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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蘼顺从道：“我知道了母亲。”
叶夫人心情略好，又道：“刚才丫鬟来报，说你的亲生父母已经往咱们府里来了，可能待会儿就到，溪儿记着，他们若是问你走不走，一定要说不走。娘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走了，可真真是剜去了娘的心头肉。”
虞蘼很想说，虞家也养了虞玉这么多年，把她留下来不也是剜了他们的心头肉吗？
但是叶夫人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虞蘼不想和她废话了。
“我听母亲的”，她点头说道。
叶夫人欣慰一笑，弯下腰道：“溪儿真乖，可一定要记得啊。你妹妹都说了，那农户人家，一年四季吃不上一口肉，像你这么般大，还要下地干活儿，真要回去了，这小脸儿可要晒黑了。若是留下来，你还多了个关系最近的妹妹，开不开心啊？”
虞蘼嗯嗯点头。
叶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爹娘都是下等人，想来也生不出什么好心性的孩子？
“你在和溪儿说什么？”叶老爷说着，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下一刻就当在了虞蘼和叶夫人中间，对她道：“以后，你少和溪儿接触。”
叶夫人闻言，委屈几乎将她淹没，控诉道：“老爷这是何意？”
“何意？”叶老爷冷冷看她一眼，抱起虞蘼，“你自己心里清楚。”
走出几步又道：“虞家夫妻到了，夫人可不能缺席。”
山清院外，叶玉已经换下了虞蘼的那身衣服，穿的还是她来时的碎花棉布衣，外面倒是披着一件素枝坚持给她披上的白狐绒披风。
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抱着那个占了她位置的山鸡出来，刚才还拉着她手说话的母亲跟在后面，叶玉不自觉咬紧了牙齿。
就算有前世那些经历，这一幕还是让她恨得咬牙。
为什么？
凭什么？
她才是他们的女儿。
这时叶老爷经过，说了一句：“你也跟上。”
声音冷漠，好像是在跟街上的一个陌生人说话。
前世不就是这样吗？她回府半年了，这个父亲跟她说话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她还在期望什么？
重活这一世，她不会对父母再有任何期待。
她所要做的，就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至于他们爱把谁当亲生女儿，就把谁当亲生女儿吧。
叶夫人看到女儿垂着头默默跟上的模样，心里的酸疼恼恨又汹涌而出，她放缓了脚步，牵住女儿的手，安慰道：“娘错失了你这么多年，不会再让你跟那虞家夫妻回去了。”
叶玉抬头，濡慕地看着叶夫人，小声道：“谢谢娘。可是，万一他们不认怎么办？”
叶府虽然势大，可也不能凭借一句话就说别人家的女儿是她家的。
叶夫人道：“不怕，咱们可以去驿站找证人。”
叶玉彻底放心，前世，就是一个驿站的喂马婆子主动到叶府来指认的，说她亲眼目睹了当日韩氏换孩子的那一幕，一直心中不安，年纪老了，家中各处都不顺起来，才恍然是当年做了亏心事。
韩氏，默默念着这两字，叶玉发誓这一世绝对不会让他们一家好过。
雕梁画栋的客厅内摆放着新鲜的花卉，地面上还铺着一种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地毯，对门一套桌椅，两边各有两套，桌椅上都有精致的椅垫桌布。
看着这些，韩氏往丈夫的身边站得更近了些，进城连大一点的酒楼都不敢进的他们根本不敢坐下来。
张管事让小丫鬟去备茶，转头看见这夫妻二人拘谨的样子，笑道：“坐下歇着吧，已经传话进去了，我们老爷和小姐一会儿就到。”
虞归点点头，让韩氏右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则就在一旁站着。
小丫鬟送茶上来，张管事又陪了会儿，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当先进来的，便是穿着一身家居服，抱着个粉雕玉琢小女娃，通身富贵文人气的老爷，紧跟着进来的是个满头珠翠华衣罩身的夫人，在她手里牵着个小女孩，一身白狐裘，贵气逼人。
看到她，被这富贵震慑住的韩氏一下子上前两步，喊道：“玉儿！”
虽然消化了一路，但看到女儿真的在这里，韩氏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玉没有回应韩氏的呼唤，一下子躲在了叶夫人身后。
韩氏太过不敢置信，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虞归看到女儿的喜悦也收了起来，他扶住妻子，转头向已经在主位上坐下来的叶老爷拱了拱拳：“叶老爷，孩子不懂事，搅扰您家了。”
叶叔明对这对夫妻的观感还不错，说道：“都坐下来吧，咱们慢慢谈。”
