哥二哥三哥肯定会喜欢我的，我这么可爱。”
虞归和韩氏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路走一路说话，一家三口很快来到李家医馆那条街上，刚要转进去，就被墙角处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这时候已经是虞归抱着虞蘼了，他下意识便抬手捂住闺女的后脑勺，就见那黑影上前一步，说道：“可算回来了，都多大个丫头了，你还抱着？”
“娘”，虞归放下手，说道：“您怎么不在那饭馆等着？”
虞老太恶声恶气道：“等什么等，人家马上就要打烊了。玉丫头，还不下来，你爹找了你一天，哪还有力气抱着你？快下来。”
虞蘼晃了晃小腿儿。
韩氏赶忙解释：“娘，这是不是玉儿，是小蘼。”
“什么大米小米？”虞老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说完了一愣，拍腿道：“孩子真跟人家的抱错了？你们抱来的这是？”
虞蘼侧过头看奶奶，不过外城这边街上很暗，根本看不清。
虞归道：“自然是咱们家的孩子。”
虞老太凑前瞅了瞅，也没看清孩子的面容，说道：“那丫头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那在咱家可还真是受屈了。”
虞归喊声“娘”，说道：“您在孩子跟前说什么。”
虞老太瞪了这个小儿子一眼，“你喊什么喊”，话头一转，笑道：“咱们家的丫头运气好，还能白享六年福。”
韩氏道：“娘，您别这么说。”
虞老太就要训儿媳妇，便听一个小声音道：“奶奶。”
“唉”，虞老太笑得直眯眼，就着大致轮廓在小丫头脸上摸了下，比豆腐还嫩，顿时不舍得捏了，“不愧是咱们虞家的种，能不嫌你爹娘跟着回来了。”
虞归闷声闷气道：“那样的人家有么好的，夫人动不动就哭，根本不像是真的关心咱们家孩子。”
虞老太拍了儿子一巴掌，“胡说什么呢，人家大户人家都是让奶娘丫鬟带孩子，夫人可金贵着呢。来，孩子给我抱，你们两口子也奔波一天没吃东西了，咱们去小饭馆吃顿饭去。”
虞归只好把闺女交给老娘，问道：“您不是说人家要打痒了吗？”
虞老太含糊道：“还有一会儿呢。”
小丫头一上手就沉甸甸的，但也不是很重，虞老太嘀咕道：“咋着大户人家养的孩子不是胖墩墩的？香是怪香的。”
虞蘼对老太太道：“奶奶，我父亲不让我吃太多，胖了不好看，对身体也不好。”
虞老太笑道：“一点儿大你倒是懂得不少。你原先的爹娘对你好不好？”
虞归皱眉，再次提醒：“娘，您别这么跟我闺女说话，要不然她搞混了。”
虞老太道：“这么大了还能搞混，那就是个傻子了。”
这老太太说话直接，身上也没有什么好闻的香味，但虞蘼依旧没有反感，相反还觉得挺有趣的。
或许是因为我就是虞家的孩子，才对他们一点儿都不反感？
虞蘼说道：“我父亲母亲都对我很好的。”
虞老太就在心里嘀咕，对你好咋也不给点钱啊，抱着丫头时她就在摸，头上辫子梳的倒是整齐，却一个花都没插，保不准就是来时收走了。
看来就算对你好，那也是以前好。
这些话虞老太自然没说出口，笑道：“那他们养了你几年，等他们老了，你也得孝顺孝顺。”
虞蘼点点头。
“这孩子，太乖了”，虞老太喜欢得不行。
以前的那个孙女，早忘了。
就那性子，不是自家的正好，祸害他亲爹娘去吧。
“老太太，您又回来了”，小二正好出来扔垃圾，看到这个在他们这儿坐了老长时间一碗粥都没点的老太太，笑着道：“您吃饭不？我们可真要打烊了？”
“我儿子儿媳妇回来了，做两碗阳春面”，虞老太说道，抱着虞蘼就进了小饭馆内。
小二扔了垃圾转身回来，说道：“你们三个大人，两碗面够吃不？”
“我吃了饼子，你们把面条汤给我盛一碗就成了。”
与此同时，虞归道：“三碗牛肉面。”