说话时，虞归不免就看了坐在叶老爷膝上的小女孩好几眼，心里一开始的坚定已经有些动摇了，无他，这个小女孩的眼睛和妻子很像，那微微斜上飞的眼角线以及浓黑的眉形，都和他们虞家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说仅仅是自家女儿很像叶府的夫人，还可能是巧合，但对方的女儿，却跟他们夫妻的一些特点很像，这就不能只说是巧合了。
顺着丈夫的视线，韩氏也看向那个精致的小女娃，随后捂住嘴以免惊呼出来。
叶夫人看了这个粗鄙妇人一眼，心里不停在骂，骂老天爷不长眼，怎么就让这样的人胎胎生男孩，偏偏还怀个男胎相却生个女儿来恶心她？
而叶老爷，刚才已经听了小厮的禀告，说溪儿和虞家夫妻很像，再有齐氏的态度，迎霞招出来的那些话，他差不多已经能够猜出来“抱错”真相是什么了。
齐氏又不想溪儿走，看来叶玉的回归，她事先也不知道。
屋里的安静只有一瞬，但这一瞬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或许只有虞蘼想的最简单，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走。
去农家受苦，也比跟人家真正的孩子抢东西好啊。
叶老爷开口，打破了那一瞬异常的安静，对虞归道：“你们也看到了，想来不用再细查，也知道当初咱们两家的孩子的确是抱错了。”
“不可能啊”，韩氏的疑惑已经塞满了心胸，“我是在驿站的下人房生产的，怎么可能跟夫人的孩子抱错了？”
叶夫人冷笑，“你什么意思？我故意把我的女儿跟你的女儿换了，让我的女儿替你的女儿吃苦吗？”
“拙荆没有别的意思”，虞归立刻说道，“叶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你们大胆”，徐嬷嬷喝道，“驿站里肯定还有六年前的老人，不如就去细查，到底是怎么两家的孩子换了，老奴不相信就没人看见。”
韩氏虽只是一个普通农妇，被人这么意有所指的说，却也不能不反驳：“那就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叶玉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这韩氏真够胆，事到跟前还能这么沉静，这是还坚持不想认，让她亲生女儿留在叶府里享福吗？
叶夫人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叶老爷不咸不淡地道：“齐氏，管好你的狗，别在我们谈正事的时候乱咬人。”
“老爷？”这么不给面子的话，让齐氏一下子满面通红，几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叶老爷对虞归道：“我想看过两个孩子的长相，就不用再查了，你们若是有能力，便把溪儿接走、不过这孩子被我娇惯太过，你们若是担心养不好，我就把她送到我母亲那儿教养。”
几句话震得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最惊诧的还数叶玉，她直直看着叶老爷，想看清这个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前世，她回来了，母亲有送走叶清溪的意思，父亲却是坚持不肯，然后叶清溪就那么留了下来，时时处处都压她一头。
这一世，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要把叶清溪送走了？
叶玉正在恍惚的时候，就听母亲断然道：“不行，你不能让溪儿走，溪儿就是我的命，你管过她几天，说送走就送走。”
虞归和韩氏，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溪儿也懂事了，我们问溪儿”，叶夫人又道，“老爷，你往日里那么疼她，你舍得她去农家受苦吗？”
叶老爷并不看她，只问虞蘼：“溪儿想留下来，还是想和你亲生父母回去。”
终于到我了，虞蘼看看父亲，从他膝头滑下来，坚定说道：“爹，我想回自己家。”
奶声奶气的一句话，却让叶老爷眼睛一热。
虞归和韩氏听到这话，心头震了震，他们的亲生女儿，在金窝窝里长大，还愿意跟他们回去？
事实就在眼前发生，但夫妻两个一时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叶夫人猛地站起身，抓住虞蘼的手，“溪儿，你不是答应了娘，不走吗？”
虞蘼看她，眨了眨眼睛，“可是母亲也不让小姐姐回去，我生母就没有女儿了。”
韩氏不自觉流下眼泪，都说这个孩子是她亲生的，但眼下，她心里挂着的，却是玉儿。
没想到这孩子会为她着想，反而是她养大的女儿，竟要说走就走。
叶玉躲开韩氏视线，只觉虞蘼心眼儿多，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有错吗？但她这么一说，就好像自己很没良心一般。
合着这几年吃苦的不是她。
韩氏看到叶玉的表现，心里一阵发疼。
叶夫人却是被虞蘼的话问住了，如果没有旁人，她自然可以随便跟这小丫头说，但现在老爷爷也在跟前，有些话她就算再修饰，也不敢说。
虞归道：“既然，溪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自该带她走。”
他一表态，虞蘼立刻放下心来，噔噔噔就跑到他们身边，一手牵一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对着两个人很有亲近感，才第一次见面，却一点都不陌生。