“好嘞”，小二响亮地应了一声，走之前却是看了老太太怀里的小女孩一眼，那一身绣花精致的襦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这一家看样子都是农村来的，从哪儿抱来这么一孩子？
但若说是拐卖的，又不像，毕竟那小丫头跟这三个大人挺亲近的。
小二摇了摇头，决定不管闲事。
虞老太不知道人家的怀疑，还在对虞归唠叨：“阳春面就是了，还吃牛肉面。二十文钱一碗，只那么两片牛肉，不是坑傻子呢吗？”
虞归道：“我掏钱，您安心吃。”
“你的钱就不是咱家的了？”虞老太唠唠叨叨，“才分家几年，你这手松的就跟裤腰带似的。”
说是分家，不过是分开居住，为了避免过多的徭役，一家人的户口还在一处。
说完儿子，又说儿媳妇。
虞老太就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小丫头侧头看着她，抿着嘴弯着眼直笑。
老人家就喜欢看这样喜喜庆庆的孩子，问道：“你笑什么？”
“奶奶说话”，虞蘼很有心机的把有趣换成了，“好听。”
虞老太闻言，更喜欢了，说道：“你可真是个小甜果儿。”
心想跟那么个丫头抱错了，也不知道是她家幸运还是倒霉。
看他们祖孙俩说笑，韩氏在长凳另一边坐下来，将那个玉佩给虞蘼戴在了脖子上，这才沉默着消化这一天的事。
虞归看母亲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闺女，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母亲会追问玉儿呢。
看来，母亲还是母亲。
不过片刻，三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小二还十分贴心地拿来一只小碗。
虞蘼半下午吃了不少东西，并不饿，但看着父母和奶奶都把面上的两片牛肉挑给她，便也埋头吃起来。
看她吃得香，虞老太放心，不用担心养不起在人家大户人家长到这么大的孙女儿了。
*
吃过晚饭就要戌时了，虞老太说道：“城门戌时就关，今晚便找个客栈住一夜，明早开了城门再回去。”
晚上不赶路，也是担心吹着孩子了。
小二过来收拾碗筷，听到这话，说道：“出了咱们这条街第一个路口向东转，那条街上有家客栈，是咱们这儿最实惠的。”
虞归道了谢，一家人就离开了小饭馆。
小饭馆不远处拴着他们家的牛车，车上还有自带的草料，刚才虞老太喂过了，牛是半点没饿着，主人一过来，它就站了起来。
赶着车在客栈安顿下来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一家人只要了一间房，虞归让妻子老娘带着女儿在床上睡，他准备裹着自家带的被子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虞老太抱着已经迷糊的虞蘼轻轻拍着，一边打量她的面容一边说道：“还别说，没这孩子比着，也不觉得以前那个不是咱家的，可两个孩子这么一比，就出来分别了。你瞧瞧，丫头这白皮，可跟她爹一模一样，咱家里就数老二白，以前我还纳闷儿呐，那丫头成日里娇养着，连个火都不经常给你烧，怎那面皮子就是不怎么白呢？原来根子在这儿。”
韩氏在铺床，听到这话，笑道：“娘，玉儿的爹娘也都挺白的，她在咱家跟她家比着，算不上娇养。”
虞老太撇撇嘴：“没饿着她没冷着她，有好吃的她三个哥哥都让着，这还受苦？还有啊，这孩子白不白，都是随爹娘的，瞧瞧阿杨阿极阿杭，都是五六岁就跟着地里拾草，站在一起还比她白呢。她那是暗黄皮，得抹好脂粉洗羊奶澡才能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